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便低下了头,忽然很是阴森森的冷然道:
“老奴想请皇上去见一个人。”
听罢,皇帝一愣,——三更半夜,王安惊起龙驾,居然只是强勉当今天子去见一个人,似是完全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这样的事完全属于大逆不道,是可以诛灭九族的罪名!所以,在沉默半晌后,皇帝站起身,冷冷的看过王安一眼:
“朕到要看看你到底在耍何事!”
言罢,他便随着王安拿了佩剑,又着了龙袍,一同缓慢的朝寝宫外走去。
许久,见王安还是不曾停下,两人已经到了一处大殿旁,皇帝微微沉下了脸,但还是很沉得住气,直至又过了很久,这才慢慢地问了句:
“人在哪里?”
“就在这里。”
王安突兀挥手作势,大殿内就忽然亮起了两盏灯。然后灯光下又出现了一个人。——
这是一个很英挺的年轻人,身上穿着黄袍,下服是左右开分的八宝立水裙 。此下灯光虽然比月光明亮,但这人却依旧还是仿佛站在云雾里。这使得皇帝有些看不清,于是他走上前,下一刻,他的脸色便骤然变了!变得……说不出的可怕!
因为站在他面前的这年轻人,就像是他自己的影子——同样的身材、同样的容貌,身上穿着的,也正是他的衣服,并且还是皇帝的朝服!!!
自古以来,皇帝便是独一无二的,是天之子,在万物万民之上,绝不容任何人僭越。可这年轻人是谁?怎么会有当今天子同样的身材和容貌?皇帝只觉得自己的思维忽然就不够用了——这人倒是好大的胆子!!!
再说王安看着面前的这两个人,脸上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诡异笑容,然后他忽然道:
“皇上想必不知他是谁?”
皇帝摇摇头,已是将事情猜了个大概,顿时被气得指尖冰冷,却仍然还是在勉强控制着自己。……他已经隐约感觉到,在王安的微笑里,一定藏着极可怕的什么秘密!见状,王安拍了拍年轻人的肩,笑道:
“这位就是大行皇帝的嫡裔,南王爷的世子,也就是你的嫡亲堂弟。”
听罢,皇帝忍不住又打量了这年轻人两眼,然后沉着脸对他道:
“你是奉诏入京的?”
南王世子垂下头,平静的回答:
“不是。”
皇帝便道:
“既未奉诏,就擅离封地,该是什么罪名 ,你知不知道?”
南王世子的头便垂得更低。双肩似是在害怕得‘抖动’,于是皇帝微微缓和,继续从容开口:
“皇子犯法,与民同罪,朕本有心相护,然……”
话未说完,,南王世子就猛的抬起头,一脸诡异笑容的接口道:
“然,也只怕免不了杀头的罪?”
皇帝一愣,然后点头:
“不错,就是如此。”
南王世子听了,笑了笑,随后面色一正,大声喝道:
“既是如此,你知法,却为何还要犯法?!”
皇帝顿时大怒:“你……”
不等皇帝再说什么,南王世子便又再次打断了他的话,满目寒冰的继续厉声道:
“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朕纵然有心救你一命,怎奈祖宗的家法尚在……”
皇帝怒气更重,扬起佩剑:
“你是什么人?怎敢对朕如此无礼?”
见此,南王世子好笑的摇头,似是一脸疑惑的道:
“朕受命于天,奉诏于先帝,乃是当今天子。”
语毕,皇帝双拳紧握,全身都已冰冷。因为他总算已明白,并且证实自己心中的猜想了,但他却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这时,南王世子忽然又开口:
“王安。”
王安立刻躬身应答:“老奴在。”
南王世子挑眉,笑眯眯的一指皇帝:
“你先把这个人押下去,随后黎明处决。”
王安立刻恭敬的点头:“是。”
南王世子便再次勾起嘴角,看着铁青着脸的皇帝,他沉声缓缓的开口:
“不过嘛……念在同是先帝血脉的份上,你不妨赐他个全尸,再将他的尸骨日夜兼程送回南王府。”
顿了顿,他用眼角瞟着皇帝,忽然叹了口气,又接着喃喃道:
“其实朕真不懂,放着好好的小王爷不做,这世子爷却偏偏要上京来送死,这是干什么呢?”
对此,皇帝仅仅只冷笑。现在他当然已经完全明白这是个什么事件了,——王安他们想要李代桃僵,利用南王世子来冒充他,然后替他做皇帝,再把真正的自己杀了灭口。接着以南王世子的名义,把自己的尸骨送回南王府,事后纵然有人能看出破绽,也是死无对证。真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而此时,见状,王安的脸上也满是阴森得意的笑容,不屑的抬起下巴,努力崩直了自己面上的皱纹:
“皇子犯法,与民同罪,这道理你既然也知道,那么你还有什么话说?”
皇帝冷笑摇头:“只有一句话。”
王安道:“你说,我在听。”
皇帝便好笑的挑了挑眉,淡淡的道:
“这种荒谬的事,是谁想出来的?!”
听此,王安眨了眨眼睛,看了眼南王世子,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
“这个问题,我本来不想说的,可是我现在却有些憋不住了。”
皇帝沉默,王安便翻翻眼睛:
“实话也不瞒你,自从老王爷上次入了京,然后发现你跟小王爷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于是,这件事就开始进行策划了。”
皇帝点头:“所以你就被他收买了?”
摇头,,王安冷笑道:
“从未忠诚过。又何来的收买?我自进宫前,本就是南王府的一名钉子,进宫本是想探听先皇,却不想阴差阳错下,居然直接入了东宫。”
皇帝顿时冷哼:
“哼,你们现在既然敢如此明目张胆,定是还勾结了某位,或是好几位朝廷重臣,认为这件事已经彻底十拿九稳?”
“不错。除此之外,皇宫里对我们的行动还有最后一个隐患,那便是魏子云他们,不过,现如今,他们也被我们想办法引开了。”
说这句话的,却是南王世子,皇帝顿时沉默,王安便叹了一口气:
“月圆之夜,紫禁之巅,一剑东来,凤舞九天。……如此声势宏大的一战,又是擅自将地点定于皇城之内,你认为魏子云他们,莫非当真还能稳得住脚,不去镇守宫门,严防以待?”
听此,皇帝仍是沉默,只是良久,才慢慢的问出口:
“你说的,莫非就是即墨孤刃与宫九两人?”
王安顿吃了一惊:
“你竟然知道?你竟是知道这两个人?”
皇帝突兀洒然一笑,淡淡的负手转身:
“自然知道。因为,这其中一人,朕恰恰就与他相识。”
“是谁?”
南王世子有些不解,皇帝却是突兀退后了两步,一扬眉,竟是突然不应风景的拍了拍手掌,与此同时,在大殿中心的四只柱子上,也是蓦然发出了“格”的一声响,原来却是四道暗门,而现在。这门已经滑开,并且立刻从中闪现出了四个人来。
这四个人身高尚且不及三尺,但他们的身材、容貌、服装、装饰打扮,却都是完全一模一样的。尤其突出的,便是他们的脸上,都有着小眼睛、大鼻子、凸头瘪嘴,这使得叫人一眼望去,显得有种说不出的滑稽可笑。
——却说这四人,原是一胎所生,乃是嫡亲的兄弟,不仅心意相通,四人联手,还能施展出他们家传的飞鱼七星剑,在普天之下的七大剑阵中,虽然不能名列第一,但能破他们这一阵的人,也是已不多的。
而且这四人不但剑法修得怪异,性情也很孤僻,几年前就在江湖消失无踪了,只是谁也没想到,他们竟是入了皇宫,又做了皇帝的贴身护卫!
“动手!”
看着似是被这四人突然出现,从而震得有些失神的两人,皇帝面上挂着冷笑,却是恰到好处的猛然大喝,话音刚落,就有四柄剑光华流窜,星芒闪动,瞬间就立刻笼罩了南王世子和王安。
见状,王安与南王世子终于回过神来,但他们仍旧面色不变。只是眼见就要被剑刺中之时,南王世子突然叹了口气,然后仅仅吐出两个字:
“师尊!”
话声出口,忽然间,一道琴音远远奏响,如惊芒掣电,如长虹经天,如瀑布击泉,空旷的大殿中,竟是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下起了一场雨,一场……由红色羽毛形成的羽雨。
满天红色交错飞舞间,只听得‘叮,叮,叮,叮”’四声响,火星闪过,漫天的羽毛忽然就消失了大半,只剩下鱼家兄弟手里拿着断剑,面色苍白的退于皇帝身前,而断剑的旁边,只剩下一架琴,一架有着七根不同颜色的七弦长琴!
此时,这架琴正抱在一个红衣人的手里,他有着超凡孤高的气质、冰凉淡漠的神情、温润如玉的外表,却又云淡风轻的眸瞳。这个人……自然就是无名。
见此,皇帝居然也如同之前的南王世子一样,神色始终不曾改变,然后淡淡微笑道:
“即墨孤刃?”
沉默,半晌,无名点头:
“不错。”
皇帝顿时笑容更深:
“凤舞九天,琴音破剑,果然是好招式,好内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