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丛挺深,也挺茂密,长着各种各样的杂草,这些杂草千辰瑀除了狗尾巴草其他都不认识,他环顾了一下身旁,没有发现狗尾巴草,随便扯了颗长细条叶子的草,用手一抹,抹掉上面的露珠与杂物,叼在嘴里。
再翘起二郎腿,手臂环在后脑勺,轻声哼起了歌,翘起的腿随着歌的节奏左摇右晃。
突然身边响起一阵沙沙声,二狗子立马坐了起来,嚎了一嗓子,“谁,谁在那,出来。”
二狗子警惕的动作让千辰瑀也跟着紧张,他赶紧坐起来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
声音停了一会儿,然后又响了起来。
二狗子拿起木条就要过去。
突然那头窜出一个人,背着背篓,看到他们的时候眼神慌乱,什么都没说,顺着那边的小路就下山了。
千辰瑀愣了一下,这个人他见过几次,影响不是很深,记得有一次也差不多是天快黑的时候,他们在学校后山玩,那人的眼神也和现在一样,很惊恐,很慌张,他以前问过二狗子那人是不是坏人,二狗子很坚定告诉他不是。
现在二狗子长舒一口气,刚才紧张的气氛一下子放松下来,木条一丢,一屁股坐了下来。
“那不是许家那啥嘛,二狼,你说他会不会也在找什么东西。”说完,钱小京把二狗子丢的木条捡了起来。
“找就找呗,反正和咱们不是一样东西。”二狗子瞪了钱小京一眼,把三根木条都抢了过来,“启柴火好使。”
“我也要。”钱小京说。
“老子的,自己找去。”二狗子翻身了起来,用木条戳了戳千辰瑀,“走了吧千儿。”
千辰瑀正闭眼假寐,被他这么一戳,瞬间没了假装的兴趣,翻过身也站了起来,把草啐出来,望着那人离开的小路,拍了拍身上的灰。
也没什么灰,可能只是一些杂草或者泥土,还有可能会有恶心的虫蚋。
入冬的风虽冷,但对于十几岁的孩子来说更多的是凉爽,就像他们现在只穿了件单薄的外套,在跑了几个山头的时候也热了起来。
千辰瑀把身上外套脱下来搭在胳膊上,手上拿着路上找到的唯一认识的草本植物——狗尾巴草,觉得不方便,又把两根草本植物用牙齿咬着,持起外套往腰上紧紧一围,打了个结,重新一手一根狗尾巴草晃了起来。
也不知道嘚瑟个什么劲,就觉得心情挺好,天空……挺黑,大地……也黑。
不过有月亮,还有肉眼可见的星星,不多,但亮。
几人一下午走了几个山头,眼看天已经暗了下来,一无所获的他们决定返回镇上了。
临近镇口的时候,那边传来一阵嘻哈声,千辰瑀觉得没意思,肯定是几个小孩在玩耍,可他仔细一听,嘻嘻哈哈的声音中夹杂着辱骂的声音。
丢掉狗尾巴草,他便往声音方向走了过去,二狗子和钱小京喊他,没喊答应,也跟了过去。
“大傻子,小傻子,都不如清水镇口的许傻子,许傻子,没爹娘,围着清水捡渣滓,大口袋,小口袋,袋袋装满娘的爱。”
“大傻子,小傻子……”
越过去声音越清楚,唱的是一段儿歌,声源是小孩子的声音。
千辰瑀走去一看,是一群小孩子围着一个坐在地上的少年,少年的脸埋在膝盖里,双手抱着头,面对孩子们的捉弄显然一点儿也不吃惊,也没有厌恶。
少年的衣服很脏,白色的短袖全是泥巴,他看不清少年的脸,但是他记得这件衣服,在山口的时候遇见的那个人穿的就是这件衣服。
那时候少年的衣服还是干净的。
“……袋袋装满娘的爱。”不知道这是孩子们围着少年唱的第几遍,只见这遍一唱完,孩子们就捡起地上的石子往少年身上砸。
少年坐在地上一声不吭,仿佛一个没有疼痛的雕塑。
奶声奶气中带着爽朗的嬉笑声在此刻看来,千辰瑀觉得讽刺至极。
他以前也做过这些孩子们中的一员,在以前的学校,他还是一个带头欺负同学的大哥,有着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气,也做过对同学丢石子垃圾等以脏为名的东西侮辱别人。
现在看着这些才几岁的孩子们,不知怎的感觉甚是讥讽。
世道炎凉,这些毛都没长齐的牙都没换完的孩子学到的第一件事居然是辱骂别人。
不知道这些当家长的是怎么想的。
“那不是那谁吗?”钱小京说。
千辰瑀皱着眉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又是这样,几次碰到这个人二狗子他们都没说清这少年叫什么,他就这么没存在感吗?
为什么每次只有他很在意。
名字对一个人来说是称呼,也是最具形象的代表说明。
总是这样称呼一个人“那谁”,是有多没存在感。
“那谁?”千辰瑀问。
这个问题可能难住了钱小京,他偏着脑袋想了一会,才蹦出了个词,“许傻子,好像叫许什么宝。”
“千儿你也别打听这些闲事了,管他叫什么许傻子还是许宝器,快点天黑了,我回家晚了我妈不会给我留吃的。”二狗子拉了拉他围在腰间的外套。
千辰瑀这才想起自己外套在这里,刚才夜风吹过来的时候他还冷得抱紧胳膊,下意识以为自己就穿了件短袖。
伸手去解腰上的外套,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扯了个死结,路口没有路灯,只有天上微弱的月光,迎着月光他看不清也解不开死结,只得作罢。
没有得到他的反应,二狗子说,“我得回家了,我饿了一下午了。”
千辰瑀没有说话,二狗子说完就跑走了,看来是真的饿,跑步的速度快赶上马拉松了。
“我也回家了,这个周末的作业还没写完。”钱小京见二狗子走了,对他说完也走了。
二狗子和钱小京都走了,千辰瑀叹口气,往那边走了几步,黑暗中的他拧着眉吼了一声,“啊。”
低沉的声音有点嘶哑,在黑暗的夜里如鬼魅一般,一下吓走了少年周围的孩子们。
“啊——”一阵尖叫过后,孩子们作鸟兽状逃走,其中一个孩子被石头绊了一下,爬起来哭着回家了。
朦胧的月光从天上泻下来,像一缕缕倾泻的柔光打在他们身上。
不知怎地,他不觉得冷了。
听闻孩子们离去的声音,少年的脸从膝盖里捞了出来,脸上有点脏,有干掉的泪痕,不明显,但千辰瑀一眼就看到了。
“咳咳,”他随手捡起石子往少年那里走过去,把石子往上一扔,掉下来的时候反手接住,再一扔,再接住,“你没事吧。”
少年抬起头看着他,没有说话。
“还能站吗?”他以为少年腿受伤了站不起来,伸出手去。
少年再看了看他的手,有一颗石子,随即千辰瑀就把石子往地上一扔,再次伸过去。
他的好意没有得到少年的认可,少年站起来拍拍身上的泥土,转身就走。
“喂,”千辰瑀叫住他,“怎么这么没礼貌,别人救了你,怎么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
贱不贱啊千辰瑀,这人一看就是那种没有家教的人,还上赶着去干嘛。
而且自己以前也和刚才这些“犯人”没什么区别,有什么资格谈“救”。
“我让你救了吗?”少年的声音在前方响起。
很嘶哑,非常嘶哑,嘶哑到他以为刚才是某种机器发出来的声音。
如果不是这里只有他们两人,千辰瑀会觉得一定不会是面前这个男生的声音。
少年的声音嘶哑中带着清冷,还有疏离,千辰瑀恨不得狠狠抽自己一个耳巴子,上赶着找骂,该。
可是越这样他就越是好奇。
他喜欢听外婆讲外婆小时候和妈妈小时候的故事,也喜欢上故事,外婆说每个人都像一本书,有着自己的故事,故事是什么样,人就会变成相应的样子。
他有点好奇,眼前这个少年这本书是什么书。
故事书?
神话书?
悬疑书?
还是苦情书?!
他不知道,却想知道。
“你叫什么名字?”他冒着再次被骂的风险厚着脸皮问。
对方没有回答,却也没走,站在原地,手在脸上抹了抹,不知道是在抹泥土还是抹眼泪。
千辰瑀苦笑了一下,转身准备走。
“许诺。”少年说。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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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
鞠躬!
第3章 许诺
少年的声音还是那么嘶哑,但不至于听不清,也不至于很难听,只是有点模糊。
千辰瑀想起自己去年也是这种声音,那时候他还以为自己生了病,跑去问老师,老师说这是正常现象,每个人到变声期声音或多或少有改变,特别是男生,声音音域狭窄,发音疲劳之类的,他也记不大清这些名词了。
不过他知道和这个男生的情况差不多。
少年说完他的名字就走了。
千辰瑀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黑暗转角处,笑了笑,捡了几颗地上的石子,边投边走回家了。
许诺。
这个名字挺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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