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霁霓虹 (语风86)

　　人有时候一旦到了一定的高度，那就是高处不胜寒，就是身不由己。即便不为了自己，也要为了底下百余张等着吃饭的嘴，这是他逃脱不了的责任。
　　晚上喝完酒回到酒店，邵寅成在卫生间里吐了。这帮孙子真特么不是些东西，还给他来了个三中全会，白的红的啤的一起上，当他是个酒桶？
　　邵寅成也不是个怂的，他自认为自己酒量算不上很好吧，但至少喝个4瓶红酒还能走着回家，也算可以了，没想到这帮孙子比他还能喝。
　　吐得脱力了，也懒得洗澡。他把领带一松，一头扎在床上。
　　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看着屏幕上空荡荡的，一个未接来电和信息都没有，心里不知道是失落还是什么。
　　他划开手机屏，找到顾祯的微信，还停在10天前的一路平安】上。再点开他的头像，很长时间没更新朋友圈了，这人到底在做什么呢？怎么能一点动静都没有。

009
　　邵寅成此时特别想给顾祯发个信息，但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再说现在已经快晚上12点了，也不知道他睡了没有。
　　顾祯的眉毛眼睛和嘴边的小括弧清晰地出现在脑海里，10多天没见了居然没有一点模糊的感觉。操……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邵寅成低声咒骂了一句，把头埋进枕头里，然而并没有什么用，顾祯还是在他脑子里乱转。他突然从床上蹦起来，拉开行李箱拿出那瓶还没来得及拆封的香奈儿蔚蓝香水。
　　三下五除二把包装撕了，在空气中“呲呲”喷了好几下，一股木质的香气迅速充斥在房间里头。不闻还好，一闻这味道，他心里突地一沉，完了，更想他了。
　　这个味道让他想起来在法国餐厅吃饭那晚，顾祯不松不紧的握着自己的手，那眼神要多温柔就有多温柔。
　　可真是个煞星啊。
　　今晚如果没他的消息，这觉恐怕是没法睡了。邵寅成拿起手机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始终下不了决心，这么晚了说什么都不合适，都容易让人误会。
　　不管了，死就死吧。邵寅成打开对话框，迅速地给顾祯发了条信息：
　　顾医生，睡了吗？】
　　消息一发出去，邵寅成马上就想撤回，后来一想就算撤回了微信也特么有提醒的，真后悔刚才冲动了。
　　让邵寅成万万没想到的是，顾祯并没给他回信息，而是直接回了个电话。他盯着屏幕上“顾祯”两个字，整个人都僵了。
　　还好他反应快，迅速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的顾祯笑着说道：“邵总，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邵寅成心都跳到嗓子眼里了，站在原地变成了个鹌鹑，木然地回复：“哦，顾医生，你还没睡啊。那个其实也没什么事。”
　　听得出来顾祯心情挺好的，说话的语气特别轻快：“你是不是想我了？”
　　一道闪电“咔嚓”一下在邵寅成头顶上炸开，他张着嘴半天没说话，眼睛瞪的比台球还大。这……难道是被看穿了？心理咨询师都是生活在高维度的生物吧？
　　顾祯接着说道：“你别误会，我没其他意思，我是想说在咨询期间问询者总是想起咨询师也不是什么不正常的事，我经常半夜会接到电话。你如果有什么不舒服的可以随时找我，不用不好意思。”
　　邵寅成听了半天倒是抓住一个重点：“你半夜接谁的电话？”
　　那边愣了一下，理所当然地说道：“当然是问询者啊，还能是谁？你确定没事吗，你是不是喝酒了？”
　　“哦。”邵寅成一屁股坐在床上，捏了捏鼻梁说道，“是，今晚喝的的确有点多，打扰你了顾医生。没什么事挂了吧。”
　　顾祯说：“没事就好，那你也早点休息。晚上如果睡不好也可以给我打电话，我陪你聊聊。”
　　邵寅成莫名有些烦躁，语气也变得非常不好：“谁没事儿会半夜五更的找你，不睡觉？反正我不会。再见。”
　　还没等顾祯反应，邵寅就挂断了电话，顺便关了机。他心烦意乱地躺在床上，一只胳膊垫在脑袋下面，心想我还真是长本事了，越活越倒退了。
　　这感觉就像在幼儿园里的小孩儿争宠，当你知道你不是阿姨最喜欢的孩子，或者你认为阿姨对你非常好，以为自己是独一无二的，却在不经意间得知她也对别的小朋友好，你并不是独一个的时候，就忍不住生气难过。或者叫吃醋。
　　这么想想还是幼儿园好混啊，不高兴了还可以撒泼打滚，不像成人，有什么事儿只能揣自己心里，还不能让人看出来。
　　吃你妹的醋。邵寅成把被子往头上一蒙，满怀一腔酸气睡过去了。
　　接下来的2天顾祯都没跟自己联系，邵寅成心想老子也不稀罕，大不了回去不找你咨询了，找谁不是找，拽什么拽。
　　出差的内容差不多已经结束了，剩下的还有一些收尾的工作需要回到D市以后才能办。邵寅成在VIP候机厅百无聊赖刷了会儿手机，突然刷到了顾祯在30分钟前新发的一条状态，定位是在S市，参加一个心理干预方面的研讨会。
　　配文：会议结束，回家。
　　邵寅成心里突然就软成浆糊了，原来顾祯这几天也在外头啊。所以说他也不是故意不理自己，而是因为忙。
　　这个时候的邵寅成也突然特别想发一条朋友圈。于是就拍了个候机大厅的照片，
　　配文：出差结束，回家。
　　发完了就觉得自己真特么的矫情。也不理解自己两只眼睛为什么非得盯着人家顾医生，弄得自己就跟个监工似的。
　　下了飞机，赵云和两个关键部门的负责人已经在停车场等着了，赵云边开车边简单汇报了下工作。邵寅成一边听着，一边跟三个人把出差的内容交接布置了一下，晚上又赶去别的场子赴宴了。
　　赵云不放心，怕他喝多了，今晚说什么也得跟着，邵寅成一想也是，前半个月血管里面流的都是酒精，今天带着赵云给自己挡挡酒也好。
　　两个人刚一进到饭店里面，邵寅成一抬头的功夫突然停住了。赵云在他后面走，邵寅成本来就高大，跟座山似的，他在后面根本看不见路，邵寅成这么一停，赵云直接撞在他的后背上。
　　“卧槽……出什么事儿了？怎么突然就停下了？”赵云吓了一跳。
　　前面的人可能是听见了什么声音，下意识地回头，邵寅成清晰地看见他眼镜后面的瞳孔迅速收缩了一下。
　　“邵总？”是顾祯。
　　“顾，顾医生你怎么在这？”受到惊吓的可不是赵云一个人，还有邵寅成，他不但惊吓，还尴尬，为自己那晚酒后的无礼。
　　“顾祯？你怎么也在这？”赵云走上前去拍了拍他肩膀说，“这么巧？我今天还看你发朋友圈去出差了，这么快回来了？”
　　“嗯。”顾祯笑着说道，“我发朋友圈那会儿已经快上飞机了，你们来吃饭？”
　　赵云：“对啊，我们在301，你呢？”
　　顾祯愣了愣，随后说道：“我也在301，难道咱们今晚都是和同一波人？”
　　赵云明显有些兴奋过头：“不是吧？还有这么巧的事儿？我今晚是临时被叫来救急的，我根本不知道有谁。邵总，今晚和谁吃饭？”
　　自从刚才认出顾祯，邵寅成的眼睛就没从顾祯身上撕下来，经过赵云这么一提醒，邵寅成突然回过神说道：“上次你见过，旭日广告的老总，下半年新产品上线，想让他们给做做包装宣传。他说今天介绍个朋友认识，就是你么顾医生？”
　　顾祯的目光终于实实落落地停在邵寅成脸上，他笑得明显有些不太自然：“对，毛总是我学长，比我大三届，我上大一的时候他都快大四毕业了。后来他父亲去世，他就接着他老爹的公司干了，真没想到这么巧。”
　　邵寅成点了点头：“原来这样。那我们走吧，别让人家等急了。赵云，去找找哪个房间。”
　　“好嘞。”赵云应了一声走在了前头。
　　邵寅成和顾祯走在后面，两个人都静默无语。过了一会儿邵寅成说道：“那晚对不起啊，我喝多了。”
　　喝多了这三个字儿怎么听都像是渣男说辞，好像做了什么错事都可以拿喝多了当借口一样。话说出口邵寅成都觉得没底气。
　　顾祯大方地笑笑：“邵总客气了，咨询师不被理解的时候有很多，我不会往心里去的。”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他们已经到了包厢门口了。看着顾祯一脚迈进去热情地跟里头的人打招呼，邵寅成心里霎时烧起一把无名怒火。
　　我和你说了半天，你就当我和你是病人和医生之间的关系？怎么就不往心里去了，我说的话是放屁是不是？邵寅成心里上火，但面子上却表现得天衣无缝，毕竟这也算不大不小的社交场合，在工作方面他还是非常专业、出色的。
　　旭日的小毛总对邵寅成的评价非常高，说合作了这么多企业，邵总是最专业也最靠谱的甲方，把邵寅成夸得天花乱坠，捧星星捧月亮一样。
　　这要是换了别人可能就被他吹晕了，可邵寅成是谁？千年的狐狸修成人形，什么市面没见过。逢场作戏可是他的专长，谁也别想在他面前玩聊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