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莘平时是个话多的，但在饭桌上格外安静，专注的往碗里夹肉，裴岚借着吃火锅不动声色的观察厉长晟，无意识发现他还算半个素食主义者，往碗里夹的青菜一摞一摞的，肉愣是没动几块。
饶是火锅遮掩的好，也没挡住裴岚的视线，裴岚再一次去看时，正巧和厉长晟的目光撞在一起，裴岚假意推推眼镜，将沾了白雾的眼镜取下来放到一边。
厉长晟隔着桌子伸手到裴岚旁边，裴岚愣住，厉长晟从他手边拿了空杯，帮裴岚将果汁满上，又将杯子递回。
裴岚抬手接了下，道：“谢谢。”
厉长晟冲裴岚笑了下，转瞬又起身拿菜。
饭后，裴岚并没有再逗留太久，在厉莘的强烈要求和厉长晟的首肯下，裴岚还是带了一张拼贴画走，是他拍了照的火烈鸟。
厉莘溜去厨房收拾碗筷，厉长晟帮裴岚装袋。
袋子是专门定制的，很大一箱，应该是用来打包订单的，细致的装好，厉长晟却没急着封口，他快步走到书桌边，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方盒，拿着它到裴岚面前打开，露出一只崭新的钢笔。
“送我？”
厉长晟点点头。
裴岚拒绝的话在舌尖绕了一圈，出声道：“行，谢谢。”
第21章 梦话
将裴岚送到楼下，厉长晟停步，裴岚单手插进兜里，用提着口袋的手冲厉长晟摇了摇。
“我走了。”
厉长晟细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裴岚穿过绿化带去停车的地方，行至半路，他无预兆的回头，送他到楼下的厉长晟还留在原地，手里夹了一支烟还没点，估计是因为裴岚突然回头的动作，举到一半的火机又停下。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裴岚视线凝滞片刻，倏尔转身朝厉长晟走去。
厉长晟愣愣的看着人走到跟前，冲自己伸出手。
“借一根？”裴岚道。
厉长晟垂眸看向手指尖的烟，将它递给裴岚。
“谢谢。”
裴岚夹着烟含进嘴里，凑近厉长晟，“不介意在借个火吧？”
厉长晟长睫微颤，单手帮裴岚烟头挡风，单手点燃火机。
“啪”的一声轻响，火苗窜了出来，细密的烟丝燃烧，腾出白烟，裴岚歪头深吸一口，烟嘴里的爆珠混着烟味从口腔过了一圈。
裴岚眼睛被风带进的烟熏了一下，他微眯着眼，将烟拿开，手撑着旁边的栏杆，侧腰靠着，淡淡瞥向厉长晟。
厉长晟重新从烟盒里抽了支烟，和裴岚面对面，两团白烟没来得及相撞在一起就被风吹散开来。
无人经过，偌大却又仿若狭窄大的空间只剩两人，裴岚面前只有厉长晟，厉长晟眼里也只有裴岚。
“算不算祸害彼此？”裴岚想到点什么笑起来，“给对方喂二手烟这种行为。”
厉长晟闻言，偏头笑笑。
裴岚抽了一半，将烟头碾灭丢进一边的垃圾桶，拍了拍手，凑到厉长晟旁边。
“真走了。”裴岚道。
厉长晟也跟着把烟熄了，再次点点头。
裴岚刚走出两步，又扭头，风轻云淡道：“你知道你在电影院说梦话了吗？”
厉长晟闻言陡然一愣，撑着横杆的手臂放下，缓缓站直身体。
“就跟你提一句，别这么大反应。”裴岚道。
仿佛不是什么要紧事一般，裴岚连语调都没什么起伏。
厉长晟却连呼吸都乱了几个节拍。
不欲再多话，裴岚道：“走了，谢谢你的礼物。”
脚步方踏出，身后传来动静，厉长晟大跨几步走到裴岚身边，骤然拉住裴岚的手臂。
手臂被扯着，裴岚也没挣扎，任由厉长晟拽着。
裴岚盯着厉长晟状似无措的神情，叹了口气，安抚道：“我没生气。”
厉长晟却没将手松开。
两人僵着，半晌，裴岚又道：“我可以等你准备好再跟我解释。”
厉长晟显然没被劝服，他嘴唇动了动，没出声。
僵持几瞬，裴岚余光里闪出人影，厉长晟显然也瞧见了，他松开裴岚的手，就在裴岚以为厉长晟什么也不会说的时候，厉长晟突然道：“对—不起。”
他刻意咬字，三个字发声字正腔圆，但又透着一丝怪异，几个字停顿的间隔比常人要长。
这下轮到裴岚愣住，余光中的人影从他们身侧经过，裴岚视线下移，发现厉长晟的手指尖在轻微的颤动。
第22章 暧昧
这是怎么呢？
裴岚没太明白。
但看厉长晟这状态，他问不出口。
总不能怼着问干嘛骗人吧，没意思，又不是小学生，非得事事辨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哪有那么多透彻的事。
裴岚之所以说这事，就是想不想厉长晟再纯靠手机交流了，他不知道厉长晟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但他已经在无意间知道，就没必要保持不知道的状态。
厉莘刻意搁那儿搭桥拉线，裴岚看得挺明白，也乐于顺着线走，但走稳得有个前提，起码他和厉长晟彼此之间得是个开诚布公的状态，裴岚不是什么青葱少年，他没那么多时间来纠结，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他能察觉到厉长晟的意思，他自己也并不反感，抱着把事儿挑明白的心态，裴岚把这话说穿了，但他没料到厉长晟的反应。
对不起三个字说完以后，厉长晟就没再开过口，嘴唇紧闭，脸上刚闪过难堪的意味就迅速撇开脸，可能是病刚好的缘故，面皮上还残留了点病态的白。
但两人站的近，厉长晟细微的表情都逃不过裴岚的眼睛。
目光从厉长晟身上晃了一圈，裴岚道：“行吧，没关系。”
揣兜里还没暖和上的手又伸出来，裴岚往前凑，握住厉长晟颤动的指节。
裴岚道：“没关系，原谅你。”
厉长晟先是一颤，又低头看了看两人交握的手，最后才看向裴岚。
不同于电影院那个意外的牵手，裴岚这主动一握多少带了点不清不楚的暧昧，厉长晟指节收拢，慢慢的反握住裴岚。
“行了没？”裴岚勾起点笑意，“咱俩谁是受害人啊？”
厉长晟低声：“你。”
“哟，挺明白。”
裴岚抽回自己的手，又揣回兜里。
“回吧，我也得走了，外面冷。”
一阵风吹过来，裴岚适时往领口缩了缩脖子，幸好今天穿的是高领，勉强还能挡风。
厉长晟一听这话，马上解了脖子上的围巾。
“诶……”裴岚见他的动作要制止，厉长晟就已经把围巾取下了，简易的在裴岚脖子上绕了两圈，厉长晟缩回手。
“不是，”沾着体温的围巾挂在脖子上，鼻腔里窜进一股洗涤液的清香味，裴岚失笑：“围巾批发的吗？”
“你回吧。”厉长晟怕裴岚听出不对，话短而简洁，反倒有些不容反驳的强硬。
“成。”裴岚应了声。
在楼下送别十几分钟，厉莘都收拾完在沙发上坐好一会儿了才听见开门声。
开门的动静一响，厉莘就撇头看他哥，“咋样啊？去这么久。”
颇有点八卦的意思，眼睛恨不得挂在他哥脸上。
厉长晟摇摇头，没停留直接进了书房。
看着厉长晟的背影，厉莘嘟嘟囔囔，“都来吃饭了咋还没点进展？”
抱着抱枕，厉莘换了个台，眼见着她哥的背影有那么点“落寞”的意味，厉莘没傻不愣登的凑上去，她安安分分的团在沙发上，哪知道他哥“落寞”背影下藏着的心思。
第23章 地址
闪身进了书房，厉长晟迈步走到书桌前坐下，僵硬的停滞片刻，他偏头看向电脑旁的相框，纯黑木质相框里是一张难得的全家福，厉莘和他一左一右的站在父亲旁边，照片里厉莘笑的很畅快，眉飞色舞，连一向严谨不苟的父亲也被逗的露了点笑模样。
厉长晟盯着看了几秒，倏尔将相框拿到身前，把密闭的相框打开露出藏在合照底下的另外几张照片。
照片都是被人为裁剪过的，原本的图片应该是一张张多人的毕业照，现在全都被剪成了单张，小学、初中、高中，厉长晟将它们依次排在桌上细细看过。
裴岚的脸放到现在来看并没有多么深刻的变化，熟悉的五官，一致的笑容，三张不同时期的照片像是复刻出的，见证了裴岚从稚嫩到成熟的阶段。
细致的打量结束，厉长晟不紧不慢的将三张照片又夹回相框中封起来，相框回归原位，厉长晟的心却没有，持续性亢奋让血液急流，全身上下窜着，将兴奋的因子带到每个细胞。
他缓了口气，拿出手机，盯着屏幕上的时间计算裴岚大概多久回家。
但心算还没出结果，门突然被敲响，下一秒厉莘拧开门冒了个头，“哥，徐渭约我去吃饭。”
“你一个人？”
厉莘摇摇头，“我俩。”
厉长晟垂眸没说话。
“哥，去吗？不去我就跟他直说了。”
自从厉兴华死后，分财产的事一冒，消失十几年的徐渭和他妈就从异国他乡钻了出来，厉长晟毕竟不是亲生的，搭不上话，不好下手，徐渭就见天给厉莘发消息，时不时的约个饭聊聊天，厉莘和他都十几年没联络过了，身上那点血缘关系淡薄的跟水一样，但又狠不下心说开，两边就一直不上不下的这么吊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