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的提着一壶酒,一点红慢慢的走到这块青岩的无字墓碑旁,而后靠在一棵并不高大的树上,他抬起头,就只是那样的站着,站着……天边有一片白云飘过来,又飘过去,就仿若如同他的思绪一般,着实让人琢磨不定。
便是这时,有一道极轻的脚步声靠近,一点红并不回头,只是突兀的冷冷出声道:
“楚留香。”
一声悠闲的轻笑,楚留香自他的身后走出,脸上是一如既往的温和柔雅,带着他惯有的微笑,使得他本来颇为冷酷的眉眼都整个显得温柔了起来:
“你果然又在此处。”
听此,终于回头瞧了楚留香一眼,一点红只是淡淡的道:
“你莫非又被扯进哪个天大的麻烦里了?”
摸了下鼻子,楚留香只是道:
“我有没有陷进新的麻烦里,我不清楚,不过……看到你如今过得似乎很不错,我倒是有些羡慕了。”
冷哼了一声,一点红突然一把打开了手中的酒壶,仰头饮了一大口:
“你若羡慕,不妨直接亦是带着你的红颜知己,隐退江湖罢!”
楚留香只是笑,却没有说别的话,只是突然将目光凝在了那尊墓碑上,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我早说过,流血争斗,真是人们处理所有问题中,最笨的一种方法,但为什么总是有些人喜欢呢?”
一点红沉默,楚留香便也突然不再说话了,他只是顺着一点红的目光看去,天上白云显得很是缥缈,楚留香便再次扬起一抹微笑:
“其实我很奇怪一件事情。”
“你说!”
楚留香便伸手弹了弹那个墓碑的一角:
“你我都是看着他与彼岸……是一同被那淹没‘神水宫的洪水所卷走的,但死未见尸,你又何必设这座空坟?”
低垂下眸,一点红面无表情:
“你当真认为以他当时的处境,如今还还活着?”
楚留香顿时哑然……他突然又再度想起了那个水蓝色劲装的年轻男子。——
想起他作为悠铭时如玉一般温润的微笑、时不时的诡异言行举止,以及总是出人意料之外的回话,还有……作为幽冥时…,如冰一样的面容,空旷而死寂,有如深潭死水般的眼睛。也想起了几人一同经历凶险时,他不落与任何人的冷静、机智与强大,不禁微微苦笑:
“我总觉得,像他那样的人……若果真仅是一名世家子弟,必定是真正的温润如玉,淡然若纤尘不染,笑看世间花开花落。即便是纵然偶尔行为怪异了一些,却也是众人入不了他的世界,不能理解他高人一等的思维才智。
如今时光流逝,忆起他恍若流星般的出现,简直就像是做梦一般。”
一点红只是突兀的扬手将酒壶丢给了楚留香:
“你若说够了,便离去吧!”
楚留香好笑的身子微微一转,便接住了尚在空中的酒壶:
“你还是这般冷酷,与幽冥倒是相像的很,也怨不得他从一开始,便喜欢跟在你身边了。不过,我还是想说……”
顿了顿,楚留香的面容严肃了一下,正正的继续道:
“世事无常,这世上无可奈何之事本就多,你若有心,便莫要幽冥在黄泉下,亦是要为你忧心。”
言罢,一阵风吹过,楚留香的来便与去一般脚步极轻,一点红收回了看向他背影的目光,冷硬的面容始终未曾变过,握紧了手中的剑,他继续看向天空,渐渐的,日之正午,又渐渐西斜,他的身形至始至终不曾动过分豪。终于,最后一抹斜阳的光也淡了,然后暮色就已笼罩大地,月光洒在他的身上,他突然就忆自己曾经在幽冥被洪水卷走后所做过的一个梦。
只是,梦具体的内容,他终极是记得模糊了,只是偶尔几个场景,却是让他又诡异的清楚的很,光怪离奇,光怪……离奇……———
他记得,梦中的他曾独自一人观雨,淋漓了一地的水珠冲淡了窗外繁华热闹的行人,而对于之前被人出言不逊的怒气,似乎也随着那场雨,一同变得安静而苍茫,雾蒙蒙的一片。
便是那时,淅淅沥沥的雨水里。幽冥忽然出现,他提着那柄锈迹斑驳的长剑,一个起势,漾开了笼罩而去的水雾,虽说雨幕不可捉摸,但他的剑却比雨幕更添了几分诡异的飘忽。 而这样的飘忽灵动中,却又有着举重若轻的气势。然后,他只是依旧戴着那副纯白的面具,仅额头一抹朱砂红得让人触目惊心,声音是冰凉的,冰凉得就仿佛落在他身上的雨,然后他说:
“一点红,来比剑罢!”
“为何要拔剑?”
一点红听到梦中的自己淡漠的开口,他的本意应该是直接兴奋的应战才对,但梦……便总是奇怪而让人不理解的,所以,他并不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奇怪。于是,下一刻,幽冥直接拿下了面上的面具,露出一张不算陌生的清秀面庞,他的神情忧郁而柔雅,就是那种世家子第中才有的一丝…天然的优雅,温润得仿佛如同皎月下的湖水,波光潋滟:
“一点红,与我一同游山玩水,隐遁江湖如何?”
他没有答话,变成了悠铭的人便长叹了一口气,音容开始渐渐的模糊了,然后彻底消失不见,不留半丝的痕迹,就像是一场梦……不,这本就是一场梦!
然后场景骤换,窗外是一片银装素裹,有无数白色的雪正在簌簌而下,
冰冷的痕迹散落在窗外一株枯死黝黑枝干上,显露出一种遒劲且苍凉的姿态。
而后,他听到有人时而用冰冷的声音,时而又用温和低柔的声音,不断的在他的身后重复着轻唤:
“一点红,一点红,一点红……”
转身,却空无一人,现在想来,那梦中的自己似乎正在等着什么人,但……究竟是什么人呢?现下看来,一切不过是一场预告,看不透,猜不明……
时至今日,他还记得自己的确是有一日想拔剑穿透那个自称为‘悠铭’的男子的,只因为他是第一个…居然敢一脸‘给你面子’的嚣张道:
“一点红,少爷看上你了,我对你一见钟情,很喜欢,你就从了我,跟我回去做我的第十八房小妾,保管你吃香的,喝辣……”
微微失笑,伸手抚去墓碑上的一缕尘埃,他这人啊……总是会说些出乎人意料之外的话,让人实在恨不能直接一刀结果了他!当初在大漠也是,能把石观音活活气得整张脸都扭曲了起来,他也算是独一份了。
眨眼,夜,更深更静了。于是一点红终于转身朝来时的路向外走去……——
逝去的,不会再归来,留下的,不过是朋友对他的怀念。幽冥本就在江湖甚少痕迹,倘若连他的朋友也要忘了他,那岂非过于悲哀?……
作者有话要说: 卡文←_←,无动力……于是放番外T^T
☆、【抓虫】…为我的错别字冷汗
烈日、风砂、黄土,贫穷的小镇。
进入到这里的时候,离无名两人离开快意堂已经足足有七日的时间了,这期间,无名的毒又发了两次,好在无名的内力也恢复得差不多了,这才压制的不太算辛苦。因这事一点红本就知晓,所以无名也就未曾掩饰多少,两人之间还算处的平和——
如果除去无名故意偶尔的‘犯傻’外,这一路的确可以算是平静。也是在这时,无名才感觉越发的不对劲……
少了系统的大呼小叫,初时无名还不觉得有何不对,甚至颇为安逸,但时间超过了五天,他终于开始有些不自在了,这个惊人的事实,的确是让他不禁赫然一惊……原来不知不觉中,他早已那么习惯于系统的存在了么?
微微的抬头,无名看向这小镇中衣不蔽体的妇人,她们牵着面有菜色的儿童,闪缩在木板门后窥人。
经过了附近百里以内的荒无人烟,如今到了这唯一有清水的地方。 所以纵然镇上只有几间砖屋,几间店铺,他们也已然很满足了。
一点红见无名只是呆站着,便走至街旁,那里有一个小酒铺的掌柜,正不停地用帚子拂着烙饼上的风砂。
但他只要手一停,饼上就会积上一层牛油般的黄土,这样的饼,本应该就算是再普通的百姓也是看不上的,但在这种地方,它却可算得上是美味了。更何况无名两人身上携带着的水与食物,本就剩得不多?
付了银钱,将包好的饼放入一旁马腹的包裹里,一点红望了眼火辣辣的天空:
“住过一夜,明日启程直往大戈壁。”
沙漠凶险,他们必须留有十二分的精神去应对。无名只是默默的瞧了他一眼,忽然他的眸瞳骤然一缩——
他竟然看到楚留香居然在不远处的一间破旧,缺了几块木板的‘客栈’里与一人喝酒!
一直注视着无名的一点红见此,虽未露出奇怪的表情,却也是冷着一张脸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顿时面上亦是带了点点的古怪神色。恰在这时,无名沉寂了十多天的耳边忽然传来了一丝哀叹:
“哦,老天~一回来就看见变天鸟,宿主君乃这是在作死么?”
无名顿时微微一征,说不出自己心底究竟是个什么感觉,只是莫名的安心了不少,然后方才若无其事的淡淡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