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是因为重要,所以沈徽明亲自来谈。
他来之前就知道自己将要面对哪位神仙,虽然头疼,但他做足了准备。
沈徽明被前来接机的助理带去酒店,洗去一身的风尘仆仆,换上像样的西装,气定神闲,风度翩翩。
两人出发前往会场。
助理说:“沈总,您真不用休息会儿?”
“不了,”沈徽明说,“那家伙我了解,我来了不第一时间去见他,他保准借题发挥。”
谈判的对象是谁呢?
是本科期间的同学,曾经把他当做假想情敌的人。
沈徽明觉得自己挺冤的,那会儿他住得离学校稍远,每天开车上下学,路上会顺道接其他同学一起。
当时有个男生跟他走得蛮近,但再近也只是朋友关系,沈徽明那会儿没心思谈恋爱。
他是无心,但对方有意。
却没想到,招来了情敌的不满。
学生时代大家二十左右岁,再怎么早熟,跟现在比也还是青涩幼稚。
当初的沈徽明不像现在这么沉得住气,三言两语被惹急了,跟对方大打出手。
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跟人打架,两人打了个平手,谁都没讨到甜头占到便宜。
后来两人虽然依旧是同学,但几乎处于对立状态。
他们俩之间那个症结一样的男生后来没有跟他们任何一个在一起,大三的时候人家交了个白人男友,说是享受到了X爱的美好。
沈徽明对此笑笑便过,但跟他打过架的“情敌”觉得自己有被冒犯到,在一天吃午饭的时候,端着餐盘坐到了沈徽明面前。
对方说:“我其实不比白人小。”
沈徽明诧异地看看对方,然后俩人都大笑起来。
后来没想到竟然成了朋友,对方也知道了沈徽明一点儿要跟他当情敌的意思都没有。
如果只是这样,那今天的合作其实挺好谈的,但问题是,他们后来又闹掰了。
像是天意,那人喜欢谁,谁就看上沈徽明。
倒不是说对方条件比沈徽明差多少,相反的,沈徽明一直觉得人家比自己更受欢迎,但偏偏就逃不脱这个魔咒。
一次喝完酒,俩人一言不合,倒是没吵架,可聊崩了,再不往来。
还是很幼稚,这不可否认。
之后两人几乎不联系了,沈徽明听说对方一直留在纽约,但也只是听说而已,没想到世界这么大却又这么小,他们竟然在谈判桌上重逢了。
沈徽明走进那栋大楼的时候想,一场恶战即将开始啊。
索炀他们在纽约有一个晚上的停留时间,第二天一早飞回。
最开始的那一两年大家会把这当成所谓的“公费旅游”,停在哪里就玩在哪里,不过慢慢的,相比于出去玩,大家开始更愿意在酒店休息。
折腾不动了。
到了酒店,索炀跟同事住一间,是经济舱的一个男生,叫仇超,也是去年来的,跟何甜一批。
这个男生爱玩爱闹,平时话就很多,但人本质不坏。
刚放下行李箱,仇超就兴奋地说:“炀哥,待会儿玩去吗?”
索炀一边换衣服准备洗澡,一边说:“你们去吧,我折腾不动了。”
“别啊!”仇超跟着他凑到洗手间门口,“你要是不去的话,就我一个男的,我害羞!”
索炀笑了:“你还会害羞?”
“怎么不会啊!我超害羞的!”仇超倚着洗手间的门框,求他说,“炀哥一起去吧,要不姑娘们都不爱带我玩。”
索炀看了看他,无奈地笑笑,最后点了点头。
“欧耶!”仇超直接在门口欢呼,紧接着就被关在了门外。
酒吧这种地方索炀倒真的不是常客,如果平时没有朋友同事张罗,他自己是绝对不会来的。
倒不是对这种地方有什么意见,他只是懒。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两年真的“老了”,他开始更喜欢安安静静地在家待着,平时工作已经够忙够累,有点儿时间不如在家休息。
跟着吵吵闹闹的帅哥美女走进酒吧,目光所及大都是金发碧眼的白人男女。
索炀走在最后,轻轻叹了口气。
就算去酒吧,他也应该去gay吧的。
苦笑一下,继续跟着往里走。
几个人过来,有的人为了喝酒,有的人为了跳舞,索炀纯粹是陪客。
他坐在那里漫不经心地看着四周,百无聊赖地喝着没什么太大感觉的酒。
偶尔有人来搭讪,都是姑娘,他礼貌拒绝。
到了后半夜,实在太闷也太累,索炀不好说先走,只能找个借口准备出去透透气。
他从酒吧出去,站在路边吹风。
九月份,飘着微凉的小雨。
他无聊地沿着街道走,这个时间路上的车辆跟行人都已经少了很多。
“索炀?”
突然被叫到名字,索炀循声回头。
他诧异地看着一个男人从车上下来,隐约记得这个人姓沈。
第4章
这场偶遇对他们来说都是意料之外的,在这个美国第一大的城市,两个人竟然在深夜以这样的方式见了面,实在不得不让人想到“命运”这两个字。
索炀回身看过去的时候,十足惊讶。
而沈徽明先他一步回魂,客气有礼地说:“没想到在这儿又遇见了。”
索炀笑了笑。
虽然已经脱下了制服,但索炀依旧挂着那恰到好处不亲不疏的笑容,语气里也听不出多少惊喜,跟他一比,沈徽明竟然显得有些鲁莽了。
“沈先生晚上好。”他站得笔直,望向沈徽明的眼神也十分坦然。
索炀越是这样,沈徽明就越是躁动。
他走过来,也不管会不会打扰到对方,强行挤入了索炀的夜晚里。
“怎么这么晚了一个人在外面?”沈徽明跟他保持了一个社交距离,不远不近,也恰到好处。
“不是一个人。”索炀笑着回答,“跟同事们一起出来玩,我透透气。”
沈徽明看了一眼他走过来的方向,那边一排的酒吧。
之前在机场,沈徽明已经被拒绝了一回,按照他的性格,就算再遇见也就是寒暄一下之后各走各的路,但偏偏撞见索炀,他竟然说:“一起喝一杯?”
索炀显然没想到这位沈先生会这么执着,他看得出这是个傲气的人,一般来讲,这种人不会给别人拒绝自己两次的机会。
“去对面的清吧。”沈徽明看得出他的犹豫,“我今天下了飞机就开会,累得不行,想喝点儿,解解乏。”
索炀是不想去的,拒绝的话也并非那么难说出口。
但他抬手看了眼时间,然后说了句:“好。”
他鲜少接受别人的邀请,尤其是几乎算是不认识的人。
只不过,他也挺累,但想到出来玩自己先回酒店不合适,会扫了同事的兴致,可他又不想回那个太吵闹的酒吧,最好的选择就是去清吧喝一杯。
只不过这个人恰好是这位沈先生。
沈徽明都已经做好了被再次拒绝的准备,却没想到他答应了。
“好,稍等我一下。”沈徽明转身回到车边,让助理先走,说自己待会儿打车回去。
都交代完,他走回索炀身边,两人朝着马路对面走的时候,轻飘飘的细雨缠着他们,微微凉的晚风绕着他们,沈徽明闻到了对方身上的香味儿,是他也买过的一款木质香调的香水。
清吧很舒适,他们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
索炀给仇超发了微信,告诉对方自己遇见个朋友,在附近喝两杯,等大家要回酒店的时候叫他。
沈徽明说:“我挺意外的。”
“什么?”索炀的手指轻轻地搭在玻璃杯壁上,问话的时候整个人也带着看似亲切实则疏离的笑。
沈徽明比他笑得坦诚:“没想到你会答应来跟我喝酒。”
索炀轻声一笑:“我也没想到。”
他拿起酒杯,沈徽明接收到信号一样,跟他轻轻碰了碰杯子,两人各抿了一口酒。
“你明天飞回去?”
“对,”索炀说,“上午飞回,19个小时。”
“太辛苦了。”沈徽明问他,“没想过转行吗?”
在他们这个行业,确实很多人做了几年就转行了,转行后做什么的都有。
“暂时没这个打算。”
索炀话很少,几乎是沈徽明问什么他就答什么,回答的内容也绝对不会有延伸,不会给对方任何借题发挥寻找新话题的机会。
这个人活得十分谨慎。
沈徽明有些哭笑不得,他觉得来跟自己喝酒大概就是索炀做得最不谨慎的一件事了。
他这么想着,拿起酒杯喝了一口,然后也不再多问什么,跟着索炀一起看着窗外听着音乐发呆。
深夜的雨始终下得淅淅沥沥,不见变大,却也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沈徽明似乎从来没跟谁这样坐在窗边浪费过时间。
不对,这话其实不应该这么说。
他确实是个对时间有严格管理的人,不允许自己浪费哪怕一分一秒,但是跟索炀坐在这里相对无言的一个多小时里,他竟然没觉得时间白白流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