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此景,只消用心术不正的思想稍作想象,便足以令人血脉|贲|张。
林闻起对白岁寒不是心术不正,而是极度不入流的心怀不轨,更是汇聚世间上所有龌龊下流事的狼子野心。
他站在门口,捂着鼻子道:“你该睡了,你不是不爱开灯吗?我把灯关了吧。”说罢,他按灭那盏顶灯,屋内霎时一片漆黑。
寂静的氛围里,林闻起缓缓放下手,听到白岁寒低声问他:“你走是不走?”
这句话也可以曲解为“留下来陪我”。虽然林闻起知道白岁寒一定没有这个意思,但他横跨那么久时光的单恋,全靠这种牵强附会的曲解而存活下来。
他碰了碰自己的上唇,果真尝到一丝血腥气,于是无奈地扬起头止血,嘴上若无其事道:“我为什么走?门都关了。”
又是静了很久。那边终于开始有窸窸窣窣的动静,白岁寒应该是钻进了被窝。
林闻起正打算去另一间房间休息,白岁寒忽然开口说:“那样没有用的。”
他迟疑地问道:“什么……没有用?”
一室的冷香当中,白岁寒不冷不淡的声音传过来:“仰头没有用。”
林闻起下意识就把仰着的头放下来了。
接着又听白岁寒说:“止鼻血最好的办法是指压或者冰敷。”
他在黑暗中用袖口拦住血流不止的鼻子,觉得脸上微烫,良久,忽地轻声笑道:“那才没有用。”
“你在这里,我的血就永远止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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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毁约不倦
谷蕴真回到池府的时候,思故渊里冷冷清清,只有几个巡逻的家丁远远地在院内守卫。但池逾的卧室里有灯光在亮着,他拿着两盒糕点盒子,走过那扇门时稍作犹豫,停下步子,轻轻扣门。
屋内却没有回音,谷蕴真又敲了敲,才有兵荒马乱的桌椅翻倒声传出来,他心中疑惑不解。须臾匆忙的脚步逼近,面前的门吱呀一声从里头猛地打开,眼前却没有人影。
他低头一看,是满脸通红的苏见微。
“……Angel!怎么是你!”苏见微抚着心口左右看了看,又泄气地说:“也对,池逾期回自己房间敲什么门嘛,我早该想到的。”
谷蕴真谈不上是高兴还是失落,便象征性地笑了一下,弯腰问道:“见微,你在池逾房间做什么?”
苏见微招手,谷蕴真附耳过去,听这小男孩小小声地用气音道:“我最近丢了几首情诗,我怀疑是池逾期拿走了,特地来这里找找。”
谷蕴真惊愕道:“你什么时候写了情诗?我没教你作情诗!”
“就在上课的时候写的啊。反正同样是抒发感情,举一反三,抒发恋爱之情有什么难的?”苏见微得意地笑道,但下一秒小脸又皱起来,转身恶狠狠地踢了一脚池逾的房门,气鼓鼓道:“但是到底放哪去了?我明明记得夹在书桌的字帖里,为什么不见了?一定是池逾期不小心看见了,想拿这个去哄骗外头的姑娘,就偷走了!他就喜欢这么做!”
谷蕴真被这个半大孩子惊得话都说不清楚,支在那里想了许久,伸手谨慎地拍了拍苏见微的肩膀,安慰道:“其实也不一定,我前儿也不明不白地丢了几张草稿纸,或许是收拾的人当废纸丢了也未可知……”
“什么?谁这么大胆,敢丢我的心血!”谁知道这句安慰实在药不对症,还不慎踩雷。苏见微登时更怒,叉着腰从池逾房里蹦出来,往对面气势汹汹地走去,看背影不是去上房掀瓦就是去兴师问罪的。
谷蕴真抱着糕点盒子在风中凌乱,其一是因为苏见微嘴里惊世骇俗的情诗;其二则是因为池逾竟然曾经干过这种借花献佛的不光彩事迹。
他连分发糕点的事情都忘了,只呆在廊檐下出神,直到忽然瞥见远处池逾修长的身影,才勉强把游离的精神抓回来。
池逾一边走一边解衬衫的袖扣,脸上挂着微微不解的神情,随便拉人问道:“小少爷这是怎么了?午饭你们给他吃了火药桶?见着我就是好一顿骂,我看他脑门上冒着无能野火。”
嘴损啊大少爷。
被他问的丫鬟战战兢兢道:“不、不知道……方才小少爷跟谷先生在您门口讲了好一会儿的话,您去问他吧!”
池逾就回过头来,与幽暗游廊里的谷蕴真对视一眼。谷蕴真不退不闪,倒是池逾率先收回视线,踩着青草往房间走去。
他一步步走近来,谷蕴真看着他意外规矩的干净领口,在逐渐明亮的光影里一点点显露出来。池逾的眼尾像谷班主以前闲来沾墨扬笔抹出来的流畅优美的线条,谷蕴真看了一会,说:“没什么,见微又在胡闹了。”
池逾哼道:“我就知道。”
谷蕴真无语道:“反正你从来也不管他。”这人装什么神机妙算刘伯温呢。
“我又不是他亲爹,真要管得了那么多,我不如去当居委会主任算了。”池逾打量着谷蕴真的表情,又观察他手上的木盒,发觉那上面印着逐香楼的标记。关于木盒他仅仅是一掠而过,注意力全都凝在谷蕴真的右手上。
送他的玉镯为什么不戴??
虽然池大少爷完全忘记,自己送玉镯的主要目的是为了祝谷先生早日觅得良人。
谷蕴真忽然动了动手,笑道:“你在看,想吃一点吗?”
池逾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等手里被塞了一盒糕点,他才知道谷蕴真说的是糕点。
“你喜欢吃逐香楼的点心?”池逾轻咳几声,掂量着那个木盒,没话找话地问道。
谷蕴真:“林老板送的。”
他说完这句,便发现池逾的表情忽然变得十分微妙。不得不说,看着原本一个潇洒落拓的人为你闷闷不乐、辗转纠结,那感觉异常让人愉悦。
不等池逾整理心情,谷蕴真又问:“你今天一整天都不见人影,是去哪里了?”
“……”池逾可疑地一时语塞,答不上话来。
谷蕴真靠着深红的柱子,微微歪头问道:“我猜猜罢。莫非……你是去街头询问这么一件事――十年前谷家班那个艺名叫冷拒霜的,是否有什么值得一提的风流韵事吗?”
池逾无言以对的表情让谷蕴真笑得更深。朦胧的光下他眼尾跃动着得逞的碎光,那眸色与神情都异常动人。池逾扣着沉甸甸的盒子,恼与羞一并冲上脸面,然后谷蕴真就稀奇地发现,这位自诩脸皮比长城还厚的池大少爷――脸红了。
池逾的性子似乎不容许他处于这种被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境地,他索性脸也丢了,于是破罐子破摔,上前一步,逼近谷蕴真,低头含恼问道:“所以究竟有没有?”
谷蕴真本来被他这虎头蛇尾的一靠弄得有些退缩,听到这话差点笑出声,忍笑道:“你没问到?”
“说什么的都有,你告诉我,我该信哪个?你是周转于十几个军阀的祸国妖后,还是被棒打鸳鸯的苦命人,二选一。”池逾盯着谷蕴真因忍耐而颤|抖的纤长眼睫。如若他说一句假话,在那样的视线下也会心生愧疚。
谷蕴真轻轻推了推池逾的肩膀,两人过于靠近的距离便忽地隔开,他仰头,微笑道:“我不选,您既然是那么无所不能的池大少爷,就自己慢慢琢磨去吧。”
说罢,他与池逾错身而过,走了几步,池逾忽然喊他:“谷蕴真!”他停步回头,池逾靠着方才他靠过的柱子,说道:“我最讨厌琢磨不定的东西,你当真不告诉我,那我今晚是睡不着了。”
他便开口欲言,池逾又说:“与当初我见过你之后,就一直想知道你的名字,究竟是哪三个字一样。”
谷蕴真站在那里,池逾走过来,也许是不知道该做什么,他的手抬起又放下,低低道:“你的名字出自‘表灵物莫赏,蕴真谁为传’这句诗。”
真是奇了怪了,叫他赶紧去寻觅佳偶的是池逾,现在又巴巴地跑过来求他告诉情史的也是池逾,这人莫不是得了什么精神类疾病吧?
谷蕴真被池逾的目光注视半晌,还是招架不住,松口道:“那就简单地说一点点。”
他抬了抬下巴,池逾会意地低头,谷蕴真便贴近他的耳廓,压低声音说:“我骗你的。”
池逾:“……”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谷蕴真,这人笑得无比纯良,轻轻巧巧的四个字就把他一整天的东奔西走,思来想去化成一堆浪费光阴的无用功。
“我没有过心上人。”谷蕴真说起这些与风月挂钩的事,总是容易脸红,好在他隐在不充足的光线里,并不担心池逾看到。于是他也得以继续厚着脸皮说道:“但我身边一直不乏追求者。所以池大少爷,下回你说话之前,就请斟酌斟酌。”
池逾终于想起他那个破破烂烂的理由,毫无底气地反驳道:“我那是为了祝福你,好么。”
“好。”谷蕴真接的很快,倒让池逾意外了一把。
他顶着池逾复杂的目光,轻轻颔首,又学着苏见微偶尔会说的一句话,道:“晚安。”
谷蕴真右手臂的伤口已经愈合得差不多的时候,池逾找时间带他去医院拆了线。回到池府时,便听到苏见微在里头兴奋地大喊,池在手里拿着一只柔黑色的燕子风筝,几个家丁散在周围陪他们玩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