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阿姨紧张的手终于缓和了不少,拿着烧茶的壶,终于有了一丝笑意,“是我们的对不起他。看他能过得好一点,也是好的。”
“阿姨,您是长辈,您是他的妈妈,有些话我知道,说出来会不礼貌,但我必须说。我带他过来并不是让他来原谅你们的,也不是让你们承认我们,那些伤痛已经在了,原不原谅是他的事情。我只是希望,如果你们对他做的那些事儿有后悔的话,能不能告诉他,至少你们是爱他的。不要让他觉得,他从出生就是个错误,他看着不在乎,看着不在乎人生,不在乎外界,可他在乎你们,在乎你们怎么看他。您能明白我的意思吗?我保证我一定用一辈子去守护他。但我终究治疗不了他以前的已经存在伤疤。”
张敏慧看着面前这个年轻的小伙子,原以为没有毕业的小伙子最多是稚嫩不靠谱,没想到会说出这么一番话。
她觉得挺讽刺的,她作为一个母亲,当年居然没能把自己的儿子保护好,反而深深的伤害了他,而现在一个不过二十岁左右的孩子,却能跟她说出保护,守护,治愈她的儿子。而她对这些话却没有任何质疑,她信,因为这个孩子眼睛在说着他儿子的时候都是爱惜。
对啊,她为什么要纠结她儿子喜欢的是不是女人,为什么要纠结有没有孩子伴他到老,只是和别人不一样为什么会觉得是病,她是妈妈呀,她为什么会那么糊涂。不糊涂的话就不会有这煎熬的七年了。
他可以很早的就和别人一样,普通的上着大学,普通的谈着恋爱,普通的和自己喜欢的人结婚,不用真的作为天之骄子当做他们光宗耀祖的工具,他可以有自己的人生的,为什么那个时候的他们意识不到呢。
张敏慧光这么想,眼泪已经止不住了。
柏飞宇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只是接过烧茶的壶,自己动手开始煮茶了,张敏慧只能坐在站在一边看着。
这个点的已经到了午饭时间,柏飞宇就直接问阿姨了,“阿姨,我来做饭吧,你们好好聊聊。”
苏家其实原本很少做饭,都是保姆做饭,但是自从苏文世离家之后,苏家就没再请过保姆了。
柏飞宇准备做饭的时候,苏崇名开了厨房门进来了。
“我来吧。”苏崇名穿上了围裙,仿佛走出主场的感觉,把柏飞宇合理的变成了客人。
“他从出生以来,还没吃过我做的饭。”
苏崇名这话一出,柏飞宇就自觉退了出去。
柏飞宇在客厅沙发没看到苏文世,张敏慧在客厅收拾餐桌,看到柏飞宇出来了,指了指楼上,“他在二楼的书房。”
柏飞宇点了点头,上去了,看到苏文世站在书架前在发愣。
柏飞宇进了书房,才发现,这个书房和苏文世家的那个书房从柜子到摆置都是一样,只不过柜子里面的摆的东西不一样。
苏文世站在那儿,小声的对着柏飞宇说,“这是我以前的书房。”
第63章
苏家书房很多,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书房,这是属于苏文世的书房,书架上的书还是和他走之前一样,但是书桌上多了几本书,他父亲母亲看书都特别细致,看过的书依旧像新的一般,但这几本书,看上去的痕迹却是被翻了无数遍的。
《死于威尼斯》、《背德者》、《同性恋亚文化》、《性别问题》都是有关同性恋的书。
旁边是他父亲习惯用的远视眼镜。
苏文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只知道,他的父亲在他走了之后,坐在他的书房,翻着这些书,看了一遍又一遍。
苏文世觉得自己足够坚强的,可是到现在柏飞宇站在身边已经支撑不住了,他抱着柏飞宇把自己埋在他胸口,像是对自己说的,又像是对柏飞宇说的。
“为什么不早一点,为什么一定要把我伤害成那样才能意识到,为什么,他们让我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柏飞宇心疼的抱住苏文世,用力的,让苏文世能感受到他在,“你不要强迫自己,没事的,没事的。我在。不要害怕,不要强迫自己。”
苏文世几乎是用尽了所有力气,让自己去思考这件事,他知道了,知道了他的父母并不是真的想要他去死,也并不觉得他的出生是不被允许的,可是然后呢,他要怎么办,他走进了一个死胡同,已经让自己快要窒息了。
“文世哥,难受了就不去想。”
苏文世缓了许久,直到开饭了,才稍微好些了。
苏文世这才发现,他的父亲学会了做饭,虽说不如柏飞宇做的好吃,但也算是会做的那一类,饭菜是很不错,但这样的情况下,在座的每个人都食之无味。餐桌上没人说话,柏飞宇就看着苏文世,他怕苏文世绷不住。
然而苏文世原本低着头,微微抬起头,仿佛终于下定决心一般,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我其实挺恨你们的,可是你们现在这样,又让我怎么办,让我不恨吗。”
等他走了开始意识他根本没有病,等他走了,才意识他从来没在这个家感受过温暖。可是你让他怎么办,他离家的时候才18岁,带着绝望离开,坚定的认为他这辈子可以理所当然去憎根本不爱他的父母,这是告诉他你的父母在你走好开始心疼你,开始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那那些伤痛呢,就能不存在了吗。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我们只是想,告诉你,爸爸妈妈知道错了,不该那么对你,爸爸妈妈就应该千刀万剐的,你要恨,就恨,爸爸妈妈不是想求得你原谅,只是想看看你,想补偿你,想让你好好的,你要怎么恨就怎么恨,妈妈不求你原谅,我只希望你好好的好不好,一定要好好的。”
张敏慧忍了许久,终于绷不住了,原本还能保持的优雅在这一刻终于崩盘了,她不奢求原谅,她只希望她的儿子能够好好地,喜欢男人就喜欢男人吧。什么都不比他活着,好好的活着能让她安心了。
“文世啊,妈妈对不起你,妈妈不该那么糊涂的。”
苏崇名坐在那儿,筷子都没拿稳,看着苏文世说了这次最认真的话,“爸爸,对不起你。”苏崇名一直是不苟言笑的,甚至都没多少表情,但还是没能撑得住,这是他等了七年的儿子,等了七年的道歉,等了七年的重逢。
他的对不起,要送出去,要让他的儿子知道,他没有病,错的是他们,错的是他们认为他的儿子病了。错的是他们,不是他的儿子。
这顿饭终究没能好好的吃,苏文世起身拉着柏飞宇几乎是冲出苏家大宅的。连头都没回,走在路上没喊车,外面已经下雨了,他们淋着雨漫无目的跑了一路。
苏文世的呼吸慢慢的从出来开始恢复了平常的频率,两个人没打车没坐地铁,一路就这样漫无目的的走着。
苏文世拉着柏飞宇,没有哭,而是微微抬着头看着夜空,就这么走着,哈着气,白气在空中宛如证明他这他的温度,他以为自己没那么容易松一口气的,但他出来了就松了一口气,特别是他牵着柏飞宇手的时候,这个人没说话,他只要感觉到他在身边,他就感觉自己心境都不一样了,“他们跟我说对不起了。”
“嗯。”柏飞宇拉着他,把他的手捏在手心。
“好像就没那么恨了。”苏文世觉得自己这样挺好笑的,就只是个对不起,居然让他觉得没那么恨了。
“真是太好了。”柏飞宇抱着他。
“嗯。”
人生就是这样,有些看似很多事情过不去的事 ,当真的放下,其实只是一句‘对不起’罢了,
两个人走了一段路,发现根本不知道走到哪里,柏飞宇没办法,只能先用手机叫了车。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苏文世突然拉了拉他的衣角,“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柏飞宇看了看周围,竖起了耳朵仔细听了听。
“喵~”
两个大男人突然在风中凌乱,因为转个头发现了草丛中有一只奶猫正可怜兮兮的看着他俩。
柏飞宇想起了早上苏文世说的话,‘去完,我们去买只猫吧。’
两个人相视笑了,可能这就是缘分吧。
捡到的是一只小狸花,才巴掌大小,应该是跟母猫走失了,柏飞宇怕还有其他的猫,找了一圈,直到找了一公里没发现还有其他猫,才确定真的是走失了,把小家伙带走了,找之前取消了网约车,换了新的订单,换了新的目的地,打算去最近的宠物医院。
最近的宠物医院到不远,就十几分钟的车程,接待他们的是个温柔的小姑娘。
“好小的猫咪,是捡的吗?”
“嗯嗯。”苏文世回答她。
“那我先给他做个检查,估计还要做个体内外驱虫。”外面已经不下雨了,猫咪全身没那么湿,可能之前是躲在哪里。
“好。”苏文世把小喵咪递过去,小猫咪还有些害怕,缩在苏文世怀里不敢动。
苏文世只能哄着,“乖哦,没事的,不用害怕。”
猫咪踹了手手,好像听懂了,没那么害怕了,这才被医生给抱走了。
苏文世没办法,捂脸靠在柏飞宇身上,他被萌的站不住了,“你知道吗,它跟我眨眼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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