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期间他还试图用同样的方法去要求冯建把私吞的钱转给他,但是没用,梦境分毫不由得他,他连话都说不出口。
他就像一个幽灵一般,仅仅是借宿在自己的躯壳里,可以动动细枝末节,却改变不了事情原本的走向。
这情况让季萧寒放弃了试图去掌控梦境里自己的身躯的想法。
他一路赶到车站,然后回家。
全程无一丝严陌的身影,他甚至没有在奶茶店门口停留。
到车站时不过晚上七点半,天色尚还未完全黑掉。
父亲自然也不会来接他,因为这个时间父亲刚下班,按照今晚的情况来看,他应该刚刚买肉去了。
季萧寒独自坐公交车,当他到家的时候,进院子就发现,爷爷正坐在堂屋里养神,默默也趴在院子里休息。
默默看见季萧寒后立马抬头,窜起身扑过来,像现实一般扒上他的腿。
季萧寒蹲下来,抱着它的前腿摸了摸它的头,手陷在软乎乎的毛里,触感无比真实,心都软了几分。
母亲在收拾家里卫生,看见他便问他渴不渴。
季萧寒松开狗,说:“渴。”
母亲给他倒水,然后他喝了一杯水,又去敲了敲季萧雨的房门。
过了半天,门才开,季萧寒一眼就看见妹妹的书桌上,一本教材书下面压着一个花花绿绿的封壳。
“又在看小说?”季萧寒悄悄问妹妹。
季萧雨偷看一眼老妈,嘻嘻笑了一下,小声说:“放松放松嘛!”
就在两人一阵嘻嘻哈哈的时候,父亲拎着蔬菜和猪肉以及猪排骨回家了。
进门后看见他还笑:“小寒回来了,今天我买了排骨,晚上炖汤喝。”
季萧寒和季萧雨一起转身出门,对父亲笑:“好啊!”
季萧寒上前接了菜,拿到厨房,和母亲一起收拾。
当天晚上,他们一家人安安静静地吃了晚饭,喝了一锅排骨汤,就各自睡下了。
一切看似那么风平浪静。
没有严陌来敲门,也没有人穿他的衣服跟他挤一张床。
但季萧寒躺在床上,却辗转反侧睡不着,身体里的另一股精神力量在惴惴不安。
他能感受到,闭着眼也睡不着,不知道为什么。
一直到半夜,他终于知道为什么惴惴不安了,没有严陌却也有同样的一道“惊雷”在半夜炸响。
狗吠声接着响起,但很快就消失了,短的像是错觉,别说惊醒邻居了,就是惊醒他都很勉强。
只不过他没睡着,所以听见了声音。
季萧寒半夜醒来,听到动静,便出了卧室,他拿起墙角的晾衣叉,堂屋门就开了。
他一叉子把人打出去,站到堂屋门口就看见自家的院门口已经被人打开,院子里进来几个人,正是今晚那几个人。
他们穿着一样的衣服,一样的发型,不一样的是,没有一地碎玻璃,他们也没有人受伤。
也没有人站在院子中阻拦他们,甚至他们还多了一个人拿刀。
狗躺在院门口,因为狂吠被人砍了一刀,倒在血泊中,已经奄奄一息,只剩下很轻微的呜咽声。
季萧寒心口抑制不住的大恸,不管是他还是另一个精神意志,此刻的心情都是一样的难以忍受。
默默已经被他们养了七八年,按照狗生,他已经是壮年了,说是他们家的亲人也不为过。
季萧寒一时分辨不清楚这些人是来偷东西还是来寻仇的。
但还不等他脑中思考,身体就已经跟随另一股意志拿起晾衣叉,冲了出去。
倒也不是要跟对方拼命。只是不知道怎么了,另一股意志似乎被对方的刀刺激到了,想把他们尽快赶走。
季萧寒武力值与现在并无二致,他和对方打架也没输。
对方眼见情况不好,与季萧寒打了几下便要跑。
而这时,季萧寒的父亲也从屋子里出来,季萧寒一时分心,胳膊被对面人划了一刀,一股热流从右手臂上流淌而下。
身后,季父见此情景,一时心急,拿着拖把便想上前帮儿子的忙。
……
后来无数次,这一幕都是季萧寒从不敢回忆的画面,是午夜梦回时他内心里最可怕的梦靥。
是他这一生,从记事以来第二次流泪。
这确实是季萧寒这一生中,这一辈子,最难接受和看到的场景。
霎那间,他甚至不自觉的和另一股精神力量融为一体,对着父亲的所在嘶喊道:“爸——!!!”
但任何言语亦或者动作,在这一刻都变得苍白,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父亲突然倒了下去。
那平时宽阔伟岸的胸膛被扎进了一把刀,刀尖没入□□又拔出,鲜红色的血瞬间从刀口处如泉涌般流出,染红了他的衣衫。
……
……他是谁?
他在哪里?
此刻,他真的是在做梦吗?
他为什么会梦到这样的场景?
眼前倒地的又是谁?
父亲吗?
……这,难道真的不是假象吗?
但下一秒,季萧寒就顾不上去想自己不过是梦里客这事了。
他看不见自己的表情在霎那间变成了何种狰狞的模样,也想不到其他的任何事。
管他什么人。
管他谁在跑。
就是这天塌了,也跟他没关系。
他只一心往父亲身边奔。
然而,仅仅是几步路的距离,不过几米远,他却感觉好像这一辈子都走不到了。
他跪过去,用手死死捂着父亲胸口的伤口,拼命想要阻止血涌出来。
他感觉不到自己的手,或许那已经不是手,那是止血的钳子,那是修复伤口的工具。
但它又是手,它只能不断的被鲜血染红,血从他指缝中溢出,在手腕处和自己的血混为一体。
季萧寒的世界都要崩塌了。
那些闯进来的人似乎意识到事情大条了,他们只想谋财,却没想到好像害了命。
一时间吓破了胆,全都往门外跑,没几秒就不见了人影。
季萧寒跪在院中,妹妹和母亲都奔了过来,他们甚至顾不上去哭,妹妹嘶喊着:“!医院!!快去医院!!”
季萧寒这才醒过来,他抱起父亲出门,母亲和妹妹着急忙慌地四处去敲门,找人帮忙送医院。
一位邻居从睡梦中被拍门声惊醒,出门一看这样浑身血迹的四个人就等在他家门口,连忙开着自家的小车出来,顾不得被血染脏车厢,载着他们四个人往医院而去。
季萧寒抱着父亲,父亲的手死死攥着他的手,一句话都没说出口。
他一口气都不敢出,就怕吐了一口气,父亲就没了。
整个人魂不守舍,思维一片空白,呼吸都觉得困难,眼神随着车往医院飘去。
但是,还没等到医院,他就突然被远处强烈的灯光刺到了眼睛。
有什么巨大的东西撞向了他们这辆小车。
什么叫声,什么画面,什么感觉,全都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
他陷入了昏迷。
这个世界肯定是假的……
这是季萧寒昏迷前唯一的想法。
……
“…………媳妇?”
“……寒寒?”
“小寒?”
有人在耳边说话,虽然低沉,却是很温柔的声音。
“……别哭,没事了,什么都没发生……”
有人轻轻碰了他的脸,手指尖很烫。
季萧寒瞬间从一阵心悸中陡然醒来。
像从深海中飞跃而起跳到岸上的鱼,一瞬间获得自由而轻松的空气。
但下一秒,就开始因为缺氧而拼死挣扎,要回到海里去。
他张开嘴,大口大口地呼吸,整个人如同缺氧一般,胸口疼痛不已,双手在身侧攥成拳,光秃的指尖深深掐进手心里。
“没事了,没事了,真的,没事了。”
有人抱着他,一边拍他的肩膀,一边在他耳边宽慰道:“醒了吗,难受吗?……深呼吸,来,听我的,先吸气……吐气……再吸气,再吐……”
如此几个深呼吸之后,季萧寒终于好受了很多,慢慢恢复了正常呼吸。
他松开手,抬起来摸了一下脸,发现脸颊上全是泪水。
但他顾不上别的,一个翻身腿往外一蹬便准备起床穿鞋去看看爸爸妈妈和妹妹。
“咚——!”有东西摔掉地的声音。
“哎哟!”接着传来一声痛呼,季萧寒分心看去。
是严陌,本来就只占了一小半床沿,被他一个翻身蹬的,整个人摔地上去了,正好屁股着地。
此刻,严陌正一脸委屈地看着他,严陌一手揉着自己的屁股,一边悄声嘀咕:“……谋杀亲夫啊,这是。”
但季萧寒着实顾不上他,几步下床,便出了卧室。
他慌里慌张地走到父母的卧室门前,站在门口,却又一时心生胆怯。
好不容易,才艰难小心地举起手,然后轻轻拧了拧父亲的卧室门锁。
他没拧开。
他们家晚上睡觉喜欢反锁卧室门。
不过,这意味着,爸妈都在里面,没出来。
应该是吧?
都好好的在里面睡觉?
季萧寒犹疑了一下,松开门锁,正要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