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桥把花花绿绿的双手给他展示了一下。
“那你就很没骨气了啊,”顾郁说,“我要是你,用胳膊肘也得自力更生。”
简桥叹了口气:“滚啊。”
顾郁乐了,笑了好一会儿,问他道:“需要我一直陪着吗?”
“随你。”简桥说。
顾郁伸手指了指下面不远处的亭子:“我就在那儿,待会儿你下山的时候过去找我。有事随时给我发消息。”
简桥点了点头,看了看顾郁。他不知道是真实的还是他的错觉,总感觉顾郁说这句话的时候突然已经精疲力竭了。
顾郁起身往山下走了一段。简桥这个位置确实选得不错,但就是景色太好看得太远了,顾郁估计自己再多看一会儿就能倒在那儿,果然大自然的力量是无穷的,他现在算是领略了。
他走到了那个小亭子,半坐半躺地靠在柱子上,戴上了耳机,抱着书包眯着眼睛打瞌睡。
为了避免游客太多的情况,他们一般都会找游客不太会来的地方,偶尔能见着两三个,跟著名景点的人挤人的盛况完全没法比。
简桥加快速度画完了那颗草,用新的一页画了第二幅。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顾郁睡醒之后从书包里拿了一本书来看。简桥在不远处看着他,这个人的书包里面都装了些什么?怎么感觉什么都有。
简桥画完的时候,顾郁已经看了好几次表了。他走进小亭子,走到顾郁身旁在书前面打了个响指。
“画完了?”顾郁抬起头来,把书收进书包里,站了起来。这一站还没怎么站稳,感觉脚底轻飘飘的没着落。
简桥点点头,伸手扶了他一把,看了一眼手机,已经将近八点了,天色已经逐渐暗沉,视线不好,再画也没什么意义。
他们下山的时候,顾郁挺反常地默然走在简桥后面,全程没说一句话。简桥这种宁愿憋死也懒得主动搭理人的性格,促使他们的气氛低沉而冷漠。
其他小伙伴也差不多都在收拾东西了,他们几个回程路上又坐上了那辆车。顾郁还是坐在副驾,抱着书包一言不发。
“小宝,你今天居然真的不管我们死活,我都要饿死了。”易向涵坐在后排喊道。
顾郁靠着椅背,沉声说:“忘了。”
“忘了?”赵觅山说,“你上一次忘了还是三年前。”
本来平时出来写生,到饭点儿了的时候,顾郁都会给大家买点儿吃的,但今天确实没有。
“要不咱们现在去吃饭?”顾郁问。
“我就不去了,有点儿晚了。”温竹说。
“回去吃吧,”初阳趴在顾郁的椅背上,轻声说,“郁哥,回去的地铁在市中心那一站有小吃广场,你要不先吃点儿再回。”
顾郁伸手比了个OK的手势,没声音了。
大家在中途一个个地下车,回家、回学校。下了地铁之后只剩简桥和顾郁在一起。
他们并肩走出了地铁站口,顾郁挥了挥手就转头走了。
简桥叹了口气,加快步伐跟上去。
“嗯?”顾郁走着转过头,疑惑地问,“回学校走右边。”
“自行车。”简桥说。
顾郁反应了一下,才想起简桥的自行车还在画舟堂,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哦。”
“你很困吗?”简桥问。
“……还好。”顾郁回答。
“那饿吗?”简桥又问。
顾郁点了点头,摸了摸肚子感受了一下:“也还好,饿过那个时间点儿了。”
顾郁对简桥这个主动没话找话的行为很是惊诧,就跟听见冷清说一句超过十个字的话一样令人讶异。
“我好饿。”简桥说。
作者有话要说: 媚娘和来福:[一碗冷稀饭表情包]
辰沙与果灰:[一脚踹飞表情包]
☆、10
“待会儿吃了饭再走吧。”顾郁说。
“又点外卖?”简桥问。
“要饭的还嫌馊,”顾郁说,“我做,我伺候您,行了吧?”
简桥笑了笑,刚刚还觉得顾小宝精神低落萎靡不振,没想到几句话就露出本性了。
他们刚进院门,顾郁就喊了一嗓子:“爷爷,我回来了!”
老爷子从正堂走了出来,也喊着回应道:“小宝,吃饭了没?”
“没呢,”顾郁回答,“简桥也在,我去做点儿吃的,您吃了吗?”
“我吃了,”顾千凡走过来,满心欢喜地看着简桥,“今天画得怎么样啊?”
“……还行,”简桥说,“走吧,请您指正一下。”
“爷爷,您要不再吃点儿?”顾郁放下书包,往厨房里走。
顾千凡神采奕奕:“快拿出来我看看!”
“喝碗汤吧要不?”顾郁扒着厨房门口问道。
“这个色彩掌握得很不错啊,”顾千凡笑了,“是不是用了今天我说的调色方法?”
顾郁叹了口气,一下一下地敲着门框:“您喝不喝啊?”
“这幅很有创意啊,”顾千凡说,“不过是不是太单调了点儿?”
“行,您认他做孙子吧。”顾郁转身进了厨房,走到冰箱前开始拿菜了。
“果真只画了这么一幅?”顾千凡看着画纸上那颗草,难以置信地问道。
简桥尴尬地点了点头:“……嗯。”
顾千凡对他的回答似乎并不是很满意:“简桥啊,你天资这么高,要好好把握,后天勤奋更重要!”
简桥点点头:“明白了,师父。”
虽然时间已经很晚,但顾郁做得挺丰盛的,估计在厨房鼓捣了将近一个小时,他端着盘子到饭厅的时候,老爷子已经睡了,简桥窝在沙发里也睡得正香,看样子很累了。
顾郁把饭盛好,菜肉汤都端出来,香味已经飘了一整个屋子,不过睡死的简桥并不为所动,不像媚娘和来福,甩着尾巴就围着茶几打转。
顾郁摘下围裙,走到简桥跟前轻轻叫了一声:“简桥,吃饭了。”
简桥同志并没有动静。
“一看就是没经历过二十世纪三年饥荒啊,”顾郁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拿起了筷子,比了个手势,“媚娘,上!”
顾媚娘成功接受到指示,兴奋地小腿儿一跃跳到沙发上,爪子在简桥肩膀上拍了又拍。简桥还没睡醒,哼哼了两声表示不满。
“别哼了,还有七分钟就到门禁时间,你回不去学校了。”顾郁端起碗开始吃,来福在一旁流着哈喇子看着。
简桥费力地睁开眼,缓了一会儿,坐了起来,睡眼朦胧地打量着面前的饭菜。
“快来吃吧,学校你也回不去了,吃了就去睡吧,”顾郁说,“刚刚我看见陈方旭问你什么时候回去,给他回条信息免得担心。”
简桥没回答,迷迷瞪瞪地揉了揉头发,挨着顾郁坐在了地毯上,拿起了筷子,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仔细感受了一下:“你做的?”
“外卖点的,”顾郁把筷子塞到他手里,“看电视吗?”
“……不用。”简桥回答道,开始夹菜。
他没想到顾郁做菜挺好吃的,尝味道就感觉做饭是一把老手了,没想到这年头这样下得厨房的男孩子也有。不像他,一辈子就煮个泡面,境界最高的时候加个蛋。
简桥吃饭的过程中把“食不言”这三个字贯彻得很彻底,不管顾郁说什么他都不理,问他味道好不好他也只是点点头。
吃完简桥放下筷子,终于开口说话了:“待会儿我洗碗。”
顾郁也差不多吃完了,他端起碗喝了一口汤,头也没抬:“不用,你伺候自己吧。”
简桥竟然被他给拒绝了,他一下子没话说,憋了好半天才说:“那……谢谢。”
“你交学费了吗?”顾郁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地问。
“……啊?”简桥被他这么突然一问搞得一头雾水。
“给钱了就别说谢,都是一条龙服务。”顾郁说。
画舟堂的“交学费”就是他们平时自己在画室的画具开支,顾千凡还真没收他们的学费,不过在他们有了好的作品之后,把一些作品收入画舟堂的画展。画舟堂一部分作品卖出,一部分做展览,这就是他们的主要收入。
顾郁喝完汤到自己的卧室,拿了短袖短裤给简桥,接着端着碗去洗了。本来今天做了三个人的量,不过他和简桥两个大小伙子饿得慌,把饭菜吃得干干净净,看上去还是挺有成就感的。顾郁觉得手里端的不是空盘子,是他高高在上的春风得意。
简桥歇了一会儿就去洗澡了,顾郁收拾完的时候,房间里的灯已经都暗了下去。他拿了睡衣去浴室,脱下衣服打开了热水器。
浴室里升起了氤氲的水雾,顾郁伸手去拿沐浴露,却突然发现洗漱台上放着一块儿手表,正是他上次在休息室的床上见到的那一块。
顾郁笑了笑,果然是块毫无地位的表,想怎么扔怎么扔。
他洗完走出了浴室,吹干头发关上了最后一盏灯,已经是凌晨了。他拿着手表轻悄悄地走进了休息室。
简桥已经睡着了,窗外透进来的浅淡的月光下,他的侧脸轮廓被衬得温润清冷,轻轻的呼吸声平稳而均匀地在静谧的屋子里飘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