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回响 (启司叫大雕)

“嗯……”齐修谨垂眸看他。
傅清的睫毛不算长，但胜在浓密，此刻他不安的眨动双眼，些许泪水也顺带着挂在了睫毛上，齐修谨的视线被这双经由泪水冲刷，显得格外透亮的眼眸吸引，再次应声道“嗯……”
齐修谨比傅清幸运在父母恩爱，家庭生活还算和谐，他生性冷淡，自幼时开始就习惯一个人待着，但他并不缺乏关心，他是齐家的长孙，从小就显露出远高于常人的天赋，齐恒生看重他，外界都清楚的知道他就是齐氏未来的接班人，所以各种真心或者假意的关怀从来不少，以至于他不太能对傅清感同身受，他和傅清应该是最亲密的关系，但是却不能同他分担一份痛苦，这让他有些挫败，他怕说出的话触了傅清的伤口，让这个凡事都爱憋着，在他循循善诱后终于愿意敞开心扉的傅清又缩回自己的壳里，所以他只能用最蠢笨的方式，任他发泄，安静的陪伴。
但傅清并不需要谁说多么有意义的话，只需要有人听他讲就好。傅清缺少的东西太多，以至于拉近关系的契机廉价到只需要人耐心倾听，可想而知，当年齐修谨的帮助，在他的世界里造成了多么大的轰动，因为善意来的太珍稀，所以他想尽一切办法去还，于是记了齐修谨这么多年。
“他们……他们三个人是一家人，我就……我就坐在对面，我都不想和他们一起吃饭了，但是他们又走过来了，还给我打招呼，我……嗝……我就没有办法……”
“我们都不开心，这顿饭吃的太难受了，然后她……嗝她给我打电话，和我道歉……我其实，我听到她说对不起，一下就特别空，我好像……好像这么多年，等了这么多年，就为了这一句话……就没有了，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她说外公……外公……”傅清突然间哽住，这句话实在太难说出口“走了，走之前还……还是惦记我，我为什么什么都不知道……我太胆小了，就是怪我，怪我没有去找他们，我怕妈妈说我，我害怕呜……但是他回不来了，大黄也走了，他们最后一面我都没有看到，我真的……对不起……为什么不能等等我……”
傅清陷入没有见到陈父最后一面的悲痛当中，当他独身一人待在酒店的房间时，悲伤好像没那么重，他可能会一个人安静的流一会眼泪，在明天清晨早早的去到陈父墓前，献上一束花，和他讲讲话。
但齐修谨来了，他让自己说，让自己发泄，所以他的悲伤突然变成了原来几十几百倍，他不是不难过，是习惯了自己掩藏情绪，最后竟然把自己也欺骗了过去。
而齐修谨将五百公里的距离缩短至五厘米，一个怀抱就轻而易举的将伪装撕开，让傅清的情绪从裂口中爆发出来。
他轻轻搂着傅清，像是捧着着一件易碎的宝物“他们不会怪你的，总有一天你们会相聚，只是这次分离的时间比以前会更长一些，但是会遇见的，相信我，好吗？”
傅清的泪水聚集又滑落，始终看不清齐修谨的脸。
“知道外公在哪儿对吗？”
“知道，妈妈刚才……刚才给我了地址。”
“好，那我们明天一起去看望他好不好？”
“嗯……嗯！”傅清用力的点了点头。
齐修谨一直等到傅清的情绪稳定，听到他啜泣的声音越来越轻微时才柔声问道“肚子饿不饿？”他用右手扶住傅清的脸颊，拇指轻轻的一滑，把傅清脸上的泪痕抹掉。
“不饿……”
“那陪我吃点可以吗？中午开始我就没有吃过一点东西了……”齐修谨为了转移傅清的注意力，有了卖惨的嫌疑。
“怎么可以不吃饭！”果然，齐修谨话音刚落，傅清就立马回应了。
齐修谨看着傅清红肿还没褪去的双眼，听到他带着鼻音听起来又乖又软的发问，心里也柔软了下来。
但是他今天的情绪并没有表面显现的那样平和。或许从他在出差途中，买下一对没找到恰当时机送出的对戒开始，又或者是更早时，就已经在沦陷了。当他打开画室柜子的门，傅清准备好的礼物和他全部的幻想，都完完整整的暴露在他眼前，在这个看上去和平常没有什么区别的下午，确定礼物安全的交给傅清的学弟后，他几乎是没有间歇的定下了去傅清所在地的车票，出门前还魔怔似的带上了那对戒指。
在车站来来往往的人群里等待了半个小时，他的情绪和欲望都越来越高涨。
在见到傅清的那一刻又归于平静。
但只有齐修谨知道，一切都是掩藏在寂寂深夜里的喧嚣，当光亮从地平线的某一处出现时，所有念想都会被点亮，齐修谨将喜欢两个字在唇舌间绕了几圈，还是决定找个合适的时机袒露。
再也不退缩了，要清楚明白告诉傅清，他喜欢他。

双向辽，下章吃糖！

第三十章
今日第六更

齐修谨在酒店定了餐，这会儿正值人流最大的时间，幸好齐修谨有先见之明，提前定下了一个较为隐蔽安静的位置。
傅清心思不在晚餐上，便也没怎么注意周围的环境，只是看着齐修谨面带倦色，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如果所有事情都进行的顺利，他可能会勇敢的和齐修谨提出，一起到外面走一走。
但是所有的事情都会随着情绪变化，昨天他还觉得这是个温暖的城市，因为陈琳嫣在这安家，因为陈琳嫣的主动联系。今天就全然不同了，他以为自己是做好了准备的，他从电话里知道了她有了新的家庭，有了孩子，他觉得自己是会替陈琳嫣开心的，当年害他那样深的不只傅愆，还有他，意外降生让她操累了八年的傅清，所以他应该高兴，不仅是因为陈琳嫣的新生，还有他终于不用花余生的时间责怪自己的出生了。
傅清觉得自己的难过都卑劣，他没资格。
两人沉默着吃完了晚餐，饭后傅清眼神信任的望着齐修谨，好像他做出什么决定他都会听，齐修谨叹了口气，把想说的话第十次咽下，对着傅清道“回去吧，早点休息，明天去看外公。”
傅清嗯了一声，在心底松了口气，他看的出齐修谨担心，如果要让他出去散心，他会听话，但是这也可能会影响齐修谨的心情，今天他已经给齐修谨造成很多麻烦了。
回到房间，齐修谨让傅清去洗澡，自己则去处理堆积了半天的工作，傅清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出来时，正看到齐修谨专注于电脑屏幕的样子。
拖鞋很薄，在厚厚的地毯上走路发不出什么声响，傅清不知怎么着就径直朝着齐修谨走去，当一片阴影落在身侧时，齐修谨才发现水声早在不知不觉中停止了，他指着桌子上放着的尚还温热的牛奶说道“喝完就早点休息吧，我稍微晚一点。”
傅清看着齐修谨的脸，下意识往前倾了倾。
还没擦干的水从傅清的发丝间滑落，滴落在齐修谨的手背上，齐修谨感受到一片冰凉从手背蔓延开，他皱了皱眉“怎么洗了头发还不擦干？”
刚才在浴室里，傅清因为注意力不太集中，没仔细看，用错了淋浴头，才不得已把头发一起洗了，他有些紧张道“我…我这就去擦干净…”
但他眼神触及到近在咫尺的牛奶杯，又求救似的望了一眼齐修谨。
“你喝吧，我给你吹干。”齐修谨叹了口气，起身把笔记本合上，到浴室寻吹风机。
这短短的几分钟内，傅清紧张的不知道自己该有什么动作，在听到齐修谨的皮鞋踏在浴室的瓷砖上的声响逐渐消失在厚重的地毯上，离自己越来越近时，慌不择路的一屁股坐在了床沿。
于是齐修谨一出来就看到傅清抱着牛奶，眼睛湿漉漉的望向他，整个人乖的要命。
他走到床头的插线板处“坐过来一点，线有些短。”
傅清傻愣愣的看着齐修谨，仍陷入一种齐修谨要给他吹头发，他是不是在做梦的混乱中。
齐修谨又把话重复了一便，傅清这才慌乱应声。
“当心别把牛奶撒了。”齐修谨淡淡的提醒。
傅清这才想起自己还捧着一杯牛奶，勉强抑制住了自己快要跳起来的动作，挪着屁股坐在了齐修谨身边。
他垂着头不敢看齐修谨的动作，短暂的一瞬后，他感受到一只温暖的大掌，从后轻柔的托起他的头发，不经意间拂过后颈，他感觉被蹭到的那块肌肤正发烫，齐修谨拿毛巾把快要滴落的水擦干，这才拿起吹风机。
因为身高的原因，加上傅清低着头，温热的风吹开傅清的发丝，后颈那片雪白的肌肤就暴露在了齐修谨的眼中，他的喉结动了动，手上动作却稳当的很“再不喝…”意识到吹风机的声音太大，傅清听不见，他便凑到傅清耳边继续道“再不喝就凉了。”
傅清距离齐修谨身边这么近时一点都不敢胡思乱想，齐修谨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时，他便下意识的开始吞咽牛奶，感受到那只手在发丝间温柔的动作，他突然有些鼻酸，慌乱的抓住齐修谨的手，齐修谨不解，暂时关上了吹风机的开关。
“先生…我还是自己来吧，不麻烦你了…”
齐修谨顿了顿，说道“没事，不麻烦…”又见傅清没有回应，只是始终不敢和他对视，叹了口气，又无奈道“那等你喝完再自己吹吧。”说完又准备继续手上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