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山海 (旧瓶装新酒)

　　“妈，还早着呢。”徐明无聊地玩起了自己的手指。
　　“徐明，你二十七了，别再跟我讲男人三十一枝花那套。当初我信你，结果你给我搞来个同性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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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明选择沉默。
　　“哑巴了？”
　　徐母冷笑了一声，声音里夹杂着冰碴子，“听陈韵说你交了个差不多的女朋友啊。这事你妈还得从外人嘴里才能知道，你的确是哑巴了。”
　　“……”艹，忘了陈韵跟他妈还连着条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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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陈韵问起来的时候，他差一点就要回答没女朋友，但他有男朋友。
　　徐明无声地呼出一口气，还好他没嘴瓢。
　　电话里的人没给徐明反应的机会，继续发出夺命催魂铃：“你再不给我个准信，我过段时间就去你医院堵你。”
　　“别别别，”徐明怕了她了，他下意识又瞥了眼客房，在心里估摸着什么时候才能带江宴见家长，含糊道：
　　“这个过年，这个过年一定给你个准信，行了吧？”
　　“记住你说的话。”徐母挂断了电话。
　　徐明对着提示忙音的手机，眼皮跳个不停。
　　希望到时他妈不会太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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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明刚出现在客房门口，江宴就从电脑上抬头向他，眼里倒映着电脑屏幕投射出来的光。他心头一动，快步扑过去揽住他，抓着他的手臂环在自己腰上，背部靠着他的胸膛。
　　电脑里正播放着主人公相亲的乌龙事件，徐明心不在焉地看着，脑子里开始为怎么跟他妈再出一次柜发愁。
　　忽然间，背后靠着的胸膛震动了一下，耳边同时响起一声轻笑，听得徐明心尖儿一颤。他瞪大眼扭过头，居然真的捕捉到江宴嘴角微翘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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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明一脸卧槽。
　　老薛！这药真他妈管用！！江宴他笑了！！他居然看搞笑片看笑了！！！
　　“怎么了？”江宴搭在他腰上的手收了回来，神情恢复如常，好像刚刚转瞬即逝的笑容只是徐明的错觉。
　　“爱死你了！”徐明笑嘻嘻地凑过去在他嘴角亲了一口，捞过江宴胳膊，重新靠回他怀里。
　　因为接到他妈电话而有些郁闷的心情，在这一刻通通烟消云散了。
　　徐明想，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走啊。


第41章
　　杜秘书对于他家老板这段时间不去公司的事心照不宣，能让公司其他高层处理的事都不会来烦江宴，只有在碰到一些重要决策时才会提着文件上门。
　　也因此，除非必要，江宴基本不出门。这一天医院轮到徐明休息，在家跟江宴宅了大半天，下午又拖着他出门步行晒太阳——薛阎说了，时不时要带江宴出来透透气，晒晒太阳，有利于身心健康。
　　“今晚想吃什么？”
　　四五点的阳光柔和而明媚，洒在路上像渡了层金光，照在人身上暖烘烘地。徐明拉着江宴的手腕，边走边跟他唠嗑，虽然大部分情况下是他说一大半，对方只回一个嗯或者好。
　　江宴垂眸盯着地面上金色的光，没什么表情地回答：“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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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知道你要回这两个字，嗯……”徐明晃了晃他的手，纠结道，“炒牛肉？花甲？还是弄点虾来吃——”
　　他的手忽然被甩开了。
　　徐明愣了一下，扭头去看甩开他手的人，想问他怎么了。江宴却看也没看他，只停住了脚步，双颊紧绷，眼神像在顾忌着什么，直直地盯着前方。他顺着江宴的目光看去，就见不远处迎面走来几个路人，大概是刚刚看到了他跟江宴牵手，此时一个个都用怪异的目光打量他们。
　　徐明脑子里嗡地一声，再看江宴的脸色，突然间什么都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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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江宴不肯去见他朋友；为什么江宴会跟他分手；为什么江宴从来没去过他上班的医院接他；为什么他们交往的几年里，江宴很少跟他出门，就算出了门，也总是装作他们只是普通朋友；为什么江宴明明对他还有意思，却总是想着赶他走——
　　为什么江宴会跟薛阎说他们不合适。
　　徐明恍然大悟。
　　原来只是因为，两个男的在一起，就得承受外界异样的目光，而江宴很介意这些目光。
　　我真他妈是傻逼，是智障。徐明想。
　　这么简单的道理，他居然等到现在才想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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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
　　真好笑。
　　他居然还以为，一年前毫无预兆的分手，也许是江宴知道自己得了抑郁症，不想连累他。
　　真是自作多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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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该不会，江宴就是被这些异样的目光给逼成抑郁症的吧？
　　因为他们刚认识那会儿，江宴还好好的啊。
　　那他们的确不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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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衣袖忽然被人拉了一下，徐明恍惚间低头看一眼衣袖，再看一眼脸色恢复正常的江宴。
　　“走了。”江宴放开他的衣袖，抬脚往前走去。
　　那些窃窃私语着打量他们的路人已经走远了，徐明站着不动，在江宴身后道：“你先走吧。”
　　江宴脚步顿住，半晌回过头，神情平静：“你要去哪？”
　　“我不知道。”徐明说。
　　对面站着的人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问：“你要走了吗？”
　　徐明猛地转过身背对着他，怎么也憋不住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无声地泪流满面，哭得难看又狼狈。
　　“我应该走吗？”他茫然地问。


第42章
　　“我应该走吗？”他茫然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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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你就这么走了？”
　　酒吧里的摇滚音乐开到最大，时不时来一个重压，震得人耳膜疼。五颜六色的灯光偶尔旋转着落在吧台角落那，能看见一个人正不满地跟身旁的人抢着酒杯，额前碎发耷拉下来，满脸的愤懑颓丧。
　　“我把他送回家了才走……”薛阎微冷的语气让徐明清醒了一些，抢陆泓酒杯的动作停下来，失魂落魄地往吧台一靠，
　　“他就等着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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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个小时前，薛阎和陆泓各收到了徐明发给他们的微信。信息不多，就一条酒吧地址，和一句“出来喝酒”。
　　徐明自一年多前胃出血之后就很少再碰酒，忽然间喊他们出来喝酒肯定有事。因此两人都没多问，前后脚到了酒吧，找到已经开始喝第三瓶酒的徐明，然后从他断断续续的陈述中弄清楚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薛阎眉头微蹙，“两个月还不到，你就要放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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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弃？”徐明喝多少酒脸上都不显红，让人没法单凭他的外表判断他醉没醉，只能从他的言语中听出一二。
　　他支着手肘撑住下巴，歪头思考了好一会儿，才喃喃道：“我没想放弃。可是……老薛，如果，如果他是因为在意别人的眼光，才会得抑郁症……”
　　“那害他变成这样的人，归根结底……不就是我吗？”徐明好像越说越觉得有道理，还点头赞同了一下自己的观点，
　　“如果我没跟他在一起，谁会用那种眼光看他——别的我还能改，可性别……我怎么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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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阎和陆泓两个清醒着的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语的情绪。
　　陆泓把酒杯递给服务员，纠结着抓了把头发，还是道：“我觉得……江宴应该不会在意这些了，你误会了吧？”
　　徐明把下巴从手背上挪开，抬起头看他。
　　“额，也许，他是怕你被别人指指点点，才会这样？”陆泓继续解答，特地强调了“你”字。
　　薛阎讶异地看了他一眼。
　　徐明怔了怔，眼里的光明明灭灭，又沉寂下去。他不敢再自作多情了，“你怎么回事？以前跟你说他爱我，你一个字不信，现在又忽然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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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徐，你决定陪江先生康复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薛阎接过徐明的话茬，语气依然有些冷，“他想要好起来，是因为不想束缚你。你觉得他会是你以为的那样吗？”
　　“……可、可他……”
　　“他现在状态还很不稳定，你却在没跟他说清楚的情况下把他留在家，一个人……”
　　薛阎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某个地方，冷到快结出冰碴子的话忽然顿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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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泓正要让薛阎客气点别凶着小明，就觉察到他这一瞬间的异样。他眼神微凛，不动声色地用余光对准薛阎刚刚看的方向。
　　“我日！”这一看，陆泓没忍住就爆了句粗，“江——”
　　薛阎及时出手拽住他，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陆泓刚出口的“宴”被酒吧的音响盖住了，徐明的思绪还停留在薛阎没说完的话上，完全没发现他俩的小动作。
　　“我怕他一个人在外面瞎晃，把他带回家才出来，”徐明开始慌了，“不，不会有事吧？”
　　薛阎放开陆泓的胳膊，陆泓反应过来，好歹忍住了朝那个角落看的欲望。
　　现在看来是没事的，毕竟你男人都跟过来了。陆泓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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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藏在人群里的江宴让薛阎缓和了神色，原本要屌徐明的话也咽了回去。手指在吧台上敲了敲，半晌道：“小徐，其实江先生不难应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