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老用声纹刷开了枪械室,成排的獵枪拴立在橡木架上,成凌看向钟老,后者略弯了弯身,“请便。”
成凌试了两下手感,挑出一把双筒獵枪,两人径直来到湖边的草地。站定后,成凌熟练地掰开靠后的长槍管,上弹,合枪。
他抬眼望去,远处的林间隐约有棵稀疏的果树,他看了看准星,举枪,碰——
响声激起一群飞鸟,红彤彤的苹果应声落地,只剩了半边。
两人又往回走,钟老开口道:“您可是头一个少爷带回来留宿的朋友。”
成凌看了看老人,选择实话实说,“是因为工作关系。”
钟老表示了解,“您不说,我也知道,少爷惹上麻烦了,还挺大。不然不用这样准备,也不报警。”
成凌点头,“不是他的问题,对方不是好人。”
“嗯,老爷也是时常会惹上麻烦的人。父子相承。”
“黄先生,”钟老忽然停下脚步,成凌望向他,“看您拿枪,我就知道您是好手。这回少爷就托付给您了。”
成凌一愣。
钟老笑着,背垂着手又走起来,“年轻人,和我们这种杀过人的老东西还有什么好隐瞒的呢。杀什么保什么,还不是瞧个眼神就能心中有数。您让少爷去地窖的时候,我可在边上。”
午饭后,成凌开始布置陷阱。
他从屋内取出随身带的特制行李箱,里面有一块黄油大小的C4,将它重新塑形安装后,在车辆必经的进园路上埋下了触发式炸弹。
他又将獵枪的散弹拆开,排线埋在进入旧宅的主要入口处。
做完这些,成凌检查过枪械室内的所有枪支,俱都保养完好,收藏的古董火槍不算,能用的两只经典佐轮枪亦被精心养护过。
钟哲下到地下室时,刚好见到成凌背对着他,低头专心在做着什么。他一时好奇心起,没有出声,而是探头走近。
成凌猛地转过身来,眼如鹰隼,枪口黑洞直指钟哲,倒差点把钟哲给吓懵了。
“以后不要悄悄靠近。”成凌放下正在检查的枪支。
“嗯。”钟哲乖乖应声。
“我有东西给你看。”钟哲缓过神,谈起来找成凌的正事。
成凌随着他上到武器收藏室,一堆刀剑堆在桌边,显然是已经挑拣过更为合用的,桌上则另摆了几样杛驽,暗器。
枪支交火,刀剑用处不大,何况成凌有用惯的随身匕首。他转而挑起驽箭,往窗前试了下远近力度。决定拿它做个自动射击装置。
成凌又看了看钟哲递过来的暗器,大部分都是精巧有余,实战不足的藏品。直到有个雕花嵌宝的小巧箭筒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是梅花袖箭,一次可以装六枝小箭。你看这里……”钟哲向他演示,可以藏到小臂下,伸手瞄准,抬腕牵动机关,随即瞬发,近距离避无可避。
“怎么样?”钟哲小时候就很喜欢这么个小玩意。
“等我加工一下,留着给你用。”
作者有话要说:
想开的下一本已放专栏,早早来求收藏。灵异类。
《我的管家不是人》
从前有个Lao管家,
先生不老,还很漂亮。
最要紧他是劳骏的管家。
如今这世道,还需要管家的,如果不是有钱人,就是钱多到数不完的人。
劳骏是个例外,他只有多到数不完的债。
债这个字是人字旁,所以拿钱还人债,天经地义,人间至理。
劳骏的债却是灵字旁,至于拿什么还,千奇百怪,搞不好要用命还。
劳骏年纪轻轻就是劳碌命了,劳家的命,祖传的,也只有这一条。幸好,他有Lao管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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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左;杛努=gongnu
第14章
日落时分,成凌忙完了大概,对明天的一些收尾工作,又心中琢磨了些许细节。
钟老寻到他,通知可以晚餐了。
成凌跟着钟老穿过后花园,回到灰白小楼。
起居的小客厅里燃着壁炉,架子和一旁的矮桌上零星放着各种家庭合影。
成凌见到了相框中年轻的钟哲父母,钟哲的父亲身材高大,轮廓明朗。钟哲和父亲只有五分相似,他的眼鼻都遗传自母亲,且生得更为明亮夺目。
资料上说,钟哲的母亲是因少见的产后并发症去世的,当时钟哲的妹妹刚刚出生。
书桌上日期最近的一张照片里,兄妹俩在敦煌鸣沙山前合影,少女已亭亭玉立,眉眼都是她父亲的翻版。
钟老再度进了客厅,表示晚餐已经就绪。
手工蕾丝边的亚麻餐布上,Christofle的刻花餐具配着浪漫的Asprey郁金香套盘。
作为客人的第一顿晚餐,厨娘阿金妈妈很是花了些心思。
精简过的五道菜式皆是中西融合,带着些许异域的特色,更注重兼顾客人的传统口味。
钟哲喝了点葡萄酒,席间只说些艺术历史的趣事,不谈眼前烦心。成凌每每看他,那双眼睛都像是烛台上的火苗直接跃到了里头,一路摇曳着,直入人心底。
夜里,钟哲让成凌睡自己的房间,他则睡到妹妹的屋里。
“可可在瑞士念寄宿制学校,只有长假才会回来。”
这是一个双连卧室,中间有隔门可以互通。这样开着隔门,就等于是在一间屋内了,地方宽敞又能保证安全。
“你们兄妹感情很好?”成凌用的虽是问句,口气却基本是肯定的。
钟哲看着暂放在长榻上的一堆少女抱枕,轻声道:“是。父亲去世的时候她才两岁,严格来说可可对父母都没有什么印象。她长到十来岁的时候,祖母都还一直健朗,前两年才去世,她是祖母一手带大的。”钟哲说着自嘲地笑了笑,“我是她不太合格的玩伴和最不合格的父爱替代品。”
他脸上的神情转为黯然,略低了头不再出声。
室内一片宁静,只有壁炉偶尔的火光闪烁。
成凌在幽暗中开口,“我五岁时成了孤儿,父母都是烈士。”
钟哲本已转身从隔门往房内走,至此停下脚步,反身,略带惊讶地望着成凌,“这可是你头一回主动透露自己的事。”
“代号。”
“什么?”
“代号才是我说的第一件关于自己的事。”
钟哲笑起来,“那个不算,那个是公事。”
屋里还散着笑声的余韵,成凌低沉的嗓音已经响起。
“钟哲。”
成凌其实很少叫钟哲的名字,两个人成天一起行动,有话都是直接开口,更不用说这样郑重其事地叫过。
当钟哲提醒他是头一回谈及私事时,成凌猛然意识到自己越界了,只有当即修正来给予弥补。
“我不说自己的事,是因为,在任务里,‘我’——是不重要的,甚至是不存在的。”
他背对着光站在隔门处,显得愈发高大沉默,即使看不见,钟哲亦能清晰地感到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无论是任务中的隐藏,还是任务后的消失。我这个人都是没有必要存在的,是没有必要留下任何痕迹的。你,明白吗?”
钟哲的呼吸沉了沉,他侧转身,不再让成凌看到他脸上的神情,开口道:“我明白,就像雪地里的孤狼会用尾巴小心扫掉所有自己走过的痕迹。它不希望被任何动物和人类发现、追踪,甚至包括它的同类。”
成凌听完有一霎的窒闷感,他直觉那是壁炉的火烧得太旺,产生了错觉。
钟哲已彻底转过身去,“你只是我的临时工,没有别的,这点我知道,也很清楚。”
深夜,成凌照例守到钟哲睡去才准备休息。他听着窗外偶尔的风声,坚信这是又一次果断而成功的决定。
理智坚守,情感退回,将一切引起心绪起伏的事物都隔离在界线外。
是铁一样的克制与自律,才使得他能够始终稳定情绪,沉着应对所有可能的极端情况,做出最准确专业的判断,在一次次任务中全身而退。
他微微侧首看向另一间房中已然熟睡的人,对一个人产生亲近和好感,这绝对不是另一个人的错,是他自个不知该如何更温柔地使钟哲明白,他绝非有意,但他需要他退到他的边界以外。
他忽又猛地意识到自己正躺在对方的床上,敏锐的五感顿时不受控制地活跃起来,四肢脊背下柔软的床铺,鼻尖萦绕的屋中气息。
成凌用了好几个深呼吸才将心绪平静下去。
明天还有太多事等着去做。
第二天早上,两人在早餐桌上坐定时,钟哲看起来并没有任何不同,只是比起昨晚,笑容变得轻浅了许多。
接下来一整天,钟哲都泡在书房和父亲的研究室里。
研究室占据了老宅的整个顶层阁楼,到处是大捆的笔记、资料。钟哲不仅重新找出了那个带有朱红鸟纹的信封,还在阁楼的堆叠间里,发现了某个被他遗漏的匣子。他找来工具撬开锁匙,里面有一个十分类似朱红鸟纹的印鉴。
两个印鉴的图案从纹样设计到年代感都十分相似,不同的是,父亲收在匣子里的这个绘的是蛇纹,墨色人首蛇身的似龙图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