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臣们闻言统统跪倒在地上,商朝的历史他们只会比纣皇更加了解,明白他话中所指乃是当初武丁在位时,数次带领商朝军士抗击外族侵略,将疆域扩充了一倍有余的人,正是这位帝王的两位王后妇好和妇癸。
其实商朝女性的地位不仅不低下,还十分崇高,如妇好和妇癸这样杰出的女性,不仅能够带兵出征,还掌管着整个国家祭祀天地的事务,甚至在她们的丈夫出征在外时承担着主持国家政事的责任。
但是妇好与妇癸是何等神圣智慧的女性,狗皇帝的新宠苏妲己又是个什么货色?两者怎可等同而语?
只是纣皇已经先声夺人,底下臣子便再不能将这样的道理说出来——若是说出来岂不是等于说自己已经被西岐的礼教同化了,变成了一个歧视女性的人?这要是传出去,也不用残暴无双的纣皇动手,家中老母就能将他们拖进祠堂里狠狠揍上一顿,断他们一条吃里扒外的狗腿!
他们虽然不敢这么说,却也不会去赞同纣皇将苏妲己留在朝堂上,因此只沉默地匍匐在地上一眼不吭,并且一个个偷偷地瞧着窦方,为他加油添气。
那窦方此时也有些后悔,但是想到自己既然已经做了出头鸟,若是又反悔了退了下去,不将这苏妲己弄出朝堂,那自己不就成了贪生怕死之徒,叫天下人耻笑,连后人都要脸上无光?
这窦方如此想着,心中竟是壮起了一股无惧无畏的胆气,只想要将苏妲己这妖妃轰出九间殿,哪怕是没了自家性命也要博这一个万古流芳的名声!
窦方心意一定,立即浑然不惧地突然跳起身,指着狗皇帝与奸妃唾骂道:“武丁双后乃是天命之女,圣洁无双,岂是苏氏女可比的?呸,不过一以色事人的贱婢尔,也想染指朝堂事务,可笑可笑!”
一直扑在纣皇腿上懒懒散散的苏妲己哪里能乐意听到这些?立即坐起身来,拉扯着昏君的衣裳,娇嗔道:“陛下……”
纣皇连忙怜爱地将爱妃搂进怀里,看向窦方的眼神却是越加冷酷。他对窦方的不识抬举显然不耐烦极了,竟然二话不说地招来了守殿武士,将窦方扣押了起来,以诬蔑皇妃的罪名要将他推出午门斩首。
那窦方此时早已是视死如归,根本不惧怕纣皇的裁决,当朝就哈哈狂笑起来,耻笑纣皇昏庸,商汤六百四十年江山就要毁在苏妲己这个妖女手上!
可他才刚爽快淋漓地将心中三年来的恶气吐出,就听到苏妲己娇滴滴地对纣皇说道:“陛下,这狗贼这般诋毁臣妾,若只是将他推去杀了,解气是解气,但臣妾的名声还是被他毁去了,再难挽回了。”
纣皇听这话觉得十分有道理,便问道:“爱妃是要怎样?”
苏妲己阴冷地瞧了窦方一眼,只叫这铮铮一身烈骨的大忠臣浑身不觉一寒,接着便听到这奸妃笑嘻嘻道:“陛下不如将他与他的家人统统贬作奴隶,赐来臣妾寿仙宫里,日日给臣妾的丫鬟们梳头洗脚,也叫他受一受这被人羞辱的滋味!”
苏妲己话语一毕,窦方当即浑身一颤——不仅是他,就是旁边几个本来想站出来求纣皇免窦方死罪的大臣也吓了一跳,连忙低下已经半抬起的身子,又扑回地上低下了头,心里却是将苏妲己唾骂不已,暗恨她竟然敢这样虐待朝廷的忠臣。
心中虽然愤恨,但是终究没有一个人肯站出来,唯恐自己被连累,跟着窦方一同被贬为奴隶,那可就冤死了!
这些臣子确实是一个个都不惧怕死亡的,他们本就个个出身世家,族中人口绝对不下于三四百人,正是死了一个XXX,还有三四百个XXX能够将世袭的官位占住,若能为了家族的名声一头撞死在九间殿上,正是人生一大快乐事,子孙后代都会将他们记住的!
可是变成了奴隶就是另一回事了,不仅名声受辱,家族所拥有的名望、地位、数不清的封邑、财产统统都要没有了,最后更要被人奴役,任意鞭打,这等丧家辱族的事情谁敢去做?
而那纣皇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当即高兴不已,挑逗地一点苏妲己的鼻尖,笑道:“爱妃好聪明,就这么办!”
此话一出,底下立刻发出无数声抽气,而那窦方则是整个人都愣住了,犹如一个呆头鹅,完全没有料到自己忠言直谏的后果竟然是这样!可是就在武士们要将他强行押下去的时候,他立即又开始挣扎起来,想要再做一次挣扎往那金光灿烂的龙柱撞上去!
无奈,文人力弱,一代忠臣窦方终究还是屈服在了两个守殿武士的愚忠上,被他们蛮恨地扭送出了朝堂。
纣皇这才摸着下巴将堂下众臣逐个瞧了一遍,笑道:“如今,可还有人对朕协爱妃上朝一事有异议?”
他都已经这般做了,哪里还有人敢说出真心话来应他,只沉默地趴伏在地上,不敢吭声。
大臣们不说话,纣皇便当他们是默认了,于是又叫他们将奏折全部堆放到他面前,也不叫大臣们亲自陈述,而是让身边的妖妃用她那妖媚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地将奏折上的内容都给他念出来!
若他真将这些奏折听在耳里倒也罢了,大臣们权当苏妲己是他们的传声筒,但这昏君却是一身懒散地倚靠在龙椅上,眼睛也是闭着,哪里有半点心思在政务上?他根本就只是想听苏妲己的声音,用这种法子来讨苏妲己高兴,增加两人之间的情趣罢了!
看懂了纣皇心思的大臣们当真是怄气不已,却是鉴于窦方的前车之鉴敢怒不敢言。
只下面的比干双眼微微眯着,虽然也是低着头一副愤恨的样子,心里却是松快了下来,暗道如此一来,狗皇帝可算能正大光明地翻阅朝堂上所有的奏折了,自己日后也不用再将奏本偷偷摸摸地递送进宫门里这么麻烦了!
却是忽然想起一件事情,连忙站出一步,提醒仿佛睡着的纣皇道:“臣比干有事起奏,如今已是四月之初,再过十日四方八百诸侯就要来朝拜觐见,往年有宰相主持礼仪,布置朝贺事宜,而今宰相之位无人,却是不知该由何人来应酬此事,还请陛下颁下谕旨早做安排。”
作者有话要说:
☆、封神乱(三十七)
商朝旧例,每四年的四月十五,各个诸侯首领都要到朝歌朝贺,向商王进贡,并由四大诸侯陈述这四年内各小诸侯在封地上的作为,最后由商王按照各人功过进行一次赏罚。
这一日尚且未到四月十五,却已经有许多侯爵从各地封地赶来朝歌,因为还未到朝贺的时候,只能委屈自己与别人一同拥挤在驿站内。
因为一年前纣皇颁布了禁止诸侯领主与其继承人擅自离开封地的旨意,各地诸侯与朝歌中的大臣来往就不方便了许多。而今借着朝贺的便利,诸侯们总算能光明正大地与朝歌的诸位大臣们好好联络感情了!只这几日,朝歌内的大臣们不论是大官还是小臣,是廉洁还是贪婪,就没有一个不被这些诸侯光顾巴结的!
尤其是金甲这等狗皇帝面前的大红人,更是成为了各路诸侯竞相巴结的对象,只不过两三天的功夫府里的三间仓库就被各种宝贝塞得满满当当,恐怕连纣皇得到的贡品都没有他得来的贿赂多!
这也是自然,需知道这些年来处处干旱闹灾,各位诸侯如何能凑得出贡品来供奉纣皇?若是叫这贪财的昏君以为他们在欺君、谎报灾情,可就不妙了!
却说朝贺前一日,本该最早来到的冀州城代理城主江一春才匆匆地赶来朝歌,刚刚将行李放在驿馆,就见到一个武将模样的中年男子站在门外,瞧着他——不是别人,正是不久前写信给他,请他帮忙介绍金甲兄妹的陈塘关总兵官,姓李,单名一个靖字。
这李靖想要结识金甲兄妹,理由又与别人不同许多,原来他家中夫人殷氏在三年前怀上了孩子,却是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一连怀了三年,至今也没有将孩子生下来。
李靖唯恐自家夫人非是怀孕,而是得了恶疾,又听说巫医御七是一代神医,医术高超,没有什么病症是她医治不了的,因此才想着能与她兄妹认识,求御七帮他夫人医治一番。
李靖是因疼爱妻子才有此请求,江一春如何能拒绝得了?因此一来到朝歌,见到李靖来找也不作休息,立即就领着他去了金甲的府上。
但是金甲与江一春之间关系并不如外间传闻的那般和睦,因此他府上仆人一见到江一春来了,立即双眼一翻白,甩手就想将大门关上。
谁知在江一春与李靖身后还站着一个武将,不是别人正是亚相比干的儿子公子偈。
这公子偈此来自然是要见金甲的!当初他入得御林军中,得知其中最精锐的一支便是金甲一手训练出来的麒麟军,十分受优待日日都有肉能吃,因此十分向往。无奈金甲挑选麒麟军历来有规矩,绝不收贵族子弟入他军中,因此公子偈根本没有机会被选中。
但是这公子偈也是有些小聪明的,知道金甲再拽也要看他堂弟纣皇的脸色办事,因此当初微子启、微子衍叛乱一事结束后,他立即腆着脸不顾老父阻拦,用得来的军功向纣皇求取一个恩典,将他直接编入麒麟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