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惟和他穿着同色的黑白男士冲锋衣，只是大了他不止一码，他带着手套，正在打视频电话。
手机视频里，李想脖子上带着一条异形珍珠镶嵌红宝石的法式黄金项链，将雪白的脖子勾勒地如同天鹅颈一般优雅美丽。她摸了一下那条项链，叹息地说：“谢谢，很好看。儿子没白养，知道疼妈了。”
薛青柠那边目光有些紧张，直到看到队长冲自己比了一下大拇指，意思是妈妈很喜欢，他才悄悄松了口气。
李妈妈背后经过一个穿着黑色唐衫的高大男子，李惟虽然不说话，但是好像感觉他爸这样有意无意地经过好多次了。李妈妈也注意到了，转头看向李爸爸：“你干嘛走来走去？”
李观澜有点眼馋：“你这项链……挺好看的。”
李妈妈不无得意，扬起脖子：“路易十六时期的。”
李观澜：“他被砍头的时候带的这条么？”
李想：“……”
李惟看着北半球里短袖短裤吹着电扇的父母，在低头看了一眼全身被裹得极为严实的自己和小媳妇儿，心想果然地球很大，隔得足够远差别也会足够明显。
“不和您们说了，雪山信号不好。”李惟挥挥手，“等我回国就带小薛回家去玩，上次那位淮扬菜大厨记得提前约好请回家。”
“去去去！你当人非物质文化遗产传人是你家保姆随叫随到？”李妈妈嗤之以鼻。“带好小薛，注意安全，玩得开心。”
等挂了电话以后，李惟看着不远处的薛青柠正在独自努力尝试滑雪。他举止僵硬地一走一晃，动作沉重极了。再加上他身上黑白相间的外套……
嗯。像个企鹅幼崽。
李惟默默地有些被萌化了，接着还没等他欣赏多久，他家天赋异禀游戏专精的小对象只稍微沉思了两秒就掌握了滑雪的诀窍。然后直接跳过了尝试阶段，进步突飞猛进，刷的一下子就从坡上滑了出去。
李惟：！
两秒过后，薛青柠刷的一下子就脸着地摔进了雪里滚了老远。
李惟：“……”
李某人慢慢划过去，动作熟练优雅，和拔小萝卜似得把薛青柠从地里扯了出来，刚想问他一句没事吧，就见薛青柠脸都被雪冻红了，鼻尖上还有点雪。
李某人被逗乐了，十分无情：“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李惟自从谈恋爱以后，丧心病狂的程度就逐渐加剧。不知道是薛青柠性格有韧性真的能忍，还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但是如果赵晴明此刻在场，必然会冷冷讽刺李惟真是越来越有过机场安检必响的趋势了，他此刻看上去就很铁憨憨。
毕竟哪有男的这么肥的胆子敢这么嘲讽媳妇儿的？
薛青柠被嘲笑了有些懊恼，他皱了一下眉，默不作声的的回过头看了一眼自己滑下来的轨迹，默默总结经验想要再滑一次。
李惟：“我教你吧。”
薛青柠摇了一下头：“不用，我自己学。”
李惟：“有经验的人教，会学得更快一点。”
“我不想快。”薛青柠沉默一秒，淡淡地说，“和你一起度过的时光，实在觉得短暂。”
李惟一怔，然后笑了说：“那我们慢慢滑吧。”
薛青柠：“好。”
李惟跟着他，怕他又摔了。两个同款衣服的人站在一起缓缓滑着雪，宛如大企鹅带着一只小企鹅：“你知道么？原本路云岚他们队也想来滑雪场玩玩的，但是听闻我俩已经订好了，立刻全部改道，黑着脸改签从澳大利亚去邻国新西兰组团旅游了。”
薛青柠：“……新西兰有什么好玩的么？”
李惟想了想：“挺多的，中土世界很漂亮的。你想去的话我马上订个机票，我们这里玩完了就立刻过去游一圈。”
旅游一般是两种人最受欢迎。一种是啥都准备好的，各种行程安排得妥妥帖帖非常有经验。跟着这种见识广的人出去玩什么都不用考虑，只要放心享受就好。还有一种就是弱智旅客，啥都不懂，但是极其听话，别人让干什么干什么，没有丝毫意见十分听从指挥安排。
李惟是第一种，薛青柠是第二种。
有个说法是两个人结婚前，就要单独去旅行一次。从大事安排负不负责任，到小事零碎规划有无细致的耐心，这样可以看出很多性格上的问题。
当初薛青柠在RL俱乐部食堂里，还十分单纯地说自己日子过得十分满足，只要有口饭吃就别无所求。李惟当时痛斥他不懂人间喜乐。小小年纪，还没谈过恋爱也没出国旅游过，那么多事情没有尝试过，就活得如此死生看透。
时过境迁，出国旅游和谈恋爱这两件事居然都是他一人带着他做完了。
薛青柠点点头，双目漆黑，不无乖巧地静静回答：“想去。”
过了会儿，他又补充：“我跟着你，哪里都想去。”
两个人一直从白天玩到了滑雪场入夜。他们滑雪所在的斯瑞德博区还盛产新鲜美食和温甜的低度数葡萄酒。高脚杯中冒着气泡的香槟金色的酒液带着青涩甜美的气息，配上新鲜的奶酪，是冬日雪夜里一份难得的体验。
在休息场所吃了饭以后，李惟给薛青柠怕他冷给他买了一条银绿色相间的绒毛围巾。
薛青柠摇头：“我有了。不用。”他说的是李妈妈过年送他的那一条金红色相间的。
李惟：“家长送的和对象送的怎么能一样？”
薛青柠眼神古怪：“你不是要领养我么？”
李惟：“……”
薛青柠：“你也是我家长。”
李惟一挑眉：“那爸爸给儿子买东西更不许拒绝了，这是天理所在！”
薛青柠一脸迷惑地围着一条厚实柔软的银绿色围巾被李惟牵着走了。
度假村的夜晚人行道上还悬挂着光明的灯串，在乌云漫天看不到星辰的夜晚里，这些灯就像是一道璀璨的金色的银河。
他们两个人一起走着，静静听着黑色的皮靴踩在雪地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等走了一段距离，两人一起抬头望向天空的时候，没有污染的天穹之中浩瀚开阔，即使乌云遮住了月光和星星，也可以在冰凉的呼吸中感觉到畅然的舒爽。
吸了一口带着冰雪味道的寒凉空气，等到再吐出的时候，就像是把浮世一切尘埃在此间的月色下冲淡了。
薛青柠沉默了好一会儿，觉得有点太静了，耳朵都开始耳鸣起来：“队长。”
“嗯？”
薛青柠顿了顿：“给我讲个故事吧？就像上次的匹诺曹一样。”
李惟低下头，笑着道：“好啊，你想听文科的还是理科的？”
讲故事还能有文理分科？薛青柠一愣：“文科的？”
李惟：“那就给你讲《水浒传》中的第十回 ，《林教头风雪山神庙》吧！”
？
谁他妈会在这样一个浪漫的夜晚里，拉着对象讲水浒传的？？薛青柠愣了一下，感觉自己立刻有一种要冲上梁山当好汉的冲动。
狗日的李惟清了一下嗓子居然真的开始讲了：“话说那林冲踏着那皑皑大雪，迎着呼啸北风，飞也似奔到草场门口……”
薛青柠打断：“还有别的么？”
李惟一本正经地说：“有，《风雪杀人夜》听么？讲的是一对情侣上雪山露营，男的把女的杀了再雪地藏尸的故事。”
一阵冷风吹过，卷起地上的雪花。
薛青柠果断：“讲理科的吧。”
李惟微微优雅一笑，心中为奸计得逞暗自得意。
他吸了口气然后默默吐出，默默拉着薛青柠的手，感受到冰凉以后握得紧了些，他抬头看向天空说：“你知道么？我们头顶的这片天空上，宇宙一其实一直在变化。”
薛青柠跟着他抬头看天，眼神有些好奇。
“每分每秒，浩瀚无尽的宇宙中都有无数天体正在死去坍缩成黑洞，也有无数恒星在燃烧消耗能量持续光明。但根据物理学中的质量守恒定律，那些消散的星屑只是化为了看不见的物质粒子，有些落入银河湮灭成灰，有些降落地球形成新的存在。”
“于是，与你的每次相见，或许都是两个天体在离散千万年后，亿万分之一巧合下的再次相遇。”
李惟低下头，眼中含着笑意，又像是此间暗夜中散落的流光化作了他的眼睛：“你是我的星星。”
薛青柠被震撼了，他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只感觉自己的手指尖被人轻轻簒在温暖宽大的掌中。那力度不大，他却被定身一样地无法动弹了。
李惟忽而道：“下雪了。”
原本雪山上就天气多变，之前一直看不到星星的天空乌云密布，此时风向一变，竟然真的落下簌簌的白雪来。
薛青柠上次见到这样的雪还是在半年前，北半球的新年冬天，他被李惟背在背上，和他说喜欢。自那以后的每一天，他过得都是以往多年里没有的幸福和快乐日子。
如今又见到雪，那些冰凉森冷的记忆，不知不觉已经被柔软的东西取代了。
薛青柠回过神来笑了，姣好清秀的五官因此也变得冶丽些许，他忽然觉得下雪也很好，
李惟拉着他的手，忽然语调一转，认真的说：“小薛同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