不耀眼 (加盐凉白开)

　　温卷眼巴巴地等到拆了纱布的那天，结果医生告诉他拆了也要再恢复几天，他就跟棵苗儿似的蔫了。郁泊风好几次早回家，都看见温卷跟在阿姨后面转来转去，问他找什么，就见温卷一脸郁闷地说自己想做饭，但是手还没恢复好，就看看解解馋。
　　郁泊风觉得他这样微微的丧气和郁闷交叠的时候特别可爱，自己跟自己较劲的习惯大概是温卷一个人住之后才养成的。但是可爱不管用，郁泊风叮嘱阿姨这两天要多注意温卷，千万别让他碰厨房的东西。温卷在一旁听得更蔫了。
　　今天的工作不算多不算少，温卷把邮件给合作方发出去之后又给Lisa报了一份月度数据，手机在合适的空档发出了叮的一声，温卷在看到那条信息的时候停住了步子。
　　来自陌生号码的一条短信：卷卷，我最近要回N城，我们见一面吧。
　　温卷盯着这短短一句话很久，嘴唇紧抿着，抵着手机的手指用力到发白，直到屏幕暗下去也没再有其他动作。直到肩膀被人拍了一下，路过的同事问他怎么就在路中间不动了，他扯出一个笑，说自己正好在看邮件，入神了。
　　温卷又解锁了屏幕，把陌生号码拉黑，删除了短信，回办公桌干活。但接下来的几个小时，他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难以摆脱的烦躁之中，虽然忙起来会暂时忘记，但是一想起来心情又会立刻变差。
　　徐恪回来了，还想跟他见面，他一想到这件事就觉得恶心至极。
　　今天他也没有了加班的心情，早早就下了班。
　　最近郁泊风在忙新项目，有时候要到凌晨才回家，但只要听见他上楼的动静，温卷都会穿着睡衣出来跟他打声招呼，跟他说两句话。但是今天他回家才十点多，温卷却没有动静。郁泊风第一反应是他身体不舒服，但看房间里没有灯光，想着人可能过已经睡了就没有再敲门，直接回房间洗漱休息。
　　温卷心情差的时候喜欢钻在被子里听白噪音，单调的下雨的声音能一连听好几个小时。他闭着眼睛，心在无意识的放空中慢慢静下来，能够什么都不想是他觉得最开心的事情之一。等他从被子里钻出来已经凌晨了，他赶紧爬起来拉开门，探头看了看隔壁的房间，发现已经关上了门。
　　温卷有点懊恼地垂下手，今天只顾着为傻逼生气，都没有跟风哥打招呼，他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家里的灯都关了，光线微弱。温卷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突然有点沉迷这种安静，他摸索着开了廊灯，慢慢下楼，悄悄钻进厨房。
　　他今天出门前在冰箱看到了阿姨新买的酸奶，是那种一看包装上的“无添加”就能感受到有多酸的酸奶，他盘算着总是加蜂蜜吃法太单调，就想煮点蜜豆换换调味。本来也是前几天就想做的事，只是碍于手的恢复没敢做。
　　温卷怕惊扰到其他人，只开了油烟机上的灯，暖黄的灯光向外散发开来，把他整个人轻柔地笼罩起来。红豆他回来的时候就开始泡了，现在捞出来正好。他点上火，等水烧开，低头盯着锅里咕嘟咕嘟翻滚的红豆，心里又渐渐温热起来。
　　每次做东西的时候他都感受到一种安稳感，只是去看着蛋糕膨胀起来，或者是食材在水里翻滚，身体就像有一个地方把他积攒很久的压力一点一点抽走，让他浑身轻松起来。
　　和徐恪分手后……或许应该只用“分开”形容更合适，他度过了一段非常难熬的时间。和很多人一样，一开始他选择用吃来排解坏心情和压力，但这个决定也让他吃了很多苦。他快速的长胖，整个人的健康和精神状态却直线下降。当时又正好是毕业找工作的时间，他拖着笨拙的身体吃了无数闭门羹，各种无形的压力让他接近崩溃。
　　直到后来，他在朋友圈看到徐恪的求婚视频，画面里的每张脸他都很熟悉，他们还是一样唱歌喝酒尖叫玩闹。他才意识到，原来大家都过得很好，只有他一个人陷在一场无聊的闹剧里久久不能抽身。
　　之后他放弃了所有不健康的生活方式，开始运动，开始控制饮食，开始多跟人说话，慢慢发现，原来再狰狞的伤口也是可以自愈的。
　　锅里的红豆又咕噜地翻了个滚。温卷回过神，一边把火拧小，一边抬手去拿柜子里的红糖，他想郁泊风不爱吃甜的，糖可以少放一些。
　　然后他眼看着一只手从背后盖过自己的手，拿下了那罐红糖。
　　温卷有个羞于启齿的点一直没跟人说过，他别的不怕，但他有点怕鬼。他刚才专心发呆根本没注意到身后有什么声音，眼下手里的搅拌勺都给吓掉了，整个人像只受惊的猫一样跳了起来，一声短促的叫声硬是靠着十足的毅力憋回了嗓子里。
　　“别怕，是我。”郁泊风真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怕他的手刚养好又要被烫，一把揽着人往后退了两步，离远了锅才松手去开灯。结果开完灯回来一看，温卷蹲在地上埋着头，郁泊风以为他哪里碰着了，连忙蹲下身问他，“怎么了？哪里烫到了？”
　　结果温卷一抬头，郁泊风都能看到他两眼冒泪花，他又羞又气，“哥！你为什么吓人啊！”
　　……原来是吓哭了。
　　“对不起，哥没想到。”郁泊风犹豫了一下，似乎不太确定自己的安慰是不是合适。
　　温卷又蹭得站起身，脸上又烧起来，“没事，我就是……”
　　“怕鬼？”
　　“其实也没有很怕，但是你刚才真的太吓人了，突然冒出来谁不怕啊？”温卷一边解释一遍揉了揉自己的脸，想让自己看上去没那么窘迫。
　　郁泊风走过去把火关了，看了一眼锅里的豆子，“饿了？还是睡不着？”
　　“嗯，睡不着。”说到这个温卷突然想起来，“哥是被我吵醒了？”
　　“本来就还没睡，这是煮豆子？”
　　温卷点点头，又重新点上火，往里面加了红糖又开始慢慢搅拌，“是蜜豆，以后哥可以拿来拌酸奶吃。”
　　“这个不会很甜？”郁泊风看着锅里的糖慢慢融化，豆子已经酥软，透出一股温和的味道。
　　“会有一点，你尝尝。”温卷正拿出勺子舀了一点，听他这么问很自然地把勺子递到他嘴边，一只手还在下面衬着，“当心烫，吹一下再吃。”
　　郁泊风低头用嘴唇试了试温度，把勺子里的蜜豆吃了，点评道，“确实有点甜。”
　　“但是放在酸奶里就正好了呀。”温卷自己也尝了一口，对味道还挺满意，矮身在柜子里找了个保鲜盒，把锅里的蜜豆捞出来晾凉，准备过会儿放进冰箱里保存起来，能吃一段时间。
　　等他忙完，发现郁泊风还站在那里，像是在思考什么。
　　“哥，怎么了？”温卷问他。
　　“有点饿了。”郁泊风说得自然，嘴角却扬起一个极细微的弧度。
　　温卷心里倒是着实惊了一下，“哥，你不会是还没吃饭吧？”
　　“嗯，饭点正好开会，结束了就不饿了。”
　　“那怎么行啊？”温卷着急起来，饿过头的滋味他再清楚不过了，现在都快一点了，郁泊风怕不是要饿的胃疼，“哥你坐一会儿，我给你做点吃的。”
　　温卷在冰箱里翻了几样食材，利落地给他泡了一碗泡饭，煎了几个饺子，“太晚了吃太多不消化，哥凑合吃点。”
　　郁泊风看着眼前的碗，里面切了青菜，还放了香菇丁和腊肉丁，煎饺上面淋了酱汁，虽然做得匆忙，但一点也不凑合。
　　他虽然早就注意到了温卷下楼的动静，但确实是因为胃不舒服一直睡不踏实。
　　稍烫可口的食物让他一直挣扎的胃舒缓下来，温卷还端着装蜜豆的盒子在一边念叨，“哥你以后要吃饭，如果来不及吃就让袁助理帮你叫外卖，不能饿着，不然胃病太折腾人了。”
　　“好。”郁泊风咽下了嘴里的煎饺，问他，“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好？”
　　温卷没想到他会这么问，顿了顿，但很快就理直气壮地否定了他的想法，“我没有，我就是睡不着找点事做。”
　　郁泊风看他现在精神不错的样子，点了点头，没有再问，吃完之后就把碗筷都放在水池里，说阿姨明天会洗，让他早点上去休息。
　　温卷应了一声，关了厨房的灯，跟郁泊风一起往楼上走，趁着这时间还把刚才错过的日常寒暄补上了。
　　温卷进了自己的房间，轻轻关上门，倚在门上许久。然后他小跑了几步一下子扑到床上，踢掉拖鞋抱着被子滚了一圈。
　　天哪！他竟然那么自然地喂郁泊风吃了蜜豆！然后还直接拿郁泊风吃过的勺子自己吃了一口！
　　温卷，你当时脑子是不是坏掉了啊？！
　　今天的蜜豆是真的好甜，到现在他的嘴里还留着那股甜味。


第12章
　　温卷不知道那天郁泊风有没有注意到他的“小动作”，虽然他是无心的，但是在两个弯的之间的“无心”就显得没那么理直气壮了。他不知道风哥是没注意还是不想提，他只想把这件事情挖个洞埋进去。
　　郁泊风项目还没忙完，温卷担心他不吃饭饿出胃病来。所以这两天他都提早一个小时起床，等郁泊风下楼他已经忙完了，所以郁泊风一开始并不知道他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