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赵浅淡淡回了句。
傅忘生从这两个字里听到了搞事的味道。
托马斯的话还没有说完,他好像很不喜欢别人插话,所以傅忘生和赵浅出声时,他就停了下来,歪着漂亮的头等着。
乘客们讨论的速度很快,整个教堂重新陷入安静,几乎能听见融化的蜡烛滴落在铁架子上。
托马斯又道,“我亲爱的朋友,跟我们一起玩个游戏吧,”乘客并没有拒绝的余地,所以托马斯得意的继续说下去,“这个游戏叫马可波罗,整个小镇都是我们的游乐场,希望你们玩的愉快。”
话音甫落,托马斯又开始唱那首古怪的儿歌,围绕他的孩子们好像很高兴,一个个仰着脸,笑得露出牙龈,簇拥着重新往甬道里去。
远远的,赵浅听见一个声音道,“天黑之后,游戏开始”。
上来就是童谣和游戏,连反应的时间都不给玩家,傅忘生的手速极快,已经百度出来“马可波罗”其实就是捉迷藏。
只是这个捉迷藏占了些名头,捉人的那个被称为“马可”,也就是通常意义上的“鬼”,“鬼”蒙眼,倒计时结束后凭直觉和声音找人,当“鬼”喊出“马可”时,其它玩家必须出声回答“波罗”。
游戏并不复杂,只是那首“兔子兔子住教堂”的童谣过于渗人,又堪堪满足二十一人的条件,怎么想都与聚在一起的乘客们有关。
“外面的雾霾好像散了,”说话的是个五十来岁的男人,自称孙白桦,带着副黑框眼镜,看起来很有文化,他道,“真的是个小镇,我看见超市了。”
“那现在什么意思,我们出去躲起来?”另一个叫亨利的外国男子问,“三天的任务,不可能这么简单。”
“哪里就简单了,这些成精的孩子生活在这儿多久了,你我都没数,”反驳亨利的女人三十上下,很漂亮,即便身处站点,仍然打扮得一丝不苟。
她继续道,“就算花几个小时找个好地方躲起来,也不能确保安全。”
赵浅对这女人有些印象,好像是叫沈甜甜。
刚下地铁的时候,这女人就冲自己跟傅忘生抛过媚眼,不过这媚眼邪念不多,看起来纯粹是对美好事物的欣赏。
更何况沈甜甜的手上还戴着订婚戒指。
孙白桦推了下眼镜,颇有些审慎的老土做派,他又道,“还有那首童谣呢,各位可别忘了。”
他的神色十分严肃,“那些数字组合起来我算了算,刚好是二十,还有后面几句二十一只多一只,二十一只余一只的……什么意思?”
教堂中一时无人说话,唯有赵浅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欠道,“走吧,我们出去逛逛。”
傅忘生耸一耸肩,“不好意思,我这朋友是有点孤僻。”话虽如此,傅忘生并没有多大歉意,他紧走两步跟上了赵浅。
教堂外的雾霾虽然稀薄了很多,却也不是完全散了,还有些肉眼可见的乳白色。
这些老手叽叽歪歪这么久,不急着完成任务也有这个原因,毕竟这样的环境中很难确定具体的地图大小,万一踏出教堂就会被雾霾吞没,那还不如苟活几个小时。
赵浅刚刚说话时,下意识带上了傅忘生,走出教堂四五米他才猛地反应过来,脸都黑了。
这种感觉有些类似于羊肉汤里放了香菜,你喝到一半才意识到自己是讨厌香菜的。
说出口的话收之已晚,赵浅干脆装糊涂,他瞥了一眼傅忘生,推卸责任,“你何必跟上来?”
傅忘生,“……哦,我耳朵有毛病,听见了你在招呼。”
第20章
小镇规模真的不大,借助停在路边的滑板或单车,大概半小时就能远远看到边界。
目光的尽头是更加难以捉摸的雾霾,雾霾呈灰黑色,当中时不时发出沉闷的低吼声,光靠想象,就能将人吓得半死。
而唯一能穿破阴霾的就是灯塔,小镇仅有的灯塔有点歪脖子,光线沿着小镇的边缘擦了过去,对于想开阔视野的玩家来说,没有半点用处。
这小镇并非空无一人,只是原住民比赵浅还要冷漠,全部紧闭家门,连厚厚的窗帘都拉上了,只偶尔能在间隙中看到窥伺的眼睛。
“有教堂,有社区,却没有神职人员?”傅忘生站在另一间小教堂的门口。
这家小教堂实在简陋,只是两间木头盖成的单层小平房,上面挂着的十字架都破损了。
除此以外,傅忘生还捡到一件黑白色的牧师服。
赵浅虽然少年时就出国了,但平生心狠,至今没什么信仰,因此对这些东西并不了解。
他推开腐朽的门,尘埃扑了一脸,随尘埃一起飘落的,还有几块类似于襁褓的破布。
小屋的结构十分局促,几乎让一个人转圜就能完成所有的生理需求。
这里靠墙放着一张狭小的床,床边有个小柜子,已经发黑破损,上面停放着一盏油灯以及黄铜制打字机。
打字机看样式一定经常用,有几个字母已经磨得有些秃,不过主人家具体写了什么无从得知,所有遗留的线索都被一把清扫,看不出任何痕迹了。
赵浅上下翻了翻,居然找出几张揉皱的纸,纸在小柜子与床脚的中间,算是死角,纸团又小,这才幸免于难。
纸上的有效内容并不多,赵浅飞快扫过一眼,当中写得是一场战争,小镇曾经惨遭波及,无数犹太人种被剔除,几乎是一夜之间,许多失去身份的小孩儿堆满了教堂。
牧师清楚这些孩子从何而来,犹太人的孩子与其它人种看起来并无不同,只要被父母丢弃,混在其它孤儿中被教堂收容,兴许能渡过这一劫,所以他三缄其口。
“哝。”傅忘生又递给赵浅两张碎纸,上面还有点只片言语可以拼拼凑凑。
故事趋于完整,却只说到镇上的人觉得牧师脑子有坑,将他赶出了教堂,神的慈悲心在这片土地上荡然无存,予杀予夺的权力取而代之。
这牧师的心态是真好,通篇文字没半句怨言,还尽量轻快地描述暴行,即使未曾见过面,也觉的这是个盲目乐观的二缺,能跟郑凡做个拜把子兄弟。
此外,赵浅还留意到这些纸上反复出现一个数字“42”,只是纸张过于稀碎,一时理不清头绪。
因为小镇本不大,老手的行动能力又很强,只花了两个多小时,已经逐步摸清了地图。
整个过程中,赵浅孤家寡人的命格忽然更改,他整个人跟太阳花似得招蜂引蝶,傅忘生在一旁事不关己地数了一下,足有十三个人想跟赵浅交换命签。
老手都是有底牌的,他们之中,甚至有人不惜翻出底牌。
不过,人多则是非多,当中也不乏耍心眼威逼利诱的,那叫亨利的外国人就找上了赵浅,试图威胁他。
亨利道:“我上一站可是杀了三个人才受到的处罚。”
“哦,”赵浅懒懒地回他一句,“我身边这位傅忘生,上一站干掉了所有npc。”
“……”亨利的脸色瞬间惨白。
傅忘生一点不得意,他谦虚道,“不敢不敢,里面也有你的功劳。”
“……”十分钟后,所有乘客都知道队伍里混进来两人形搅屎棍。
阴霾霾的小镇不知是因为天气还是季节原因,黑夜来的比想象中早,刚过了中午,四面的乌云就有点压低了,不过,教堂里的孩子们没打算行动,至少,那代表黑夜降临的路灯尚未亮起。
“赵浅,”傅忘生道,“你觉不觉得这小镇的住户有些少了?”
以牧师的小屋为中心,整个小镇的建筑全部稀稀拉拉,明明是个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环境,每户之间却隔着近十米,还有各自的栅栏,栅栏修得高且彪悍,尖头如利刃,甚至能扎死野猫。
傅忘生嘴欠,话说到这个程度明明够了,他还非补上一句,“感觉这儿住的都是你亲戚。”
“……”赵浅一个掣肘,要不是傅忘生眼疾手快早有准备,胸腔都能被他砸凹了。
因为人情冷漠,反而使赵浅对周围的目光更为敏锐,他皱眉向左边望去,一栋象牙白的房子里依稀透出人影,人影贴着窗帘站着,只露出半只眼睛和一小节的手指。
“过去看看。”赵浅道,“站点里有什么不能擅闯民宅的死规定吗?”
“那倒没有,你要是愿意,烧了民宅关系也不大。”傅忘生吊儿郎当,“就是npc会不大高兴。”
赵浅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有点自私,丝毫不照顾npc的心情。
窗帘中渗出来的目光倏而收回,他似乎意识到这两位乘客想干什么,赶忙重新拉上窗帘,还将屋内的灯灭了,试图展现出逐客的意思。
奈何这两位乘客固执呆板,思维僵化,没门也能自己开门,硬是在玻璃上砸出了一个洞。
不知为何,这房子里很冷,冷得如同冰窖,还有股久不见太阳的霉味,房子正当中有个烛台,跟教堂里的一模一样,上头插着三根蜡烛,蜡烛刚灭,顶端还在冒烟。
房子的主人是个老头,看起来得有六七十岁或者更大了,头发几乎掉光,佝偻着背,皮肤皱起从骨头上剥离,当中似乎一点血肉都没剩下,就像一口麻袋套着骨头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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