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堕秋 (Lilion)


  他从镜子里看到自己,那东西有着狰狞的红目,有着森然的獠牙,口涎挂在嘴角,不住地滴落。他的头颅奇形怪状,方不方,圆不圆,头顶是几撮令人作呕的绿色毛发,黏腻结块。
  他不像鸟儿,不像兔子,不像狮子。
  他是他自己,是名为丑恶的怪物。
  黑夜在桀桀怪笑,落叶掉至水面,以涟漪散去他那恶心的面容。
  他被抛弃在大漠,又被绿地放逐。不是任何人的错,是他本性令人厌恶。
  怀里的象牙,被月色洗得漂亮,它变得有光泽,圣洁极了。
  怪物高高举起象牙,让它沐浴在银色的月光中,那色泽清亮、冷冽,美得不像话。
  他凝望象牙数秒,虔诚有如信徒,而锐利的目光一闪而逝,他手臂用力下沉,将其狠狠扎进自己的心脏!
  黏腻、带着强烈腥气的血喷溅得到处都是,江离奄奄一息,气若游丝,眼里有着一两点晶亮。
  他还未曾倒下。湖泊边上,满月下,孤独的怪物摇摇欲坠,胸口插着长长的、神秘的象牙。
  他的两颊上是鲜血一般的红晕,他额上是拭不尽的细密的汗液。
  ……
  薄聆的手搭在他的额头,低叹一声:“为什么总是生病。”
  江离在干渴中醒来,他觉得浑身无力,而薄聆的手挨着他的皮肤,让他又感觉热得很。
  意识还未完全清醒,江离凭着本能往后靠了靠,没躲过薄聆的触碰,倒换来对方的急切关怀。
  “难受吗?是不是冷?”
  江离睁开沉重的眼皮,浑身酸软,发现自己正输着液,头还枕在薄聆的肩上。
  他抬起头,迷茫地看向薄聆,一开口嗓子却嘶哑得厉害,几乎说不出话来。
  薄聆了然地起身,声音温柔至极:“你发烧了。渴吗?我去倒点水来。”
  江离看着他的背影,脑子里昏昏沉沉的,他扫视一圈才发现自己坐在输液大厅里。
  好冷啊。身边的热源一离开,他就忍不住哆嗦起来,身上盖着的毛毯就像片树叶,一点御寒的能力也没有。
  他样子呆呆的,又因为高热而两颊发红,双眼像汪泉水,雾气四溢。
  薄聆接水回来,想要喂他,江离拒绝了。他用没输液的那只手端起杯子,却止不住颤抖,薄聆便帮着他扶着杯底。
  等他小口小口地喝完水,薄聆接过杯子,又给他递一张纸巾。江离自己擦拭了嘴角,用沙哑的嗓音道了声谢。
  他冷得发颤,薄聆却没再像他沉睡时那样搂住他,而是又找护士拿了毛毯来给他盖上。
  输液输得慢,两个人坐在一起,却始终没怎么讲话。江离的身体渐渐回暖,意识也清明不少,后知后觉地发现薄聆有点怪。
  他虽然一直照顾着自己,但也不像之前那么态度坚定,反而坐得离他略隔了段距离,动作也有些拘谨。
  江离垂眸,看向自己扎着针的手背,那块皮肤有点发青。他想,薄聆终于想通了。
  毕竟他那么多次地拒绝了对方,那么无情地推开了他,薄聆的刻意保持距离正说明了他不再执着于江离。
  生病的状态,正是一个人情感脆弱的时候,是那么适合促进亲密关系发展的时机,而薄聆放弃了。
  江离想笑一下,他该感到轻松的。但这幅病体拖累,他笑不出来。
  输液厅里有的是吵吵闹闹的世情百态。对面的女人,头发乱糟糟的,嘴唇发白起皮,输着液还在骂着她那不成器的丈夫,脸色的红都是激动和愤怒引起的病态色彩。那头的老爷爷,满脸沟壑,微闭着眼,膝头趴了个十岁左右的小娃娃,他输液的手搭在冰凉的扶手上。
  江离冷淡地看了几眼,便又收回视线。他明明刚刚睡醒,眼睛却又觉得累了。
  他也不再思考薄聆是否放弃,不去疑问为什么他醉酒时唤的是“离离”,酒醒了又不再热切追寻他的爱情。
  冰冷的医院里,他隔窗很远,看不清外边的天色是晴是阴。江离无聊至极,也并不为空虚而苦恼,又闭眼假寐。
  他独自一人在黑暗里沉下去,还没沉到底,就被轻柔的动作打搅。
  薄聆以为他又睡了,小心翼翼用双臂圈住他,胸膛贴着他的身体,像是要给他温暖。
  江离不出声,假装真睡了,心里却无法再平静下去。薄聆的触碰与远离,都很奇怪。
  说着喜欢他,行为举止却十分守礼,但又暗地里叫他“离离”。醉了要轻薄他,醒来又装疏离。
  薄聆到底想着什么?是情难自抑,还是有所图谋?
  可是,江离在心里想,他什么也没有,能让薄聆求什么呢?
  像一滴水坠落在静谧之中,某种暗示突如其来,一句熟悉的话砸来心上,仿佛真有什么人对他说过一样:
  “江离,我要你的爱情。”
  爱情,爱情。江离的心瑟缩起来,这东西,他怎么可能有啊。
  他想到昨晚薄聆那句含着醉意的“我的江离”,心脏不正常地颤动几下,恨不得捂住耳朵,藏进一个黑漆漆的角落里。
  他想逃跑。
  薄聆的双臂还圈着他,给他温暖,明明很可靠,江离却想挣开。
  但是薄聆没有做错什么,江离不能够太过分的。他紧闭双眼,过了十多分钟才又装作自然地清醒。
  薄聆不着痕迹地撤开手。江离心里又刮起凉风。
  他发烧总是来得快也去得快,输完液休息一会儿,护士再来量体温,温度已经降下去了。
  两个人一起回家,也没怎么交谈,不过江离隐约觉得薄聆看上去并不轻松,似乎心事重重。
  江离脑袋还晕沉着,换好拖鞋站起来时眼前发黑,摇摇晃晃地差点站不住。
  薄聆见状很快来扶他。
  但也不知道为什么,江离反应极大,重重地推了他一把。他在怕。
  薄聆愣住好一会儿。
  江离也惊着了。他觉得自己很古怪。一想到薄聆今天刻意的疏远,他就非常不自在,但这明明正是他所希望的啊。
  江离困惑着,既看不清自己的感情,又摸不透薄聆的想法。可他不愿意如此傻气地等待,他竭力使自己冷静。
  不要再给他任何期待了,江离。
  他还没出声,先听到了薄聆一句极其沉重的:“对不起。”
  江离的心重重一沉,那轻飘飘的东西陡然有了重量似的,在胸膛里开始有了存在感。
  他猛地看向薄聆。
  为什么要道歉?江离感到不解。他不认为薄聆有哪里对不起自己。
  “你……”他只说了一个字,又停下来。
  薄聆也静静地看向他,江离这才注意到,他的眼睛里满是血丝,显示着疲惫与煎熬。
  “你不用道歉。”江离说,“我发烧是因为我自己体质差,跟你没有关系的。”
  薄聆欲言又止,目光在他的脖颈处流连。那目光不带狎昵,只是心疼。
  他好像备受打击,满脸的懊悔和自责,试图开了好几次口,却怎么也没把话说出来。
  江离一瞬间就想清了原委。薄聆睡时一丝不挂,而江离又只穿了件睡袍,脖子上有着吻痕,还在发烧。
  薄聆误会了。
  江离却有些说不出话来,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薄聆这么为难的样子。
  薄聆对他和对自己太不一样了。在江离说了伤人的话时,他是冷静的。而当他以为自己伤害了江离时,他竟这么无措、脆弱。
  薄聆把头埋进双手之间,在那逼仄的环境里费力地平复情绪,才又睁着发红的眼睛对江离说:“我不会再喝酒了。对不起,不会再有这种事了。你……”
  他顿了顿,又深吸了口气说:“你讨厌极了是吧?”
  他没有乞求原谅,只是问他的感受,无望地期待着概率极低的谅解,仿佛已给自己定下了死罪。
  江离从来没看见过一个人这么失魂落魄又无助至极的样子。他简直觉得薄聆的命悬在自己的回答上。
  他突然想,要是他故意不回答,一直不说话,对方会因为长时间地屏住呼吸而缺氧吧?
  只是稍加想象,江离便承受不住了。他想要发火,想暴躁地骂人,可眼睛酸涩得厉害,又像是要流泪。
  薄聆是个傻子吧,什么错也没有,干什么要有那么重的负罪感?他为什么要那么珍重我?凭什么对我这么好?
  不断膨胀的伤感包裹着愤怒,他胸膛里回荡着一声又一声的悲鸣,最后变成莫名其妙的一句:
  救救我啊,别爱我啊。
  这句话一成型就让江离吓了一大跳。他慌乱地压制住情绪的崩溃,想要镇定些。
  但薄聆刀刻般的悲凉目光,让他怎么也停不下来,心底一个劲儿地呼喊着救命。
  江离实在觉得自己不该这样,嘴上仁慈地救了薄聆的命:“你想多了,你没有强迫我。你醉的太厉害,咬了我脖子而已。没关系的。”
  可那句“没关系的”多么的有魔力,力量之大直让江离吃惊。那句话几乎一下子就把薄聆救出来了,他看见薄聆眼里忽地就生出了光彩。
  江离的心重重一跳,别过头去。
  这才是最恐怖的事情,江离发现他能够决定薄聆的情绪,左右他的悲喜。这一认知使得他脑子里的东西迅速爆炸,撕心裂肺地喊着救命。有谁来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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