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献云抬头凝视着于凤岐的脸,这个男人还是如第一次见到一样,英俊,晴朗。他应该是一个正面人物,政委,队长,或者书记。他的眼睛里一点阴霾都没有,世界真是简单,真是快乐。陈献云想,自己现在应该是一塌糊涂的,刚刚在电梯上,他看到镜子里有一个苍白的鬼魂。而于凤岐衣冠楚楚。
如果这是一出希腊悲剧,他应该复仇,用鲜血来洗刷耻辱。但现在是21世纪,陈献云在崩解得只剩残渣的脑海中,一抓,落空了,再抓,再抓,他抓到了一片念头。一片闪着妓女拿着的那种小手包上亮红漆皮一样的念头。
他说,于凤岐,我们做爱吧。你操我。求你。他甩开于凤岐的手,利落地脱掉上衣,于凤岐,求你操我。
陈献云在心里说完了整句话,你操我,就像你对待别的玩意儿一样。而我再不把你视为恋人,这样至少你对我的利用,就不是唯一的侮辱。这样我就能不那么痛。
他只能用更多的伤,去掩盖那个致命的创口。他想不到别的办法。
于凤岐却没动,他反而有些慌了,他恳求陈献云冷静一些,他几乎跪下来,你在发烧,小宝贝,求你理智一点。
陈献云拗着劲,三两下甩掉了裤子。裸着身子坐在宽大的办公桌上,白色的皮肉衬着深棕的实木,他说,你就在这里操我。
于凤岐脱了衬衫披在陈献云身上,近乎哀求,好,我们做,做完了我们回家,好吗?他不明白陈献云情绪转折的逻辑,他只是担心,这样的激烈,陈献云的精神能不能承受。
陈献云点头说好啊,回家就回家,他向后倒去,不用一点力,几乎是生生把自己磕在桌子上,献祭一样摊开身体。
于凤岐抓着他细伶伶挂在桌边的两条腿,跪下帮他口。陈献云很久才硬起来,哀哀地叫出声。于凤岐想他或许得了趣,拉着他的脚踝向下拽,把人抱在怀里亲昵,像抱一个没有生气的娃娃。
他们接吻。于凤岐捧着陈献云的脸,细致地吻着。陈献云那条整天骂人的舌头如今安静柔顺地被他卷进口中,口水拉成细细的银丝。他们不停地接吻。他们吻到每一个吻都是咸的,陈献云无法停止哭泣。他听说罗马的士兵曾用枪去探耶稣的伤口,那里面不停地流出水。
世界上的痛苦就是流不停的水。
陈献云拒绝于凤岐用手指进行扩张,他不断催促着,你进来。他们滚到地板上,陈献云挣扎着从于凤岐温暖的怀里爬出去,塌下腰,高高翘起屁股,你进来。他说。
这是他们并不常用的姿势,陈献云过去觉得这样后入过于屈辱,像狗。但今天他没办法允许自己被人抱着操进屁股,那是屈辱的屈辱。
这个姿势震动了于凤岐的心,他瞠目结舌,他又劝陈献云冷静,但他的阳具仍残忍地充血,甚至更硬。欲望轻松地俘虏了于凤岐,他一点点插进去,劈开干涩的肠道,血流出来,被他紧握着的细腰发出无可抑制的颤抖,陈献云放肆地尖叫。
叫声就是春药。
于凤岐猛烈地操干,直到那个紧闭的器官变成了小小圆圆的洞,白色的浊液混着血流下来,蜿蜒在大腿上。陈献云早已不能支撑,嘤咛着任由于凤岐挞伐,他侧着脸趴在地毯上,羊毛把他的脸磨得一片赭红。
他们干了很久,陈献云不愿去看于凤岐的脸,他趴在地毯上,办公桌上,甚至落地窗上,于凤岐从后面不停地干他,后穴泥泞红肿,但陈献云一次也没射,他的阳具早就软绵绵地垂下来,他甚至感受不到高潮。更没有愉悦。
陈献云记得的最后的场景,是他被于凤岐抓着头发,按在玻璃上,这样无人可见的肆意令于凤岐激动。他们高踞天上,恣肆,妄为,却无人知晓。他狠狠咬住陈献云的肩膀,一股一股舒服地射了。玻璃很冷,冰着陈献云的乳尖和他高烧的身体。他抬起头。
月亮高高地挂在夜空里,那是一轮明黄色的,温柔的满月。他想明天或许会晴。
第16章
陈献云做了一个梦。
梦是灰白的,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因为工厂也是灰白的。他仍在流水线上做工,重复着同一个动作,单调令他困倦,他几乎在梦里入睡,刀片于是切下来。雪亮的刀锋。
恰恰停在他的指尖,他看见于凤岐关掉了机器,那里有一个巨大的红色的按钮。就像跷跷板,他面前的刀片翘起来,他左右的刀就落下去,他看见无数的手指掉在地上。
陈献云再一次按下那个仿佛能悬置一切的朱红的按钮,于是他的刀片终于命中注定地落下来了。梦里的于凤岐告诉他,我仍会爱你。
但是我疼。陈献云这样说。
疼痛怎么能追进梦里?因为,莎士比亚回答说,我们是由和我们的梦相同的材料组成的。陈献云醒了过来,墙纸上的草叶纹样摇摆着枝条向他打招呼,嗨,欢迎回到西山的别墅。
他头晕眼花地坐起来,手机不在身边,现在是什么时间了?陈献云想出去找Chandler,脚踩在地板上时,他才惊觉自己竟然虚弱到这个地步——小腿一点也不能负重,他整个人都摔倒在地板上。
没有人进来查看。陈献云歇了一阵,终于积蓄了一点力气,他在卫生间做了个人清洁,这让他看起来稍微有了点活气。他打开房间的门,就听见楼下有人在争吵。
于老太太在喝茶,她旁边坐着周士苏。周小姐和上次见面时没什么不同,仍然是精致的妆容,得体的服装,也仍然在尖着嗓子嚷。陈献云仿佛听见她在骂人,凭什么不和我结婚了?
凭什么呢?于凤岐无所谓地笑笑,他刚想说凭你父亲对此乐见其成,就听见楼上有响动,他抬起头,看见陈献云摇摇欲坠地靠着栏杆。于凤岐大惊,连忙起身,快步地拾级而上,一把将人揽住。
陈献云靠在人怀里,虚着声音问:“于凤岐,你怎么还玩始乱终弃这一套?”
周士苏半晌没说出话,她觑着于老太太,发现老太太脸上写着不屑、厌烦、无奈……但就是没有惊讶。她想起爸爸说的,于凤岐那个人除了钱,也没什么优点。她本以为于凤岐只是被冯若水一个妖精搞得五迷三道,如今看来,他根本是狡兔三窟。周士苏仰着头喊:“于凤岐,你到底有几个情人,你好脏!”
陈献云被她逗笑了,近乎恶意地去捧哏:“诶,可说呢,这么脏,要不是被包了,谁和他睡。”
于老太太把茶碗咚一声磕在桌面上,“放肆,你是什么东西。”
但屋里没人理她。陈献云破罐破摔,周士苏肆无忌惮,至于Chandler,英国人嘛,于老太太也不能拿外宾如何。
于凤岐甚至说:“妈,您说什么啊。我和献云的事,您以后少管。”
“好嘛,我还不能管你的事儿啦?”
“您和我爸那堆破事儿我也没说过什么啊,您就享您的福,操心这么多干什么。”
“我还不是为了你!”于老太太哆嗦着嘴,她真后悔今天带周士苏过来,有个外人在,骂儿子都骂不痛快。这样想着,于老太太干脆眼不见为净,起身径直走了。她的确担忧儿子迟迟不成家,但这也不过是她生活中小小的一部分,于凤岐说的有一点没错,吃喝玩乐不好吗?于老太太到底是个利己的人。
于凤岐问周士苏你不跟着走?周小姐却来了兴致,“没想到你这么能玩,男的女的都搞,我算是服了。”可她心里仍有些不甘,毕竟于凤岐是真有钱,也是真好看,“那你知道自己的小情人儿之间还互相勾搭着吗?”
于凤岐皱着眉头去看陈献云,怎么,他和冯若水还有别的联系?
“你少挑拨吧,”于凤岐回答,“周小姐你记住,我和你父亲已经谈完了,你闹归闹——”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怀里的人,“不要过度。”
周士苏翻了个白眼,又是爸爸,没完没了,每个人都拿她爸爸来压人。“小帅哥,友情提醒哦,我前未婚夫和我婚约都快一年了,圈子里谁不知道。就是不清楚他怎么和你信口开河的?你自己可想想吧,你是当了多久的三儿。”临走前,周士苏笑嘻嘻地最后甩了一句话,说着,抬起手,动了动左手的无名指,金色的婚戒还没取下来,一闪一闪,和陈献云收下过的那枚看起来没有区别。
于凤岐霎时变了脸色。
周士苏看都不看,直接推门走了出去。
但这还不够。周士苏想,这怎么能够呢?她翻出唐经理的微信,兴致勃勃地编辑着消息,“还记得地下车库吗?那个拿手机扔你的,是于凤岐的小情人呢。”
唐经理很快回了信息:“我不信。”
周士苏说:“我也没想到,他小情人还能凑一堆。”
唐经理回:“有证据?”
“我没有,现在你和他仇比较大,想报复自己找去。”
唐经理明白过来,周士苏这是因为被分手,正憋着邪火儿。她想爆料于凤岐男女关系混乱?天真,谁不知道新华的老板男女不忌。对于于凤岐这样站在社会顶端的人,风流已不是丑闻。
他其实考虑过炒作于凤岐的婚姻,但这不啻于挑战周部长的权威,DL这次一败涂地,如果他还找不到办法——哪怕这也算不上办法,在被解雇之前,总要给于凤岐添些恶心。一饮一啄,于凤岐当初为了助力找的未婚妻,到头来又把刀递到了敌人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