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寒微微拧眉,不甘示弱地看了回去,他目光冷厉,神情冷凉,大多数人被他一看都会哆嗦,未曾想裴鹤之却坦然地迎接了他的目光,笑道:“那就请顾先生多照顾了。”
顾念寒移开目光,眼角依旧携着霜意。
“不敢当。”他面无表情道,“毕竟裴家从来不需要废物。”
他这话让裴鹤之哑然失笑。
他眼角那颗泪痣灼人,此时低声询问:“废物是指我吗?”
而司机再那一刹那却恍若被扼住咽喉,虽然只是刹那间,那种恐惧的压迫感却是真正正正存在过的。
像他自己这般等级的Beta,低级Alpha信息素远不足以对他造成性别上的震慑,虽然他只是个beta,还远远达不到Alpha的标准。但毕竟高等级Alpha本身就少之又少,顶级更是屈指可数,像他这样已经是几乎可以横着走的资质。
司机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身旁眉眼带笑的裴鹤之,说不出的凉意一路从脚趾窜到发梢。
到底是怎么回事?
裴鹤之注意到他的视线,转头道:“你还要等着我亲自请你出去吗?”
司机这才如梦方醒一般,提着伞匆匆离去。
雨声被隔绝在一扇门后,室内隐隐染上了属于雨季的阴冷。
裴鹤之看向顾念寒,眼睛里像是沉着一汪波澜不惊的月光:“现在总可以带我参观一下了吧?”
顾念寒盯着他看了几秒,都没能在男人那双眼底里察觉到丝毫情绪,终是勉强放松姿态,后退一步:“请吧。”
他就像是一个没有情绪的精致人偶,做什么说什么都由人工输入,而他只负责输出而已。
虽然外壳好看,但却毫无人气。
裴鹤之旁敲侧击道:“听说我哥在的时候,他身边的大小事都由你一个人打理。”
大概是提到了裴尚泽,顾念寒的神情微变,指节微微缩紧,但转瞬便恢复如初。
他轻轻地嗯了一声,顺手将门打开:“这里是您的书房。”
“很好看。”裴鹤之嘴上这样讲,却不曾浏览片刻,眼神从始到终都没有从顾念寒身上移开,“裴尚泽很信任你?”
这一次顾念寒并没有回话。
他似乎很不喜欢别人提及裴尚泽,薄唇紧抿,周身气质愈发冷冽。
他一声不吭地从书房前走开,走向了类似主卧的位置。
“这边是您的卧室。”
室内被打理的井井有条,桌上摆着花草,是一盆新鲜的百合,生机勃勃地立在那里,看得出来是被人精心收整过。
顾念寒走入卧室,自然而然地拿起水壶,给桌子上的花浇了浇水——显然这些对他而言已经轻车熟路了。
他身着西服,腰背笔直,偏偏腰肢极细,恰到好处的将腰线勾勒,好像轻轻一握便可将其折断。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看似纤弱的人,曾经一夜间灭掉了敌对组织五分之三的兵力,若非是他,像裴尚泽那时一个初出茅庐的小辈,在这个位置上不可能安稳坐数年。
裴尚泽养着职业杀手“黑雁”是众人皆知的事情,他还活着时,顾念寒是他手里最锋利的剑,座下最忠诚的狗,手底下早已不知道为主人杀了多少人,更不知道裴尚泽究竟给了他什么好处,他竟然依旧愿意继续为裴家效忠。
裴鹤之眼神沉凝,他的目光落在顾念寒那双在手套跟衣袖间隐现的纤细手腕,以及曲线漂亮的后颈。
几缕未曾修剪的黑发垂在颈上,裴鹤之靠近他,大概是离近了,他隐约嗅到了一丝甜香,一时无法分辨究竟是花的芬芳,还是从顾念寒身上散发而出的。
裴鹤之阴差阳错地伸手,捏住了他的黑发轻轻揉搓了一下。
指节不经意间触碰到肌肤,顾念寒细微地哆嗦了一下,猛地转身,一掌拍掉了裴鹤之的手。
“磅——”
花瓶掉在地上,即刻摔的四分五裂。
男人那双冰块般的眼眸里终于出现了裂痕,他貌似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瞳孔不自觉地收缩,肌肉绷紧,目光里带着排斥与恐惧的意味。
裴鹤之没有想到他会有如此大的反应,微微一顿,他从容地收回手,勾唇笑道:“我只是想说,你的头发有些长了。”
顾念寒也跟着怔了几秒,他眼睫一颤,隐去了眼中的惊恐,再度恢复成了那副波澜不惊的冷漠。
“抱歉,我有些洁癖。不喜欢跟外人肢体碰触。”
顾念寒低声讲完,并未再留意裴鹤之的神情,而是垂头看了一眼碎在地上的花瓶,不动声色地叹了一口气:“您先出去吧,我负责打理。”
他从裴鹤之身旁擦肩而过,脚步匆匆,似乎是准备去拿整理物件。
裴鹤之突然开口:“你是一个Omega?”
那人的脚步明显顿了一下。
顾念寒声音平静:“我是一个Beta。”
他转过头来;“怎么了?”
裴鹤之沉默了一两秒,随即展颜一笑:“没事,我也是。”
顾念寒冷漠地注视着他,点了点头,无声走出了卧室。
裴鹤之依旧站在窗前,手指顺着桌面滑过。
他不动声色地看着对方走出房间,目光一点一点沉下,似乎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物,眼中闪烁出奇特的光彩。
第3章 用来拿刀的手
已经很久没做这个梦了。
好痛。
浑身都像是被车辆巨轮反复碾碎,又好像是从滚烫的油锅里捞出,伤口处皮开肉绽,疼到浑身都在哆嗦。
顾念寒睁开眼,雨水顺着被打湿的发丝淌下,混杂着血水一路滚入眼底。
他费力地从倒塌的建筑物中挣脱出,头顶的钢材斜**地面,若不是有这个东西护着他,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光是爬出来的举动就几乎耗费了他所有的气力,血水与雨水早已打湿他全身的黑色礼服,原本昂贵的定制款在此刻的环境里显得一文不值。
顾念寒站在这片由于爆破彻底摧毁的建筑物废料之上,仰头看了看灰蒙的天。
“尚泽哥……”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打着颤,喉咙嘶哑疼痛。
顾念寒支撑着几乎散架的的身体漫无目的的搜寻,每走几步就可以看见因爆炸身亡的尸体。
他走过去,费力地一个一个翻过来,再确认完并非是自己要找的人后便果断的去寻找下一个。
“尚泽哥!”
他再度吼了一声,随着声音发出,嗓中腥甜一阵,血液涌上,呛的他不得不弯腰直咳。
整个天地都在天旋地转,就连由远及近的警笛声与救护车的呼鸣声都好似做梦。
“裴尚泽!”他用力地嘶吼着,眼泪从眼眶崩出,嗓子已经使用到极致,发声变得困难无比。
不管呼唤几遍,回应他的都只有嘈杂的雨声。
裴尚泽死了,为什么活下来的人却是他?
顾念寒张开双眼,刚刚梦境里那种窒息般的疼痛尚存,他不得不通过用力呼吸才能勉强把被人扼住咽喉的痛苦给压制下去。
整件睡衣都被汗湿了,他整个人就像是刚从沸水里捞出来。
顾念寒胸腔急剧鼓动,他将脸埋入手掌,几秒钟以后顺势将刘海拨起,露出逛街饱满的额头。
裴尚泽死时的梦,每做一次,心脏就会撕心裂肺的疼一次,久而久之,好像便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疼痛。
顾念寒看了一眼表,现在已经八点十分,他不知何时睡过了七点的闹钟,险些就要误了他那位新老板九点半的上任会议。
若非是为了入睡不得不服用安眠药物,他的神经又怎会迟钝到这种地步。
一想到裴如鹤,顾念寒就由内而外感到一阵烦躁。
那人也说不上缘由,一跟他接近就感到十分不适,好像有什么东西令自己本能排斥。
顾念寒洗漱穿搭完毕,镜子里那纤细修长的手布满疤痕,并非多么貌美——那些他拨开利物,将尸体从废墟下拨出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他垂下视线,还是像往常那样戴上手套。
顾念寒走出房间时,刚刚那副脆弱不堪的姿态已然尽数敛去,又成了愣漠又不近人情的模样。
“咚咚咚。”
随着裴鹤之的房门被打开,门里门外的人却是双双吃了一惊。
门内站着一个身材纤弱的少年,宽大的衬衫遮住胯部,但不难看出衣物下面一定是空无一物,什么都没穿。
屋里传出甜腻的Omega信息素的味道,外加上少年脖颈处红紫色印记,似乎无一不在昭示着刚刚在这间屋子里究竟发生过什么。
那少年神情上带着餍足,见到他后疑惑地歪了歪头,显然也吓了一跳:“你是谁啊?”
顾念寒目光沉下,一言不发地盯着他。
大概是被他的眼神吓到了,少年面露恐惧,往后躲了躲,语气里带着急躁:“你,你到底是谁啊,在不说话我就报警了!”
话说到此,卫生间的房门被人打开,沐浴露的香气扑鼻,裴鹤之就这样以半裸的姿态出现在了两个人面前。
“怎么了?”
他对上门口顾念寒的注视,光明正大的袒露着自己身上暧昧的印记,并没有半点儿想要遮羞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