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江立即出了病房, 见老盛一拳砸在走廊的镜子上, 拳头还抵着墙,血丝缓渗出来,眼里充斥着狠厉的恨意和浓浓的痛色。
“走吧, 去找医生问问情况。”
从小一起长大, 陆江对盛弗的性情摸得透透彻彻,设身处地想一想,如果今天受到伤害的人换成是陆修阳, 他可能会更加疯狂。
病房里,林俞轻抚儿子的脸颊,前一刻的冷硬已经化成了无尽的心疼,可他到底是个温柔到骨子里的男人,和老盛不一样。
他握了握陆修阳的手,细声安抚:“没事的,凡凡会好起来的。”
“是我的错,如果我没有让他来接我,他就不会这样。”嗓音暗沉发哑,克制着所有情绪的流露,陆修阳抬眸对上林俞,鼻子很酸,眼睛很酸,心口也酸,那一股子酸气几乎要把他完全覆灭,“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除了道歉,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
他不但没有保护好盛辞凡,还置他于险境,他恨透了那群恶人,也恨透了自己。
轻度的脑震荡,腺体有浅浅的割伤,郊外的小医院条件有限,陆江连夜把盛辞凡转到自己所在的医院,总归熟悉的地方会有更能产生安全感,临时需要什么也容易关照些。
隔天早上,盛辞凡颤着眼睫清醒过来,只觉得脑袋炸裂般的疼痛,四肢也酸软无力,全身上下像被易经洗髓了一样疼。
他稍稍活动了一下手腕,趴在床旁浅睡的老盛惊得弹起脑门。
“醒了?”老盛如释重负地笑了笑,握紧儿子的手,自顾自地碎碎念,“没事了,都过去了,醒了就好。”
林俞探了探盛辞凡的额心,灼热的体温已经降下去:“还难受吗?”
盛辞凡极轻地摇摇头。
沈茹忍不住红了眼眶:“饿吗?沈姨给你熬了排骨粥。”
盛辞凡还是摇了摇头。
陆江的手肘搭在老盛肩上:“累的话就再休息会儿。”
盛辞凡长睫一坠,当真乖巧地闭上眼。
这一觉,盛辞凡并未真正熟睡。
侵犯未成年Omega不是一件小事,警局对这件事高度重视。
“警察同志,真的不好意思,小凡他才刚刚醒,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缓两天再做笔录?”林俞心疼儿子的虚弱,不想他被过度打扰。
“爸爸,我可以的。”盛辞凡撑着身子,从床上坐起来,“我饿了,可不可以帮我买一份生煎。”
他想了想,呲着小虎牙补充道:“要鲜虾的。”
警察利落地摆弄好录像设备,Omega协会的负责人拉了把椅子坐在床旁:“我可以叫你小凡吗?”
盛辞凡神色淡漠地点点头,始终挂着一抹不深不浅的微笑,藏在被子下的手却死死拽着床单,掌心湿润。
O协负责人引导式地问了几个问题,他们首先要确认Omega有没有受到心理创伤,当下社会,Omega稀有且珍贵,大受政府保护,凡事都以Omega的身心健康为首。
“姐姐,直接问吧,我没问题的。”盛辞凡打断了负责人的温柔安抚,他释然一笑,“我们大老爷们儿没有那么脆弱。”
负责人露出几分窘迫的尴尬,把手上的一份提纲夹到最后去。
盛辞凡的情绪似乎一直都很稳定,警察的问题都被他一一回答,O协负责人临走前拂拂盛辞凡的头发:“你很棒,是我见过的最勇敢的Omega。”
一个在诱导剂的催情下,却还能全身而退的Omega实在不多见。
“谢谢。”
警察们离开后,病房里恢复了清净,巷子里发生的一切浮现在脑海中,徘徊在深巷的信息素仿佛再次浮动在周遭。
盛辞凡喉咙发紧,胃里一阵阵地痉挛,真的太恶心了。
视线意外地落在左腕的一圈咬痕上,伤口已经结了痂,还上过了药水,浅棕的碘伏把一小片皮肤染得棕黄。
这个颜色像极了小混混们被尼古丁染黄的牙齿……
胃里翻涌起酸气,盛辞凡仓皇地扯掉输液的吊针,跌跌撞撞进了洗手间,撑着洗手台干呕不止,生理性的眼油圈在眼眶里,把眼睛涨成了红色。
整整一夜滴水未进,他只能呕出些澄清的酸水来,喉咙被酸气呛得生疼,胃部被激得阵阵抽痛。
他想,他确实太娇气了。
镜子里的自己,面容憔悴,过分苍白。
盛辞凡打开了水龙头,把温度调到最高,热气蒸腾,在镜面上氤氲上一层薄薄的雾气。
他把被Alpha咬伤的手腕探到水下,滚烫的水灼红了细嫩的皮肤,他觉得脏透了……
拇指粗暴地揉搓着咬痕,痂皮被他狠狠抹掉,他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木讷且机械地一遍遍搓洗。
一遍遍地反问自己,该怎么洗才能洗干净?
陆修阳去哪里了?
为什么连陆伯伯和沈姨都在,他却不见了?
是因为自己的狼狈…让他难以接受了吗?
可是,他真的尽力了!他没有让那群人标记自己,扛着生理性的屈服欲望,甚至做好了刺破腺体,了结自我的准备……
思及此处,盛辞凡忽然笑了声,十八岁的成年礼,还真是一份大礼。
“小凡?”盛允扣了扣洗手间的门。
水声戛然而止,盛辞凡迅速整理好情绪后打开门,双手背在身后,咧着嘴笑:“哥哥,你怎么也来了?又不是什么大事。”
盛允看着盛辞凡长大,这层不达眼底的笑容他怎么可能看不破?
可是,他必须维护好骄傲的孩子那份与生俱来、比天还高的自尊,他只字不提昨天的事情,甚至跟生日有关的字字句句都不敢提:“变天了,腰有点疼,所以来找医生开点药。”
盛辞凡见他手上空空如也,猜想他还没找医生,便走到盛允身后,握着轮椅的把手:“我带你去吧。”
盛允抬手附上盛辞凡的手背,止住他的动作,又好气又好笑,盛辞凡自己都还穿着病号服,竟然还想送他去看医生。
盛辞凡吃痛地咬咬牙,俊秀的眉头皱出几道褶子。
盛允扭过头,握住盛辞凡的手腕,借力把人牵到自己跟前,目光逡巡在烫红的手上,手心缠着的纱布浸透了血水,左腕上的伤口冒着血珠。
盛辞凡把手抽回来,藏到身后去,僵硬地扯出点笑容:“刚刚洗手,水温没有调好,没事的。”
盛允却是冷了面色,拽过盛辞凡的手臂不由分说地把盛辞凡推进洗手间,自己跟进去后,打开水龙头,水温调到最低,抓着盛辞凡的手,小心地避开创口,放到水下冲了好一会儿。
盛辞凡就这样被盛允按着冲水,他阖了阖眼,再撑开眼睑的时候,一颗滚烫的泪珠砸到手上,又很快被冰冷的水流冲掉,不见踪迹。
眼泪这种东西,掉了一颗,就会有第二颗,第三颗……
成串的泪珠滑落下去,胸腔里堵着的一口气消散了些许,总算夺得了一丝喘息的空间。
盛允垂眸专注于水池,像是听不见浅浅的抽泣一样,温柔地责备着:“多大个人了,连洗个手都会被烫伤,毛毛躁躁的毛病也不知道改改。”
“嗯,下次改。”盛辞凡吸了吸鼻子,“哥哥,可以了。”
盛辞凡关掉水龙头,含着点笑音说:“小时候你老是嫌弃我洗澡洗太久,浪费水,我到现在都还记得。”
“那我还说过,‘小凡要乖,要坚强,要不负众望’,你还记得吗?”
“嗯。”
“这些年你都做得很好,现在哥哥再给你加一条。”
“好。”
“要平安。”
要平安喜乐,顺遂健康。
盛辞凡闻言,稍显怔忪,抿着唇,没有回话。
在他有限的认知里,平安这个词,涵盖了太多的东西。可是意外不会提前知会任何人,平安就像随风摇曳的枯叶,只需气流稍有张狂,就会随风而逝。
盛允没有逗留太久,等医生给盛辞凡换了药后就准备离开。临走前,他严肃的说:“小凡,这不是祝福,是摆在第一条的要求。”
哥哥要你平安,其他的都可以往后靠。
夜里,盛辞凡没让任何人留下来,把所有人赶出去之后,一个人待在病房里。
护士站里,老盛纠结得徘徊着,最后被陆江拽去了值班室泡茶,两直男长吁短叹,商定晚点再去病房瞧瞧。
盛辞凡拉开病房的帘子,搬了把椅子,坐在窗前,窗户上凝着一层薄薄的雾气,他望着公路上的车水马龙,万家灯火。模模糊糊间他放空复杂的情绪,也放空乱哄哄的脑瓜,沉默地独自压抑着……
“咔哒”一声,病房门锁被按开。
盛辞凡依旧看着窗外,淡淡的语调里透着明晃晃的无奈:“爸,你回去休息吧,我一个人真的没问题的。”
“……”
陆修阳站到椅子后面,玻璃反射出来的模糊画面里,他不难捕捉到盛辞凡发怔的眼神。
今晚没有月亮,没有星星,夜空里蓄着深深的霾,一点都不明朗。
“你今天去哪里了?”盛辞凡低垂着脑袋,轻度脑震荡,所以头很疼,可是陆修阳没有来之前他明明是可以忍受的,现在反而矫情起来了,满肚子的委屈找到了突破口,一股脑地冒出来,“我还以为,你不理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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