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尧将手机揣回兜里，抽了一张面巾将沾水的筷子擦干递给祁北萧，祁北萧原本已经从篓子里抽了一双，见状又放回去，接了于尧递来的那一双。
“要尝尝我这个吗？”祁北萧把馄饨往中间推了推。
于尧面前那碗粥寡淡的要命，几颗单薄的玉米粒缀在其中，白里闪着金黄，但也没让那碗粥变得好下口。
店家附赠了自己腌的咸菜，切得很碎，于尧从祁北萧碗里夹了一颗馄饨，示意祁北萧自己吃。“哥，我不要了。”
“嗯。”祁北萧自己尝了一口，觉得味儿淡了，往里加了点醋，混了一下，才觉得味儿好了不少。
于尧平时口味挺重的，只是今天实在没胃口，才心血来潮点了一碗粥，其实也没多想吃，一股脑把咸菜倒了一半进碗里，于尧搅和搅和硬塞了两口。
晚上于尧要陪徐丽，不肯走，祁北萧也没走，抱着手机，两人一起坐在走廊上。
期间祁北萧接了个电话，顺带去外面抽了根烟，回来就发现于尧人没了，祁北萧病房找了没见人，进了走廊最里边的厕所，刚走到门口，就看见于尧背着他在洗脸，祁北萧靠着门等人出来，于尧却迟迟没动，一直在洗手台站着。
祁北萧往里走进去，于尧听见动静，飞快的一抹脸，开了水龙头，往脸上覆水。
祁北萧从旁边抽了张纸，等人抬起头，他就把纸放进于尧手里。
“擦擦。”
第60章 兼职
于尧没想到进来的人会是祁北萧，抬头见到人，吓得一激灵，头发上缀着的一滴水咻的一下砸在鼻尖上。
见人没接，祁北萧将面巾覆在于尧脸上，于尧诚惶诚恐，想伸手自己擦，但被祁北萧挡着。
祁北萧动作很慢，边边角角都照顾到了，额顶、眉心、鼻尖、眼角。
擦干水渍，于尧发红的眼角颜色还没褪尽，黑沉沉的大眼睛失了精气神，看着就蔫儿。
“哥，谢谢。”
“叫你于谢谢还真没冤枉你。”祁北萧将浸湿的面巾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啪”的一声响。
于尧眼睫颤了颤。
“出去走走？”祁北萧道：“我刚刚去看了一眼，你奶奶还睡着。”
“嗯。”
两人走出医院大楼，萦绕在医院无处不闻的消毒水味儿终于散了，于尧好似轻松了些。
“心里有打算吗？”祁北萧问。
“想了一点。”于尧道。
祁北萧点点头，没问他想的哪一点，反而道：“钱够不够？”
“够。”
于尧最先考虑的就是钱的事儿。
兼职攒下的钱和徐丽的养老金，以及往年的积蓄，杂七杂八也勉强够撑。
祁北萧又点了个头，两人慢慢顺着路边走，鹅卵石铺的地面，硌生生的，脚底板走得累。
良久，祁北萧又问：“你学习方面怎么想的？”
“照常。”
“怎么照常？”祁北萧瞥向于尧。
徐丽生病，不光是钱的事，家里就于尧一个人，他必须得抽出空来照顾徐丽，很大程度上会耽误于尧学习的进度。
于尧用鞋面踢裸露突起的鹅卵石，闷声道：“化疗频率不会很频繁，我可以请假。”
祁北萧不说了，于尧心里有把称，自己知道事儿。
“哥，你不回去吗？我一个人可以的。”于尧说。
祁北萧道：“陪你。”
然后又道：“我就今晚上有空，明天一早得排练接活儿，没空陪你。”
这话一出，于尧拒绝的话说不出口了，他私心里确实也想祁北萧留在这儿。
但这念头在于尧脑子里绕了绕，他又觉得不妥，琢磨了会儿，道：“哥，你还是回吧，明天有事，晚上在这儿睡不好。”
这段时间床位紧张，陪护的床根本没有，早被占完了，晚上只能搁外边坐一宿，于尧不忍心。
“考虑这么多干嘛。”祁北萧捏住他后脖子，“我晚上就留这儿，别扯了。”
祁北萧穿的短袖，手一伸，手臂短袖接口那一处就露了个青黑色的纹身，街灯是黄的，于尧看不出具体的颜色，只能看个大概，纹的是一个“X”。
“哥，你身上的纹身有什么意义吗？”
“有些有，有些没有。”祁北萧扭头，“怎么，想咨询纹身啊？”
“没，好奇。”
“周末还准备兼职吗？”祁北萧问。
“不知道，应该会。”
原本的计划是到高三就停，但现下出了这档事儿，停不下来。
“要兼职就来我店里打杂吧，我缺个人手。”祁北萧道。
“哥，我不会纹身。”
“谁说让你纹身了？”祁北萧道：“术业有专攻，你来店里当个招财猫就行了。”
第61章 别犟
第二天一早祁北萧就走了，他赶着排练，因为排练的地址不是厂房，是额外找的，离医院远，所以祁北萧连早饭都没和于尧一起吃。
于尧在病房守到早上七点，然后去买了早饭，回来徐丽已经醒了，主治医生也在，他来查房，后面浩浩荡荡缀了一堆实习医生。徐丽和主治医生两人正在聊天，最先看见于尧的人是徐丽，见于尧回来，徐丽噤声，谈话戛然而止。
于尧冲医生问了个好，等人走了，于尧才把早饭递给徐丽，抽了个凳子坐在病床边上。
“怎么眼睛底下全是黑影子？”徐丽接了早饭，手在于尧眼袋上蹭了蹭，手指粗粝的纹路划过，是沙沙的糙感。
于尧被蹭了几下，眼里就积出泪水，从眼眶里淌出来。
“乖宝，诶。”徐丽少见于尧流泪，一时心疼的不知道说点什么，只能将人往怀里带，把于尧抱着。
“乖宝别哭。”
于尧听不得这话，眼泪流的更汹涌，徐丽索性就任他哭。
等于尧哭够了，没声儿，哭嗝都不打的时候，徐丽将人带出怀里。
“尧尧，不是什么大事。”徐丽柔声道。
于尧不想听，抗拒的低下头。
“人各有天命，我活到这个岁数也够了。”
“奶奶，”于尧搓了搓脸，“能治好的，你又不老，还能活几十年。”
“乖宝，别犟。”徐丽叹了口气，“命数到了，天王老爷来也没用，咱不花冤枉钱，好好攒着，留着给尧尧读大学。”
“钱够，你别东想西想，在医院先养着，等身体稳定了就化疗。”
眼见着徐丽还要开口，于尧腾地一下站起来，“奶奶，你先吃饭，我去上个厕所，一会儿就回来。”
于尧撂下话，快步走出病房，出了门人就停下来靠在墙根。
手机软件里记了账，于尧把手里的钱整合了一下，并不太多，家里的钱最主要的是以往的积蓄，但都在徐丽那儿，于尧不知道密码。
听徐丽那意思于尧就知道她不愿意治疗，但于尧不能越过徐丽拿到那笔钱，万一手上能动的钱没了，徐丽可能真就说不治就不治了。
于尧忧心忡忡，急得有点上火，他给之前兼职过的、时间方面还挺宽松的地方都发了消息，但回消息的人不多，现在哪都不缺人。
等于尧回了病房，两人都没再提治疗的事，于尧把病房的事张罗好，急匆匆的拎著书包走了，假只请到中午，午休结束之前，于尧必须得回学校，一路上于尧没闲着，退而求其次，他给时间不太便利的兼职也发了消息询问。
如果能找到兼职，晚自习可以找沈培请个长期假条，只要白天抓点紧，时间也是够的。
于尧简单的想了个计划，拿出耳机听单词，原本是想静心，结果单词一个一个的冒，他都没往脑子里过，脑子里被杂七杂八的事塞得满满当当，一点多余的缝儿也没留下。
公交直达学校门口，于尧下车深吸口气，快步走进学校。
第62章 听训
因为状态不好，所以于尧上课也没仔细听，一直在走神，时不时把手机拿出来看看有没有新消息，不加掩饰的动作过于显眼，反复没几回，上课走神的于尧就被抓了典型，被数学老师叫起来答题。
黑板上写了道函数题，不难，但有点绕，于尧精神不集中，半天也没理出思路，所以一直僵在位置上。
数学老师盯着他，然后重重的摔了书。
于尧没抓住豁免的机会，站着上完了半节课，一下课，风风火火的数学老师就让于尧跟着走。
于尧被带到办公室听训，升高三之后，不光学生的教师搬到了顶楼，老师的办公室也重新搬到了隔壁，没几步就到了数学老师的办公室。
这个办公室很大，因为是下课时间，所以挺多老师都在，于尧安分的曲着上身，亦步亦趋的跟着数学老师。
就在于尧快走到数学老师所在的小角落时，有个人喊住他：“于尧？”
于尧听到熟悉的声音，下意识转过头，结果正好看见拿着水杯的左驰苗。
一时间，于尧背也不敢驼了，站直身子，煞有其事的冲左驰苗鞠了个躬。
左驰苗和数学老师打了个照面。
“这是怎么了？”左驰苗问。
“上课走神。”数学老师语气不善，“现在什么时间段你自个儿不清楚吗？都高三了，还不抓紧时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