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糖与咖啡 (空心橙)

　　“我们一起住吧”，赵凌干脆地坦白了自己的想法，他虚握着叶久的手腕，低着头看着叶久的手，“我希望我们可以一起生活，而不是暂住，别走好不好？”
　　叶久看着赵凌低头时露出的发旋，轻轻动了动手腕从赵凌的手中抽出手来，如玉的食指点在赵凌的发旋上，“我没打算走，我的东西都在你家呢，只是回去拿个钥匙罢了。”
　　赵凌脸上的狡黠一闪而过，再抬头时又换上一副纯然无害的样子，“那我们一起过去吧”，说着也不给叶久拒绝的时间，一把握住叶久的手指，推着人就朝着巷口的方向走去。
　　赵凌的车子依旧是开得很稳，两人十分顺利地到了叶久家的楼下，又一起上了楼，叶久从牛奶箱里取出了钥匙，盯着门锁沉默了半晌，才笑着对着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等着他的赵凌说道“久等了。”
　　“没事”，赵凌看着叶久的笑容，伸出手去，语气轻柔“我们走吧。”
　　“恩”，叶久简单地应了一句，声音像是完成一场道别仪式一般卸去了负面情绪，手中的钥匙随手塞进口袋，率先迈着步子朝着楼下走去，却在楼道处遇到了大妈的女儿。
　　她看着从楼上走下来的叶久的一刻面露惊喜，却又很快变成一种类似于心虚的表情“对不起！我妈她没有坏心，那些流言并不是我妈的本意······”
　　“嗯，我知道的”，叶久笑得柔和，没有指责些什么，只是站在那里笑着而已，倒是赵凌快步握着叶久的手腕从那个女孩子身边走过。
　　叶久跟着赵凌的步子朝前走去，空荡的楼道间回荡着他的那句“和大妈表示一下我的问候，我走了”，以及在他们身后深深鞠躬一直没有抬起头的身影。
　　后来叶久想起那一天的事情的时候，只记得那天的夕阳极美，晚霞点缀着浮云，像是碎了一地的记忆碎片。
　　之后的一个月，命运似乎想着弥补叶久二十多年的浮沉，日子并没有奇奇怪怪的事情发生，两人住在一起之后的日子过得安稳而普通。
　　叶久的日子过得规律，倒是赵凌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把叶久送到店里后总是不见人，直到闭店的时间才不知道从哪跑出来，晚上哄他入睡之后就从床上离开——叶久睡得轻，偶尔能察觉到，除此之外，唯一的不同就是······
　　“学长！我回来啦！”这一个月一样很少在店里露面的顾云兮也久违地跳跳蹦蹦地和叶久打着招呼。
　　叶久穿着围裙的动作一顿，看着走到吧台边上的顾云兮笑着打着招呼“你那边的事情结束了？”
　　顾云兮看着心情极好，哼着跑到爪洼国的曲调，笑嘻嘻地应道，“剩下的事情就是萧慎言自己去忙乎了，与我无瓜。”
　　“让他自己去忙？”叶久扫了一眼学着他的动作开始处理冰块的顾云兮，视线又转到自己的手上的冰块上，“是还有什么事吗？需要我再放你几天假吗？”
　　七月是B市最闷热的季节，雨总是要下不下的样子，随便动一动就能闷出一身汗，拜此所赐，乌衣巷也没有多少参观游玩的人，所以店里的客人不多，叶久一个人倒也能处理得来。
　　“不用了”，顾云兮毫不顾忌地扬着肩膀擦着额边还没干透的汗珠，“萧慎言他想和我哥举办婚仪，又想给我哥一个惊喜，只好拉着我满城跑”，说到这里，她像是想起什么，一拍脑门，从自己丢在一边的包里掏出一张主色调为白色有配着金粉勾边的请柬，放在不碍事的地方，“这个是给你和赵哥哥的，还有我哥让我向学长表达谢意。”
　　叶久把冰块堆在瓷盆里，重新塞进后厨冰箱，听到顾云兮的话有些诧异地应道，“谢意？我应该没有做过什么吧？”
　　“就上次我离家出走那次啦”，顾云兮看着从后厨走回吧台的叶久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回道，“我哥说我让你费心了，就叮嘱我再谢你一边这样。”
　　“哦”，叶久的眸子染上一种近似调侃的笑意，看了一眼台面上的请柬，将它们仔细收进包里，“举手之劳罢了，不过你和你哥哥的恋人现在似乎相处得不错？”
　　叶久说“恋人”这个词的时候有些许不确定，沉溺在回忆中的顾云兮没有在意，接着说道“我们聊过了，算是暂时和解，不过，要不是学长的话，我们怕是还有得别扭。”
　　她托着腮帮看向叶久，语气中带了几分认真，“我和学长也没有差很多，但是总觉得学长的为人处世真的相当成熟啊，是有什么技巧的吗？”
　　“没什么特别的”，叶久笑着应道，擦拭手的动作停了下来，面对着顾云兮那双眼睛，开口说道，“·····只是无处可逃罢了”，他的声音很轻，轻到近在身侧的顾云兮都没有听清楚，就被压在一声清脆的银铃声响之下。
　　而顾云兮一见来客人也没有时间追问的时候，第一时间迎了上去，送上毛巾和确认菜单。
　　只是到底由于天气的缘故，一个早上并没有多少客人，叶久看了一眼时间，对着收拾桌子的顾云兮说道，“回来再收拾吧，我们先去吃饭吧？”
　　“好”，顾云兮飞快地把手里的咖啡杯冲洗干净挂在一边，便跟着等在门口的叶久一起朝着隔壁胖婶家的快餐店走去。
　　“好热啊！”走在蒸腾气热气的路上，顾云兮像模像样地得出了一个结论，“我的命一半是空调给的。”
　　叶久走在她身边轻笑着，没有反驳，也没有接茬。
　　两人走到胖婶的店门前的时候，胖叔正一头大汗地把打包好的外卖盒放在门口的骑手的外卖箱里，一见叶久，拿着脖子上的白毛巾擦着汗，边招呼着边朝着后厨走去，“久来了，给他们加个菜！”
　　“谢谢叔”叶久大声地回复着，看着胖叔摆了摆手才和顾云兮坐在一边，店里只有一个老式的电风扇，呼呼地惹人心烦。
　　不一会胖婶就端着塑料的盘子从后厨出来，把盛满米饭的碗朝着两人面前推了推“你们多吃点，我先去忙单子了。”
　　“恩，您忙”，顾云兮站起来接过胖婶手上的东西放在叶久面前，笑着和胖婶客气了一句，重新坐下来的她筷子搭在嘴边，回头看着那个尽出热风的风扇，语气中颇有怨念，“这天真的好热啊！”
　　“恩”，叶久拿过筷笼里的一次性筷子，递了一双给顾云兮，偏头看着窗外的厚重的云层，“大概是要下雨了吧。”
　　“要是能早点下下来就好啦”，顾云兮撕去一次性筷子的包装袋，压了一口米饭含糊说道。
　　“是啊”，叶久随口应了一句。
　　没有空调的室内到底闷得不行，两人当下也没有聊天的力气，各自低头尽可能快地解决午餐正当他们把午饭吃完，准备和胖叔告辞的时候，从门外闯进一个陌生的女子。
　　那个女子裙摆被风吹得有些凌乱，额头上的散发被汗水黏在那里，打理精致的发型有些失去样子，后脚跟被高跟鞋磨得发红，她匆匆推门进来，拽着叶久就要出门，“你是叶久吧？快跟我走！”
　　“你想做什么？”顾云兮看着那个陌生的女子上来就缠住叶久，皱眉走上前，压在女子的手臂上。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女子声音急切，眼睛看着叶久的眼睛，继续说道“有人在你的店里捣乱，我是来找你的。”
　　叶久一听脸色有些阴了下去，旁边的顾云兮还想说些什么，他就直接冲出店去，朝着咖啡店里的方向跑去。
　　“学长！”顾云兮当下也顾不上那个陌生人了，用着百米冲刺的速度，追着叶久就跑了出去。
　　里面听到动静的胖叔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又看着叶久冲出去的背影，把店交给自己的老婆，自己连围裙都来不及扯下，就赶忙追了出去。
　　他们赶到的时间不算晚，可是店里店外已然一片狼藉，店外满墙的爬壁虎被人砸得乱七八糟，离开之前还完好无损的桌椅此刻斜倒在地上，各色的瓷片碎了一地，装饰用的鲜花和垃圾一样被店里的那个捣乱着踩在脚下，无力地渲染出一片殷红的残渣。
　　叶久看着眼前的那一幕，像是无法呼吸一般，双手卡住自己的脖子，只能任凭愤怒在自己的嗓子里逼出“啊、啊”的单音词。
　　顾云兮担心着那样的叶久，在他的身边停下了脚步，却在侧目的一眼，看到店内那个人又举起棒球棒的时候，突兀地变了脸色，她快跑进店里，一把拉开了玻璃门对着站在店里的陌生背影喝止道，“住手！你在做什么！”
　　顾云兮高昂的、宛如尖叫一般的声音把他从无法自抑的情绪中唤醒，他快步走到顾云兮的身边，看着店里被掀翻在地的桌椅以及四溅的玻璃碴、陶瓷碎片，脚下的动作一顿，却伸手护着顾云兮，迎上了顾云兮饱含忧心的回眸，只是苍白着脸勾了下唇角，握紧了一侧的门把手。
　　站在店中的那个人似乎是听到了顾云兮的惊呼，迟钝着转过身来，露出一张蜡黄色、过分消瘦的脸，他眼下眼下的乌青，即使是隔着这样的距离也清晰可见，那双握着球棒的手颤抖的频率有些过分不自然，以及在颤抖时无意间露出盘在手腕内侧大大小小的、被一圈青紫围绕在中间的重重叠叠的针眼，“好久不见”，那人的声音嘶哑，像是所有传说中攻击着村庄的哥布林，阴沉得像某个噩梦中实体化的异性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