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命。”郑天成环视一圈屋内,“我看孟佳今晚走的时候捂着肚子,她怎么了?”
“自己去问。”顾寻收起烟,起身走出去。
郑天成紧随其后,“她是不是来那个了?这冷天小姑娘跟咱们这帮糙汉子混一起,真不容易,我去买盒红糖姜茶,明天给她。”
顾寻挥手:“快去快回。”
“谢老大,将来请你吃两包喜糖。”郑天成一股烟似的溜了。
林亦然听着楼梯欢快的脚步声,目视对面李盛州做过的空位,若有所思,过了会儿,他翻出笔记本摊开,笔尖划过纸面,沙沙作响,很快,清秀字迹印满空白页面。
凌晨三点。
办公室灯火通明,众刑警七扭八歪地睡在椅子上,林亦然小心翼翼地穿过顾寻椅子后面的小空,在自己工位坐下,上身倚靠座椅靠背,缓缓闭上眼。
五分钟后,他睁开眼,俯身前屈,双臂交叠落于桌面,头埋进臂窝,换一种睡姿。
……
二十分钟后,换过N种睡姿的林亦然,不得不承认,认床这毛病十几年了仍然没好,经过一番挣扎,他彻底放弃睡觉念头,全神思考案情,想得正入神,旁边飞来一把车钥匙,“当”一声落入桌面,瞬间打散他思绪。
顾寻翻身,未睁眼,没什么情绪道:“睡不着就回去。”
林亦然怔了会儿,推回钥匙,“没驾照。”
为什么没考驾照?
那件事影响的?
林亦然正常语气的回复,顾寻反倒不知说什么,胡思乱想一通,拿起钥匙,没什么情绪道:“我送你。”
林亦然睡觉一向规律,这么晚,他真困了,没心情再和顾寻找茬,套上羽绒服,跟他出了门。
凌晨的马路空空荡荡,汽车飞速行驶,顾寻开车,林亦然看窗外,沉默像堵墙隔在他们间,坚硬如铁。
一路无言,顾寻进家门倒头就睡,天亮,床边手机响不停,他随手抓过来,胡乱贴在耳边,迷迷糊糊地说了句:“喂。”
电话那边迟迟无声,一阵沉默后顾寻耐心耗尽,正准备挂断,对方却开了口。
第8章 冰雕案(7)
“顾寻?”女人轻柔的声线。
怎么会有女人打电话?
顾寻揉揉眼睛,撑着床坐起,端正语气:“你好,哪位?”
“你……听不出……我声音?”
顾寻快速运转大脑,搜索相对声音源,一时想不起,“抱歉。”
那边沉默一阵,过会儿,缓缓开口:“我是……吴姗姗。”
顾寻微怔,这名字很久没出现过,久到已经记不起她声音,他礼貌答道:“你好。”
“顾寻……还生我气么?”吴姗姗吞吞吐吐。
“我没生过气……你有事?”
“那怎么不理我?七年了,我……每天……”吴姗姗答非所问。
“没事,我挂了。”
吴姗姗:“我快结婚了。”
顾寻:“恭喜。”
“我过生日,你能来么?没别的意思,只想找你们聚聚,袁河和媛媛都去,咱们四个好久没见了。”
顾寻看了眼时间,扯过床边衣服,边套衣服,边说:“抱歉,我最近抽不开身。”
“在查冰雪世界的人头冰雕?”吴珊珊迟迟不愿挂断,想尽可能多聊一会儿,哪怕聊恐怖杀人案,也是高兴的。
“嗯,如果没别的事,我先挂了。”顾寻穿上拖鞋,急急忙忙往外跑。
“凶手抓住了吗?”
“我上班来不及了,再见。”顾寻挂断电话,手机往洗脸池旁的收纳架一放,顾不上调水温,直接拧开水龙头洗脸,片刻后,他关闭水龙头,抬眼看镜中自己,岁月没在脸上留痕迹,却在心里落下一层厚厚的雪,盖住一些人和事。
吴姗姗这通电话,勾起曾经那段年少轻狂的时光,过往变成一帧帧画面在脑中串联,构成一部独家电影,顾寻看着电影里奔跑欢笑的熟悉面孔,尤为陌生,仿佛那些人,从没在他生命中出现过。
十几年前,读高中的顾寻,上课睡觉,下课抽烟,日常行为与好学生完全不沾边,成绩却永远名列前茅。
他五官又硬朗帅气,亦正亦邪,在学校格外受女生喜欢,当时吴姗姗是众多追求者之一。
上天给顾寻优于常人的容貌和智商,也抽走了他的恋爱神经,对情爱之事,完全不开窍,直到警校毕业那年,在好友的鼓动下,追了七年的吴姗姗才转正。
一声有力的敲门声,打断顾寻回忆,门外传来林亦然冰冷没情绪的声音:“距离上班时间还有35分钟,从家到警局,不堵车情况下,需要32分钟,顾队,您还有两分钟洗漱时间。”
同一屋檐下生活十二年,喊他快洗漱有N种方法,林亦然偏偏选最伤人的一种,明明熟悉亲密,他却硬要拉开距离,变成熟悉又陌生的尴尬关系。
林亦然这样的态度不是一天两天,顾寻早已习惯,可今天不知怎么,他心里“蹭”的蹿出一股火,踢开门,在客厅随手抓件羽绒夹克套身上,大步走出去,头也不回。
林亦然系上围脖,不紧不慢地跟出去,打开车门,一眼瞧见顾寻额头没擦干的水珠,他抽出张纸巾递过去。
顾寻一侧的嘴角扬起,讥笑了下,看他一眼,接过纸巾团成一团,丢在脚下,低头从储物盒里翻出一把钥匙,扔他身,“柏城新都那套房子的钥匙,看我不爽就搬过去住,别在这委屈自己。”
“谢了。”林亦然自然地接过钥匙,好似没听出顾寻的怒气。
又是这种冰冷没感情的语气,顾寻忽然受够了,转身扯住林亦然脖领,附身靠近他,“搬出我家,离开我的队伍,我就当没认识过你,别天天没事找事,故意恶心人,行吗?”
林亦然没表情的脸,听见恶心两字时,双眉动了动,眉眼间很快燃起火苗,他猛然挥拳砸向顾寻。
这一拳来得太突然,顾寻愣在原地,脸上的疼痛透过血肉蔓延进心里,他五指紧握,骨节发出声响,拳头抬起又落下,最终落在方向盘上,汽车顿时发出长长的鸣笛,“林亦然,我他妈的,到底哪里招惹你了?”
静谧的车厢内,四目相对,两团火无声燃烧,快将彼此烧成灰烬。
林亦然盯着顾寻脸上红色印记,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下去,喉咙异常干涩,仿佛失去语言功能,每次想敞开心扉都是这种感觉,让他十分烦躁,下车,甩上车门,径直往小区外走。
顾寻翻出烟,点上一根,抽了两口,抬眼正对林亦然背影,笔直双腿迈着长步,渐行渐远,他长长地叹口气,摁灭烟,一脚油门追上去。
“上车。”他按下车窗,寒风呼呼吹进,声音更加沙冷,不容拒绝。
林亦然长腿大步,继续往前走,对他视而不见。
“不想迟到就赶快上来。”
林亦然掀起衣袖看眼时间,不再执拗,打开车门上车。
顾寻避开主路拐进城中村走小路,大型车驶在狭窄曲折的羊肠小路,显得极笨拙,好在顾寻车技高,速度快,没引起村中交通阻塞。
驶出城中村,顾寻手机响了,屏幕显示:袁河。
他忙着开车,直接按下免提键,听筒传出糙汉子的粗犷声音,“寻儿,在哪呢?”
顾寻忙着开车,有一搭没一搭地说:“去警局的路上。”
“查案?人头冰雕的凶手你们抓住没?我妹吓得都不敢去冰雪世界玩了。”冰雕案在网络发酵后,引起柏城市民巨大恐慌,也成了大家茶余饭后最关心的热点新闻,袁河富二代,身边朋友也多是富二代,认识的人里,就顾寻这么一个警察,逮住机会先问案情。
“案发到现在才三天,怎么可能那么快抓住凶手,你以为警察办案是演电影呢?你有话快说,等会到警局,没时间接电话听你臭贫。”
袁河父亲的公司运转稳定,没事他很少去公司,闲来无事总骚扰顾寻,顾寻查案忙时直接把他拉黑。
他知道顾寻查案不要命的样子,嘿嘿笑两声:“吴姗姗给我打电话,邀请咱俩参加她最后一个单身生日宴,听说郑媛也去,哥想和老情人破镜重圆,就一口答应了……吃顿饭,几个小时工夫,耽误不了查案,寻儿,你可千万别打我脸。”
“不去。”顾寻挂断电话。
顾寻踏进办公室,郑天成立刻围过来,“29号下午到31号期间,柏城师范附近路面监控都没看到顾京京……唉……老大,你脸怎么了?谁这么胆大敢袭警?”
郑大嗓这一问,办公室里其他人纷纷扭头看顾寻,一双双眼里写满问号,谁这么大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众目光逼得顾寻无处闪躲,临时想不到什么好理由,胡乱说:“我家狗踢的,都别看了。”
林亦然:“……”
“不对,红印分明是人打的,再说老大你家也没狗呀。”郑天成不依不饶。
孟佳扔给顾寻一瓶甜牛奶,随便瞪郑天成一眼,转移话题:“据顾京京室友讲,周五下午上完最后一节课,她回宿舍重新化妆,换了身新衣服后离开学校,校门监控怎么没拍到?难道她翻墙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