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狗没法展现那么丰富的表情,她看起来比马克吐温像一只狗。
“谁叫人总有只能追忆,再也没法回去的过去呢。”
“……”
“哎,心之全蚀。”
被她伤春悲秋的样子惹笑,程充和走过去一巴掌拍在她大腿上,“好啦,准备准备,我们要出发了。”
“嗷呜。程女士,你怎么能随时上手呢。”
好吧,程充和收回她像狗的说法,这巴掌拍狗身上,狗一点感觉都没有。
“出发,去哪?你也去啊?”顾之桥终于反应过来了。
“是啊,很久没去爬山了,马克吐温也去。”程充和留心她的表情,“嫌我们是电灯泡?那当我们不存在好了。”
“程女士,你说笑了,别说是你,就是马克吐温走到哪里都是一副耀眼的太极图。”惊讶不过一瞬,顾之桥很快接受,多少人一起爬山有什么关系,光她和林涵音两个,怕是要被念死。
啊,不行不行,不能妖魔化她。
林涵音很快出来,惴惴不安的阴影随着和母亲相认散去,整个人看起来开朗许多。见到顾之桥也不再是先皱一下眉然后开口说话。今天,她是笑着的,甚至主动拉起顾之桥的手,夸她细心想到她。
她眉眼弯弯的样子让顾之桥也微笑起来,连说话都轻柔许多。“睡够了吗?饿不饿,早饭去车上吃?”
“好啊。”
“今天不用开会了?”
林涵音稍稍有点不自然,要是平时她会觉得顾之桥在讽刺她——到大理几天,她每天都在工作。昨晚听了程充和的经历和建议,她觉得可能自己对顾之桥要求太高了,要求得不到满足,反而生出怨言。有了怨念,自然会处处看对方不顺眼,把关心当是嘲讽,因为自己随时随地想嘲讽她。
于是她回答:“昨天会开完了,我们可以好好玩玩,来了这么多天,我天天都在客栈里。”
“是啊,房费住出本钱来了。”想到程充和坐在另一边,顾之桥又加了一句,“还赚了无敌海景。”
本来顾之桥打算自己坐副驾驶,让母女俩一起,程充和非说不做灯泡,行吧,最后让马克吐温坐在副驾。听同事说狗会晕车,他们家的狗每回坐车必吐,而马克吐温显然享受吹过田野的风,坐车系安全带驾轻就熟,丝毫没有半分不适。她还是第一次见知道坐车要系安全带的狗,应当是平时坐惯副驾,主人训练好的。
三人说说笑笑上山,真到了爬山环节,原形毕露,不过大索道处,林涵音已连呼吃力,就连提议爬山的顾之桥也是气喘吁吁。
程充和却像如履平地,面不改色,心跳保持寻常,见状无奈道:“你们平时不锻炼的嘛。”
二人坐在缆车里直摇头,这会儿出奇默契。“哪有这个时间和精力,上一天班挤一天公交已经像条死狗,还要锻炼,需要多大的毅力。”平时还时不时要加个班,就算打车来回,坐车本身也消耗体力。
“借口,真有心,总能找出时间运动。”程充和抱着狗,坐在两人对面。
本来不让狗上缆车,但程充和在这里住了几年,多少有些熟人,淡季嘛,打个招呼,就让马克吐温上了缆车。为方便观景,现在的缆车底部多是玻璃,天不怕地不怕的马克吐温此时倒有些怕了,缩手缩脚瘟鸡一样蜷在主人身边。
“是哦,真有心,总能找出时间运动。”林涵音学母亲的话,突出运动两个字,斜睨着顾之桥。
顾之桥心领神会地笑,“有个词叫有心无力。”
林涵音用口型叫她:“顾小娇。”
顾之桥还她个鬼脸。
两人说着暧昧的话,在亲妈面前打眉眼官司。程充和尴尬的同时感到欣慰。
和好的基础是双方有共同的意愿。有这个大前提,努力才会起作用。只要一方有所改变,另一方相应会发生变化。
林涵音看来是把她的话听进去了,顾之桥也不像是不领情的样子。眼下这一幕,比前两天随时剑拔弩张、针锋相对要好太多。
缆车下来是一长段平地玉带路,观景佳处,远处洱海与城镇一览无余,此时临近三月,已有早熟的杜鹃花偷偷绽放。
空幽的山野总能使人心旷神怡,顾之桥蹦蹦跳跳和马克吐温跑前跑后。林涵音和程充和走在一起,好几次想把她叫回来,只是母亲不叫狗,她不好意思叫人。
等到下山的时候,顾之桥脚步虚浮,程充和看不过眼,拉她一把。
林涵音笑她:“你这体力还老是想去爬山。人家是登山,你是真的爬山。”
顾之桥回:“有志……不在……身残。”
说话断断续续,两个字就要喘一喘还惦记回嘴,程充和忍不住说她:“顾小姐你啊,以后去出本书,大名《娇言》,副标题顾之桥怪话大全,一定卖得很好。”
“标题像……小黄书,加上副标题……像摆在地摊上的小黄书。不带这样拐弯抹角骂我的,程女士。”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早了吧,叉腰。
看你们都说要离婚,我就先不~~~
第15章 吊桥效应
在山上就着热水吃些顾之桥预备好的干粮填肚子,狗和人都没意见。说好了下山回客栈,晚上再吃好的。
回程坐的小索道,老式吊篮,全暴露无遮拦,整个悬空,只有椅子前方的把手和一根不知是否有用的安全带。
程充和带狗在前头,狗安之若素,顾之桥勉强自己把屁股安在椅子上,脸色苍白,双腿发软,手都是抖的。
没想到她恐高那么厉害,林涵音取笑不得,全程揽住她,握紧她的手。
“娇娇,不怕啊,我在你身边呀。”
顾之桥浑身一颤,“娇?娇?”
“嗯,你看你都在发抖,不是娇娇是什么。”
“我那是恶心的……呃……”
缆车上方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顾之桥头皮发麻,浑身僵硬,吐槽的话立刻灰飞烟灭,只紧紧抓住前方的扶手和林涵音的手。
林涵音软言细语,“你看呀,其实我们很安全。”
顾之桥一字一顿,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我不看。”
“你那么怕怎么刚才不说。”
“谁知道那么吓人啦。”她要面子的好不好。
“好啦,以后我们不坐缆车了。”
“嗯,坐可以,但是不坐那么原始的。”
“好,不坐那么原始的。”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半年以来,林涵音第一次对她那么和颜悦色、细致温柔,没嘲笑也没骂她。
顾之桥快要哭了,一定是因为太感动的缘故。
从缆车下来,脚踩在平实的地板上,顾之桥仍能感觉到下半身的无力。她知道不需要害怕,知道有足够的安全保障,但是她没法控制。
程充和牵着马克吐温在前头等她们,见到顾之桥软绵绵的样子,有些吃惊。
林涵音笑着解释:“她恐高,没事的,缓缓就好。”
程充和还是第一次见到坐索道坐成一团虫的人:眼神可怜巴巴,故意摆出恶狠狠的表情。
像是在说:都怪你,你明明知道。
好吧,程充和知道顾之桥恐高——沿途她很少往外侧山道靠,很少看悬崖,每一步都很仔细,没想到会到这个程度。
走了半天,林涵音吃不消,推一推顾之桥,“行不行啊,能自己走了吗?”
“顾小姐。”程充和内疚又担心,上前扶住她,“还好走路吗?”
能走,怎么不能走,顾之桥心道,她只是恐高,没有跳崖。
“唔。”她委委屈屈地点头。
程充和好笑,让女儿带狗往前走,自己搀扶她。走到一处弯道,只听这个比她女儿大几岁,比她女儿爱撒娇的女人说:“你是故意的。”
程充和来不及反驳,这人飞快地说:“你绝对是故意的。你想撮合我和涵音,给我们制造机会,还玩吊桥效应。”
吊桥效应,指的是一个人提心吊胆经过危险吊桥,情不自禁心跳加速、口干舌燥,容易对当时遇到的人产生爱情的感觉,把恐慌当作心动。
一路上顾之桥和林涵音相处的不错,顾之桥恐高,坐个索道有助于增进感情。
“对不起,我没想到那么严重。”程充和坦然承认,甚至没怪顾之桥自己没有拒绝。“弄巧成拙了吗?”
顾之桥敲敲重新属于自己的腿,不歪不扭走了几步,跳了几跳,走回她面前一本正经地说:“程女士,你知道吗?”
程充和被她严肃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毛。
“我自己也没想到那么严重。”说完,她快步往前走,追上林涵音和马克吐温,笑声扬起。
程女士突然很想打人。
下山不到四点,刚够时间回客栈歇一歇再考虑晚饭问题。
一行人刚回客栈,就见钱今神情紧张在门口张望,“程姐,给你发的信息看见了吗?”
“刚才在爬山没注意,有急事?”程充和说着从口袋里取出手机一看,眉头不自觉皱起来,“知道了,没事的。”
走到客栈楼下,程充和拍拍林涵音,“你们先上去歇着吧。晚上我就不做电灯泡了。你们可以去古城转转,吃好吃的,哪几家顾小姐晓得,骑车、坐车去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