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的运气,让他在27岁的时候就遇见了这个人。
索炀说:“很想你,不过我有这个。”
他从睡袍的口袋里拿出一颗糖:“熟悉吗?”
沈徽明笑出了声:“还真随身带着?”
“对,想你了就吃一颗。”
索炀说完这句话,他突然明白了刚刚沈徽明的那句“情之所至”。
情之所至,他也说得出这种酸到人掉牙的情话。
两人轻声细语地聊了两句,总算依依不舍地挂断了视频通话,索炀手里攥着那颗糖,躺进被窝,安稳地睡了。
这场暴风雪耽搁的时间比上次那场暴风雨还要久,直到第二天下午他们才重新登机起飞。
好在,之后的飞行十分顺利,虽然晚了十几个小时,但平安降落。
降落之后的索炀跟着大家一起去酒店休息,他有充足的时间放松一下,可以在柏林的各处看一看、逛一逛。
不过,因为没有沈徽明在,他出去闲逛的意愿也没那么强烈了。
索炀在酒店混过了大半天,然后想起要给沈徽明买礼物,于是换了身衣服走出了酒店的房间。
他一出去,恰好看见宋恺,那人提着一个袋子从外面回来,一看见他,吓了一跳似的,立刻后背贴墙站好。
索炀觉得他这举动实在有点儿夸张,但懒得多说,他是真的一个字、一个眼神都不想给宋恺。
索炀没理他,当做没看见,直接就走了。
其实事后索炀有反思了一下在飞机上自己的行为,或许真的有点儿过激,毕竟是同事,他怎么都不应该轻易动手。但如果再来一次,索炀估计自己还是会这么做,他太迫切地想跟对方划清界限,因为他很清楚,宋恺这样的人如果你不一刀斩尽,后面麻烦事儿会更多,他别的不担心,就担心会影响到沈徽明,或者说,他担心有一天会因为宋恺让他跟沈徽明之间出现什么误会。
作为一个成年人,必须要为自己的一切行为负责,杜绝一切不必要的麻烦。
他走出酒店大楼,戴上耳机,单曲循环着沈徽明当初推荐给他的那首《Berlin》,然后一个人,慢慢悠悠地走在柏林的大街上,思考着应该买点儿什么礼物带回去送给他想念着的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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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炀他们返程的时候,飞行一切顺利。
他在登机前给沈徽明发了航班信息,对方说会来接他,两人顺势就约好晚上一起回索炀爸妈那里吃饭。
索炀在柏林给沈徽明买了礼物,这一次,也带上了沈徽明父母的,他精挑细选,希望他们能喜欢。
返程的时候再一次路过莫斯科,天气晴朗,冬日的暖阳看得人心情都变得晴朗,再飞七八个小时他就能见到沈徽明了,工作空闲下来的时候,索炀摸着口袋里的糖想:谈恋爱这事儿还真是让人分神啊。
他望着窗外的天、窗外的云,阳光刺眼,他眯起眼来笑着,想起之前跟沈徽明坐在一起看星星,三万英尺的高空有独属于他们俩的秘密和浪漫。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终于到了尾声,索炀开始播放广播,提示所有旅客收起小桌板,调整座椅靠背,同时告诉大家飞机将在五分钟后开始下降。
广播结束,索炀照例去客舱巡视,确保乘客没有任何问题,然后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系好了安全带。
再有半个小时,他们将重新回到地面。
他看了一眼手表,猜想此刻沈徽明应该已经在机场的咖啡店等他了。
飞机开始下降,一切正常,然而就在即将着陆的时候,发生了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意外。
索炀突然发现,原本应该降落的飞机突然重新上升,客舱的乘客发现这一情况后也开始躁动起来。
他赶快联系乘务长,得到的消息是飞机前部的起落架失灵,无法正常降落。
起落架失灵这种情况索炀也是第一次遇到,但他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也终于明白了飞机为什么开始盘旋。
前起落架失灵,如果自动和手控放下都无效,只好尽量耗光燃油,最后采用机腹擦地迫降,不排除有起火的可能。
索炀来不及多想,接到通知后深呼吸,然后立刻进入了应急状态。
他需要做的是相信机长,然后让他的乘客们相信他。
广播响起,这一次传来的是机长的声音,冷静克制,语速也平稳如常:“女士们,先生们,我是本架飞机的机长,现在飞机发生了机械故障,决定采取陆地迫降……”
索炀站在那里,一边安抚不安的乘客,一边听着广播。
在过去的飞行中,突发事件并不少见,在各种突发事件中,索炀甚至不止一次受过伤,但是他从来没有害怕过,因为他很清楚,一旦他怕了,他的乘客就没人保护了。
在这个时候,飞机上的每一位乘客能依靠和信赖的就只有他们了。
索炀转头看向窗外,他们依旧在盘旋。
他的脑子里沈徽明的样子一闪而过,那个人坐在咖啡店里,翻着书,等着他。
机场上空,索炀他们这架飞机已经盘旋了两圈,原本坐在咖啡店等待的沈徽明看了一眼时间,觉得差不多了,就起身走向了国际到达的出口,准备去看看飞机是否准时降落。
然而,当他走到那里,发现人群无比躁动,大家似乎都在眉头紧锁地讨论着什么。
沈徽明走过去,正仰头寻找那架航班的信息,突然就听见有人开始哭,嘴里说着什么爆炸。
他原本并不觉得这跟索炀的航班有什么关系,直到有机场的工作人员走过来,对等候在外的大家进行安抚。
哪趟航班?
沈徽明连续确认了三次。
他对飞机的各种突发情况几乎没什么了解,很多时候都是在新闻上看到,但也大都一扫而过。
在遇见索炀之前,他根本没想过自己会跟这个行业有任何牵连。
不是说飞机是世界上出行安全率最高的交通工具吗?
安全率最高的交通工具怎么还会有机械故障?
就算有,为什么偏偏被他们赶上了?
沈徽明脊背像是过电一样,瞬间就出了一身的冷汗,像是在寒冬腊月被人生生淋了一桶的冰水。
他转身跑向朝着机场停机坪方向的窗户,手下意识攥紧了拳头。
他站到窗边,看着一架架飞机正常起落,没一会儿,他看到了那架载着索炀、不知道已经盘旋了多久的飞机。
他不确定,但又似乎很确定。
他的索炀就在那上面。
沈徽明不敢多想,更不敢去搜索飞机迫降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况,他只告诉自己,一切都没问题,不久之后索炀就会安全降落,然后给他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或许真的是坏事传千里,飞机还没降落,网上却已经传得沸沸扬扬。
程森的电话打了过来,说话的人却是周末。
“你在哪儿呢?”
沈徽明接起电话,听见周末的声音都在发抖,但他却十分冷静地说:“我在机场等他。”
周末停顿了几秒钟:“我遇到过一次迫降,我们……”
“别说了。”沈徽明看着窗外,打断了他,“我等他下班。”
周末此时整个人都被程森搂在怀里发抖,他遇到过,那是他最后一次飞行。
“我是想说,”周末尽可能保持镇定地说,“索炀比我专业多了,他能应对得很好。”
沈徽明笑笑:“是,放心吧,我在这儿等他下班。”
第63章
如果不是真的经历了意外,没有人真的会去考虑意外存在的可能性。
当飞机迟迟无法降落,当爱人被困在高空,当所有人都没法给出一个确切的、肯定的、一定会安全的答案,沈徽明只能默念:我等他下班。
沈徽明远离人群,他不能受那些人的干扰。
他相信,此时此刻的索炀一定在冷静、专业地应对一切,他的索炀像个战士一样,尽管没有铠甲,却护着他要守护的人们,他觉得自己甚至可以想象得出现在索炀的模样——语气坚定目光诚恳地在告诉乘客,他们一定能将大家安全带回地面。
所以,他也要相信索炀。
远处,有人在哭,有人闹,有人在祈祷。
沈徽明只是紧紧地攥着手机,眼睛始终看着窗外。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更不知道还需要等多久,但是他很确定的是自己会耐心地等着,直到索炀回到他怀里。
此时的机舱中,索炀正蹲在旁边安抚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先生,老先生心脏不好,刚刚吃了药,紧紧地抓着索炀的手闭着眼深呼吸。
索炀最担心的就是这种情况,他眉头紧锁,尽可能轻声细语地跟老先生说话,而另一边的宋恺也终于不再瞎胡闹,拿出了专业空乘该有的样子在安抚乘客的情绪不停地做安全提示。
老先生稍微好些了,睁开眼跟索炀道谢,他看了一眼窗外,明白他们还在城市上空盘旋。
“我是来看外孙的,”老先生握着索炀的手说,“本来女儿说要接我过来,但是她刚出月子,我舍不得她折腾。”
老先生转过来看着索炀:“孩子,你跟我说实话,咱们会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