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沧州:“那他平时有和福利院里的人发生过冲突吗?”
彭颍川:“冲突?没怎么见到李院长和谁发生过冲突啊。而且我平时和李院长没什么交集,他和谁有争执的话我也见不到吧。”
喻沧州:“那你昨天下午四点到六点在干什么?全员大会结束以后你做了什么?”
彭颍川:“昨天全员大会结束以后,我就带着院里听障和视障的孩子们回了游戏室,这一点孩子们可以给我作证的,我昨天全员大会结束以后到晚饭之后就没离开过他们的视线。”
喻沧州闻言思索了一下:“带孩子们回游戏室?话说全员大会是在哪里开的?回游戏室的路上会路过李占东的办公室吗?”
彭颍川:“全员大会就是在我们院的大厅开的,院里轻度残障和健康的孩子是分开管理的,所以每次全员大会大家都是在大厅集合。游戏室和李院长的办公室一个在大厅的东边,一个在大厅的西边,不在一个方向的警官。”
喻沧州:“好的我知道了。目前就只有这些问题,如果之后有问题,我会再找你。”
喻沧州站起来和对面的小年轻握握手,彭颍川双手握住他道:“好的好的警官,那您忙。”
彭颍川出去以后,又接连进来了几个工作人员,大家的回答基本都大同小异,没怎么见过李占东和人起冲突,也基本上都有不在场证明,看上去从工作人员身上寻找线索这个方向是走不通了,如果是这样,这个案子还能从什么方向着手呢?喻沧州五指依次敲击着桌面,心情有些烦躁。他想走到窗边透透气看看风景,正在这时,他又看见了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喻沧州心念一动,突然决定去找这个男人聊聊。
喻沧州顺着楼梯飞速下了楼,正好看见那个男人正准备走进福利院的大厅,喻沧州正面迎上去,出示了自己的证件:“你好,我是鄂江分局刑侦大队的警察,昨天下午这家福利院的院长李占东死在了他自己的办公室里,我正好负责这桩案件,我们能聊聊吗?”
男人看了喻沧州的证件,秀气的脸上神情似乎是有些意外:“我?”他用手指了指自己,“警官同志,你要和我聊?”
喻沧州点点头:“是的。”
男人笑了笑:“警官同志,你怀疑是我杀了这家福利院的院长?”
喻沧州勾勾唇角:“随便聊聊嘛,只是对你有些好奇,我们就当闲聊。”
男人盯着喻沧州没有说话,两人之间好似有什么在沉默地流动着,过了一会儿,男人无所谓似的耸耸肩:“也行。警官同志,你要和我聊什么?”
“听说你开了家游戏公司?公司在哪?你叫什么名字?”刚才男人同意和喻沧州聊聊以后,喻沧州便引着男人走到了福利院大厅门口,此时两人站在门口,望着院子里逐渐炽烈起来的阳光,喻沧州开口问道。
“我的名字叫沈誉,我的公司晨星在常山区。”或许是接受了喻沧州要和自己聊天的事实,男人开口的声音里不再有抗拒,反而带着一丝平静。
喻沧州:“常山区?听起来和这里相距得有点远啊,隔了大半个A市。沈先生是怎么想到要来这家福利院建图书室的?”
沈誉:“知道这里有家福利院,想要来就来了。”
喻沧州:“沈先生来之前联系过院长吗?有和李占东打过交道吗?”
沈誉:“不认识院长,没有和他打过交道。来之前给网站上的电话号码打了个电话,和院里的行政人员沟通,他们同意以后,我就来了。”
“为什么会想要来捐书?听说沈先生之前还给市美术馆捐过画?为什么想要做这些?”
喻沧州转过头来看着沈誉,沈誉低下头自哂一笑,“不为什么。”
“总要有个理由的吧。”喻沧州望着院子里的绿树说道,“别的公司老总即使是做慈善,也都是吩咐下面的员工去做就好,像沈先生这样身体力行亲自来的,并不多见。无论是仗义疏财,亦或是关心祖国的花朵,总要有个理由吧。”
沈誉望着院子里,眼神不知道是落在远方的哪一点,很久都没有说话。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脸上好像突然染上了一丝哀伤,良久,他才开口道:“警官同志,你对福利院的生活了解多少?你对这里的孩子了解多少?你知道被弃养这件事会给他们造成怎样的心理伤害吗?你知道整日只能待在这个像牢笼一样的院子里他们是怎样的感受吗?无论是怎样,可能都逃不开绝望和孤独,以及此生都无法摆脱的自罪和迷茫。这就是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我希望这里的孩子们能够在艺术中找到自己,理解自身,从而达到和自己的和解。只有艺术才会包容他们那些无法宣泄的情绪,才能给他们心里阴郁扭曲的欲望找到出口,因为艺术逾越道德伦理,只关注个体的生命境况和内心意识本身。”
沈誉说到这里,转过头来望着喻沧州问道:“警官同志,你还有问题吗?”
喻沧州挺直了身体正色道:“没有了。”
沈誉说完这些就越过喻沧州往福利院里去了,他西装革履,步伐稳健,那其实是一个很好看的背影,喻沧州侧过身,盯着沈誉离去的方向看了很久,直到他回过神来,才发现那男人早已不在视线里。
屋外阳光越发炽烈,偶尔伴随着一丝轻易让人察觉不到的风,喻沧州吐出一口气,正准备往福利院里走,正在这时,他突然看见一个男孩抱着一个四脚板凳往一个方向走,那一瞬间,有什么从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喻沧州快步走进福利院,走到员工办公室随手抓住一个工作人员,正是方才他问讯过的彭颍川:“警官您好,您有什么事吗?”
喻沧州疾速说道:“你方才提到全员大会是在大厅开的,那孩子们是站着的还是坐着的?”
彭颍川贸然见到喻沧州这架势还有点懵:“是坐着的啊,孩子们都带着自己的板凳,他们都是坐着的。”
喻沧州:“好的,谢了。”
喻沧州一边拿出手机一边往楼上走:“喂苏小小,据福利院的员工反映,他们昨天的全员大会孩子们是自带板凳的,我曾经和顾彦分析过李占东头上的钝器伤痕,看上去并不像是棍棒敲击形成的,反而像是椅子上自带的水平棍状物敲打形成的,这样看来,板凳看上去也很有可能是凶器。”
苏小小:“可是喻队,你不是说以李占东的身高来说,凶手的身高很有可能是在一七零到一八零之间吗?可是福利院没有身高一七零到一八零的孩子啊。”
喻沧州:“这也是我还没有想清楚的一点。”
苏小小:“没事喻队,我先去和福利院的老师们沟通协调安排。”
“嗯。”喻沧州说着就要挂电话,苏小小又叫住了他,“等一下喻队,福利院里残障和健康的孩子都有,是都要调查吗?”
喻沧州一边拿着电话,楼梯上的脚步渐渐停下来,“都查。先查身体健康的孩子,再查轻度残障的孩子。”
第五十五章
苏小小和福利院的老师们协调过后,将福利院里健康的孩子们都召集到了一起,喻沧州、苏小小、顾彦和徐长江分别和他们聊天,得出来的结果却是,因为福利院对健康的孩子们管理比较松散,所以昨天全员大会解散以后大家就自由活动了。
因为这个原因,几乎每个孩子都有一段单独行动的时间,而从和孩子们的聊天中,又没有看出什么异常。这样一来,等于还是没有查出什么线索。
苏小小望着喻沧州:“喻队,轻度残障的孩子们,还查吗?”
喻沧州:“查。既然从这一拨孩子这里没有得到什么信息,那就看看轻度残障的孩子们有没有什么信息。”
苏小小应下了,正准备再去找院里的老师协调,正在这时,兜里的手机“叮”地一声,苏小小拿出手机,解锁屏幕看了眼信息,顿时瞪大了眼睛,“喻队,你看一下这张照片,法医张玮说在李占东的尸体上出现了这个。”
喻沧州接过苏小小手里的手机,只见在屏幕正中央的那张照片上,李占东的颊侧隐隐约约出现了一个一元银币大小的斑,那其实是一个有些诡异的画面,已逝的李占东阖着双眼,颊侧的斑仿佛在昭示着什么。
喻沧州开口问道:“嗯?这是什么?”
“尸体皮革样化,又叫局部干燥,”苏小小举着手机一字一句地念着法医的微信,“人体死亡以后,由于血液循环停止,人体摄取水分的能力丧失,蒸发丧失的水分不能得到补充,水分从尸体皮肤较薄的部位或有表皮剥脱处迅速蒸发,从而呈现黄褐色,质地变硬,这种现象叫做皮革样化。简单来说就是,死者生前这个部位曾经发生过擦伤或表皮脱落,现在因水分蒸发所以色泽加深了。张玮在微信里是这么说的。”
“李占东死前,颊侧有一个一元银币大小的擦伤?”喻沧州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知道了。”
有了之前的经验,院里这次很快就协调好了轻度残疾的孩子们等候在走廊里,依旧是由喻沧州队里的这四人询问,院里的老师和大家交代好和这些孩子们沟通时需要的注意事项以后,孩子们依次进入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