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此案牵连甚广,一时间朝廷中的大臣们都人人自危起来,许多人都告病在家不敢上朝来,唯恐被杨任这个铁面无私、六情不认的人盯上,捉进刑房内严刑逼供。
但这件事情实在犯了狗皇帝的忌讳,不是这些大臣想要逃避就能逃避的。那杨任又是一直呆在朝歌中,对殷郊诬了哪些大臣又破格提拔了哪些人,是再清楚不过。他又不是亚相比干对殷郊有孺子呵护之情,反而觉得殷郊杀害诸位大臣时的面相简直与狗皇帝如出一辙,待他真做了皇帝,难保不是又一个残暴昏君。但杨任毕竟是比干的学生,不可能刻意地去陷害殷郊,所以他在审判查案的过程中尽量做到了不偏不倚,照公办理了此案!
而那黄飞虎虽然十分可怜太子,但他所忠诚的第一人毫无疑问是纣皇。他这个人忠厚有余奸猾不足,认定了太子若是没有谋逆夺.权之意,就是被调查一番也没有关系。而且就黄飞虎看来,一向杀人不眨眼更不讲证据、理由的纣皇,盛怒之下还能派下大臣调查此案,给殷郊一个洗刷污名的机会,已经是很难得的了!
但若是三个大臣上告的内容为真,像这等诬杀大臣的储君也只会让黄飞虎感到十分寒心!
因为主审官杨任可说是旁观了殷郊夺.权的全过程,这桩涉及当朝太子、数十名新任官员的大案历时不过一个月便结案了!等到杨任将审查结果上陈给了纣皇,看过奏章的狗皇帝当场发火,将殷郊提拔上来的那些大臣们统统捉拿下朝,并且将天牢中的殷郊提了出来,将那些大臣活活打死在了他的面前!
那殷郊不过十四五岁,哪里受得住这般阵仗?没得一时就双眼发直,发起愣来,竟显现出了三分痴相!
到底是虎毒不食子,狗皇帝见到殷郊被吓得痴痴呆呆,终于动了恻隐之心,没有将他定下死罪。但是死罪能饶活罪难逃,殷郊的太子之位是决定保不住的,不仅没有保住太子宝座还被贬为了庶民。
殷郊太子之位被夺,按理纣皇应当立刻册封嫡次子殷洪为太子才是,但是殷洪和殷郊同母,都是皇后姜氏所生,而姜氏在此之前就被狗皇帝污蔑为妒妇,德行有亏,这皇后之位恐怕也将不保。而今朝堂上被纣皇与殷郊这对父子轮流杀了又杀,早已经新陈代谢得干干净净,哪里还有那许多宁死不屈也要仗义直谏的忠臣义士?由此在狗皇帝不主动提出册封太子一事的情况下,朝中百官便如集体失忆一般将这件关乎国家稳定的大事抛在了脑后!
别人或许会忘记,但是有三个人是绝对不会忘记的!这三人其一是皇后姜氏;其二是二皇子殷洪;其三则是亚相比干!
却说比干被称为“七窍玲珑心”的圣人,一心扑在大商复兴上,此前对殷郊夺.权一事很是心痛,却也不能眼看着狗皇帝悬空太子之位,令庙堂不安!
可是当他请旨入宫后,刚刚跪下,连“万岁”都没有呼出口,便得了一叠十几封封书信从狗皇帝手里丢了过来,直接扔在了他面前。
比干诧异地抬起头来看着这些书信,等他发现信封上的字迹莫名熟悉,觉察一半书信出自太子之手,另一半却赫然是东伯侯姜桓楚所写后,心中立即“咯噔”一声,暗道不好!
再等他将信封逐一拆开来看信中内容,脸上表情立即变得精彩纷呈,最后却是化为平静!
东伯侯姜桓楚这番举动,比干也非是不明白他的苦心,毕竟太子是他外孙——如今朝堂跌宕起伏,而殷郊殷洪两位皇子更曾被纣皇派遣在外游历长达三年,姜桓楚担忧他们名位不保也是情理所在!
但是姜桓楚此事做得未免操之过急:现在大商刚刚经历了内乱,正是时局不稳之时,而他却急切地伸手进来,不仅指挥着殷郊杀害大臣,甚至还将东鲁之人借由太子之手安插在大商朝廷中,这等行径说好听点是担忧外孙,说难听点便是栽他一个谋反的罪名也不为过!
如此作为,莫说是居于上位的纣皇,就是比干也不免动怒,也终于放下了对纣皇贬黜殷郊的埋怨——殷郊竟然将外族之人安插到朝廷之中,这等子孙不要也罢!
由此,比干不仅对姜桓楚、殷郊失望备至,就连姜后和殷洪也一并有了芥蒂,自然不愿为他们说话。
只听一声叹息,比干将这些信件重新折好塞回了信封中,一一拢好放在手里,然后口中呼了三声“万岁”后便站起身,恭恭敬敬地将这些书信摆放回了纣皇面前,而后再没有提那立储一事,一脸颓丧地退了出去!
而那姜后一直被关押在中宫之内,纣皇根本不见她。因此她心中虽然十分愤懑,却苦于没有机会离开中宫,更加没有办法冲到纣皇面前与他争辩控诉!
反是那殷洪十分奇怪,竟然亲自跑来纣皇面前,主动提出了立储一事。但他非是来为自己求太子之位,也不是来替兄长讨要宽恕的,而是诚恳地跪在地上,请求纣皇不要将他立做太子。
然后这小子就从袖子里抖落出了一封书信,竟是他外祖父姜桓楚给他的。
信中姜桓楚向殷洪详细地论述了殷郊被废黜的原因,不在夺.权,而在于没有夺取军权——因为武成王归朝,负责守护朝歌安全的御林军立即就被黄飞虎收了回去,让原本掌握他们的殷郊失去了军事支持;而殷郊提拔上来的官员毕竟任职日短,根本不能形成实力。在此等情况下殷郊轻易地就被纣皇掌握了命脉,一下子被罢黜了太子名位!
因此,姜桓楚告诫殷洪,要想保住太子之位,想要保护自己和姜氏,就要掌握一支真正属于自己的军队!而殷洪在内乱之时就跟着张桂芳入军历练。因他表现突出,张桂芳奉旨前往北部边疆守护边界前特别勾出一支五百人的人马交给殷洪,由他继续留在中原腹地讨伐那些叛军。殷洪为人忠厚淳朴不似纣皇之子,一路平乱一面吸纳新兵,到了内乱结束倒叫他手中兵马数目不减反增,而今已扩大到将近八百人,算得上是一支不小的队伍!
将赌注转而放在殷洪身上的姜桓楚自然看到了殷洪所拥有的这份优势,因此不远万里送信来劝说殷洪,要把握住这支人马,只有守住了这支人马他才不必害怕像殷郊一般被贬为庶民。
但是殷洪经过半年的军伍生活,更是带领着一支人马在战火中穿梭行进,与半年前那个游历归来的少年已经很不相同,性情虽然依旧淳朴,心智却上升了不少,对时局的变化也十分敏感!他知道自己的父皇会罢黜兄长,原因并不在他在朝廷中安插党羽——当初黄海水难,纣皇便曾通过金甲要他们自己培养在朝廷上的实力,可见这个昏庸残暴的父亲并不介意此事!
真正惹动他们父皇的是兄长听从了东伯侯的话,想要与之联手巩固储君之位的举动!
殷洪在战场拼杀了半年,非只是逞莽夫之勇,隐隐觉察到时局已经改变,诸侯之制在此战后必然名存实亡!
起初他十分惊慌,后来大战结束,他在堂祖父比干府中认识了西岐的四公子,两人相见恨晚一交倾心,很快便结为知己。而姬旦性情虽然冷淡,看待世情却比别人通透三分,正是在他的点拨下殷洪才明白了诸侯制度在商朝建立初期虽然发挥了很大的作用,而今却已经严重阻碍了大商的发展,诸侯制度在此时分崩离析于大商是再好不过,自己又何苦去烦忧?
☆、七年之养(二)
作者有话要说:
但是叫殷洪忧愁的是自从兄长被贬为庶民后,外祖父东伯侯就将所有的希望都寄予在了自己身上——东伯侯非是愚人,自然也能看出经历过这场内乱后,不论纣皇有无此意,诸侯制度都会奔溃。而东鲁在其他三大诸侯莫落后,无异成为了天下诸侯马首是瞻的对象。东伯侯即便不为这些诸侯所推动,只为了自己也绝不能对诸侯制度的崩裂坐视不理,所以才会比过往更加积极地与姜后以及他们这两个外孙进行联系,甚至还将鲁人送到朝歌,让前太子殷郊安插在朝廷中。
但是纣皇既然能够在短短的一个月内就将太子殷郊连同他安插培植的势力全部铲除,显然早就对太子的一举一动进行了监视!殷洪眼睁睁看着兄长被贬,岂能没有一点警惕之心?而他性情本是马虎,此前根本不会想到防范此等事情,身边恐怕早就被自己的父皇插满了眼线,而今想想都觉得心里虚的慌,哪里还敢应承外祖去收拢军权与自己父皇为敌?
因有这番忌讳,殷洪不仅不敢应承东伯侯姜桓楚,更连名正言顺可得的太子之位也不肯要,反而正正经经地跪在自己父皇面前,乞求他莫要将自己册封为太子。
原本殷洪是想着父皇既然一直不肯开口主动提及立储这件事,想必是忌惮东鲁所以连带自己也看不顺眼,心里并不愿意将储君之位交给自己。
不仅是殷洪,就连他新认识的小伙伴姬旦也是这么认为,所以殷洪才敢在这个敏感的时候主动跑来纣皇面前将这件事提出来。
不想,他父皇当真不是常人可以揣度的,在听过殷洪的请求后非但没有欢喜,反而一脸怒容。殷洪一见此暗猜父皇这般模样莫非是误会了自己,以为自己是在以退为进,于是连忙想要开口替自己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