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还查到什么?”
“找人黑了这个天正安保的网络,里面每一辆车行车记录仪里面的东西都有备份。喏,我带了硬盘过来。”
“我等等来看。那怎么证明你们当时没有动手?”
武鸿才耸了耸肩。“这个,说实话我也没有办法。我们的车是有记录仪,但是只能说明我们没有动手,无法证明天正安保不是你请的,或者说我们和天正安保不是一伙的。”
易霄沉思片刻,如今能够搜集到这些已经是万幸了。便道,“这次真的麻烦你了兄弟。”
“哎,还跟我说这个。我们都是多少年的兄弟了。”武鸿才拍拍他的肩。“不过我还是要说一句啊。你跟顾纳兰...”没说完,他发现以他的立场不太适合发表什么评论,“你自己看吧。资料我也带到了,先走了啊!”
易霄起床送他出门按电梯,刚巧对面的门也开了。顾纳兰站在周州身后,正把一个背包递给他。
一时间,四人面面相觑。周州见了易霄神色晦暗不明,武鸿才见了周州非常生气,顾纳兰面对易霄面露尴尬,易霄面对周州脸色一僵。
气氛凝固了那么十几秒,还是顾纳兰先开口。“周州,路上小心。”而后又在他耳边低声道,“别惹事。”看周州点了头才放心。
易霄则慵懒地对武鸿才挥了挥手。
武鸿才和周州对视一眼,各自气愤地移开视线。一同进了电梯,维持着表面上的和平。
送走了各自的访客,易霄才把视线转向顾纳兰。
顾纳兰朝他笑,“刚起吗?来吃早饭吧。”
易霄讷讷应了声,回房间洗漱。顾纳兰给他留着门,就去厨房做早餐了。
等易霄走进顾纳兰家,低头,就看见玄关处摆着两双冬天的男士拖鞋。一样大小,一样款式,一双黑色,一双深蓝色。黑色那双里面起了毛球,大概穿了几个月。深蓝色的那双则非常新,底部边缘没有任何磨损。
家里有两双拖鞋并不奇怪。但是顾纳兰——一个独居男人,玄关居然摆放了两双拖鞋,还整整齐齐,那就有些可疑了。
易·福尔摩斯·霄此刻大脑转的飞快,全身上下的敏感神经都被调动起来。在他之前,大概几周或者几天前,顾纳兰家还住过一个男人。他们保持着良好的生活习惯,不会像易霄似的,穿鞋一出门,拖鞋乱放,其他鞋子也凌乱的散落在玄关处,如果没有钟点工,甚至难以把鞋子配对。
他一时觉得不是滋味,又觉得自己还没这资格。吃早饭的时候一言不发,颇像一个闷葫芦,还撅着嘴。顾纳兰问他要不要吃这个,他只点头和摇头。
顾纳兰看了他一眼,知道他心里藏着事。等到咽下最后一口粥,才问,“易霄,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
“哦,就是那个...”易霄侧头看了顾纳兰一眼,他居然严肃地叫自己全名,忐忑道,“就是...我让武鸿才帮我查那次砸竹文拳馆的事情。”
“结果怎么样?”顾纳兰好奇。虽然他已经知道答案,但是想听听易霄的版本。
“他查出来是一个叫做天正安保的安保公司干的。搬不上台面的那种勾当。”易霄语气有些不屑,又道,“你看起来不怎么惊讶,你知道了?”
“嗯,但是知道的不多。刚刚周州就是来告诉我这件事的。”顾纳兰道。
易霄心里有些异样,原来武鸿才说的那个找情报贩子买情报的人就是周州。
“我有他们行车记录仪上的视频。正规渠道弄不到,所以不能算是什么决定性证据提供给警方。顾哥,你跟这个天正安保...”
顾纳兰摇摇头,“我没有接触过这个安保公司。”
“那你认识吴杰吗?”
“不认识。你呢?”顾纳兰直勾勾盯着他,想从他的眼里看出什么。
易霄听出了他话里的含义,“你还是怀疑我?”
顾纳兰皱了皱眉头,惊觉失言。他没有怀疑易霄,只是内心深处隐隐还是有一根刺,只要动心,就翻搅得他浑身难受。他有些挣扎道,“不...小易,我没有怀疑你,我只是...”
“顾纳兰,你给我听好了。”易霄深吸一口气,似下定了决心,“我是曾经动过那样的念头,我错了,对不起。但是我不会让他们破坏你的拳馆,更不会让你的人受伤。你相信我,好不好?”
顾纳兰印象中,这是易霄第二次这样跟他说话,严肃中带了点哀求。他似乎从不在别人面前示弱,却唯独向他展现了脆弱的一面。顾纳兰心神微颤,就要开口。
易霄突然站起来,双手用力按着顾纳兰的肩膀,俯视着他,“我一直都活得很自我,很幼稚。我都知道。我想做的事情,我会不顾一切,不顾别人的看法和感受就去做了,也从来没有考虑过后果。那天和我爸妈说,我不喜欢女人,说要找人砸你的拳馆也是。因为我太生气了,我不知道该怎样发泄我的怒火。那个时候你正好对我...我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你明白吗,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输过。可是你就是证明了我很弱,弱到需要你保护我。但是,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知道这样的解释很苍白,你相信我,好吗?”
一口气说完,易霄怔愣了片刻。没想到自己的这一番话,也是一次不顾后果的冒险。他的话又在无形之中透露了什么信息,易霄脑中是一片空白,哪些语句是不合适的,他没有办法再细细斟酌了。他想在顾纳兰的脸上看到反馈。对他失望的,厌弃的,嘲讽的...
可是没有。
顾纳兰也是愣了,他本以为他的话会伤害到易霄,准备好了要道歉,把自己对他的信任都掏心掏肺地让他看,可是先道歉的却是易霄。他没有见过的易霄。有些脆弱,却很单纯。自己一开始不就是被他的这种纯粹所吸引吗。想要做的事情,就一往无前...
“我相信你,小易。我一直都相信你。”顾纳兰站起来轻轻拥住了易霄。心里的那根刺终究是慢慢融化了,他只想说,现在有他就足够了。
易霄把顾纳兰的头压低了一些,按在自己的肩窝。“顾哥,我答应你。我们好好在一起。”
顾纳兰的身体有片刻的僵硬。他松开易霄,有些不敢想象自己听到的,看着他的眼神中充满欣喜,“你...你说真的吗?”
他突然不知所措起来,如有期盼已久的礼物,在得到的那一霎那不知道该用哪一只手去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会关注易霄的一举一动,为他患得患失,即使他过激的行为伤害到了自己,也认为是自己的错,茫然困苦。
而现在,一切都值得。
然后,冷静下来,顾纳兰想到了什么,问,“你爸妈...?”
易霄拉着他到沙发坐下,他知道这个时候迈出一步不合时宜。但是就在刚才,在他拿到一部分证据就迫不及待和顾纳兰分享澄清的时候,他觉得那些禁锢他的看起来不可跨越的砖墙都成了玻璃化成的幻象,一击可破。
“我和我爸妈出柜了。”易霄淡淡的语气,让顾纳兰很惊讶。半晌,他继续道,“那天被我爸骂了一顿,然后我说漏了...原本只是想...没想到他们反应这么激烈,我妈都气病了,你知道的,她现在也一直在暗示我...我有时候挺害怕的。但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他把头埋在手臂里,手臂撑着膝盖。“他们不想让我做的,我越会跟着我的本心去做。往往都会和他们的预期相距甚远。”他抬头看向顾纳兰,脆弱又无助,“顾哥,我是不是,很坏?很不懂事?”
顾纳兰勾着他的肩,让易霄贴在自己的怀里。“不,你很好。你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学生。你对待工作对待研究都很认真投入。我看科室里的其他医生护士都觉得你很好,很有耐心。”顿了顿,他又继续道,“你有你的坚持这是对的。但是你爸妈那边...我...对不起,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说出这些话,顾纳兰花了很大力气。
易霄趴在他胸口,听着沉稳有力的心跳,自己的心跳也在慢慢同步。“嗯。我知道。我一直没有后悔当了医生。只是我在想,有些选择我控制不了我自己,也不能告诉他们...现在妈妈她已经好起来了,可她大概还是不能接受...”
“我当然希望得到他们的祝福,但是我更希望你没有那么大的压力。”顾纳兰低头用脸颊蹭了蹭易霄头顶,他的头发丝又细又软,不禁让人想起牧场的羊毛,暖和又舒适。“没事的。慢慢来。”
“嗯。”易霄懒洋洋地缩在他臂弯里。
心跳在激烈过后趋于平静,空气中有一丝甜蜜。早晨的阳光从落地窗照进来,从脚一点点暖到心里。
“过几天拳馆就复课,你会来上课的吧?”
“不上。”
“为什么不上?我看了小沈发过来的图,和以前很不一样了。”
易霄眼皮都没抬一下。
“怎么了,宝贝?嗯?”顾纳兰把他扶正,仔细看他的表情。
易霄轻轻“哼”了一声,也没看他,眼神就往门口瞟。
顾纳兰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嗯,房间挺整洁的,桌子上的杂志都清理了,地板昨天晚上也拖了,雨伞摆放的位置也很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