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已夕抬起脸,这下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气呼呼地问:“你什么时候下班?”
叶早晨看了一眼表,抱歉道:“大概还需要一小时,今天人不多,到点就能走。”
林已夕不言不语地低下头,叶早晨也看出他的不自在。
“哦,对了对了。”叶早晨忽然道,“我给你买了个东西,今天才到的,我拿给你。”
说着叶早晨便两步走向衣柜,开了其中一个柜门,从里面拿出一个快递盒。
林已夕抬起头,脸还绷着:“买给我的?”
“对。”叶早晨把盒子放到桌子上,用钥匙划开了上面的胶带,“我帮你拆开看看。”
林已夕有些好奇,目光锁定了叶早晨手里的东西不放。
叶早晨把里面的盒子取了出来,递给对方:“送你的,拿着。”
林已夕看了一眼东西:“手机?”
“嗯,”叶早晨又把东西往对方怀里递了递,“最新款的,骚紫色,衬你。”
林已夕脸上迅速闪过一丝的欣喜,但他立马又绷住了。
“快拿着,别闹小脾气了。”叶早晨哄道。
屋子里另外两个人都往这边看了看,林已夕咳嗽一声,假模假样地、勉强地接过了手机。
“乖!”叶早晨夸了他一声,随即又掏出一个手机盒,“还有一个,先放你包里。”
这次林已夕倒是毫不犹豫地接过:“给你妹买的?”
“嗯,小丫头今年上初一了,给她买个好点的用用。”
林已夕瞟瞟对方:“我就知道不是买给你自己的。”
“我的又没有坏。”叶早晨整理了一下衣服,“我还要出去一下,你待在这,自己先玩会儿手机啊。”
林已夕抱着俩盒子点点头,他还能怎么办,叶早晨太会了,他现在想发火都发不出来,只能抱着自己的新玩具,眼睁睁目送叶早晨离开。
“喂,你就是晨哥家的小护士吗?”叶早晨一走,便有一个男模走过来搭讪。
林已夕像个孩子一样赶紧护住自己的手机盒,警惕地瞪着对方。
“你别害怕,百闻不如一见,我对你,还蛮好奇的。”对方靠近林已夕,仔细打量了一番,“你也蛮普通的嘛,晨哥图你啥?”
“你不懂,我们认识二十多年了。”林已夕连人带椅子往后退了退,椅背撞上了桌子,他眼睛转了转答道,“他图我,图我一颗有趣的灵魂。”
“啊哈哈哈,那我是不懂。”对方手撑在桌边,俯视着林已夕,“就因为你有趣,他就能拒绝那么多男的女的?”
拒绝什么,林已夕不是傻子,他明白。
林已夕扬起头,高傲地回答:“他应该的。”
对方假笑了一下,冲一旁的伙伴打了声招呼,转身离开。
林已夕坐在原地,虽然今天是第一次来酒吧,但是他对叶早晨的工作内容还是有了解的,他对男朋友的长相还是有清醒认识的。
叶早晨从小就长得好看,男女老少通杀的好看。
他肩宽腿长,从胯到脖连成一道完美的线条,脸部更是生得精致,鼻梁高耸,山根丰满,不仅充满着男性的阳刚,还隐隐透着几分柔美。
下班时间到,更衣室瞬间挤满了人,各款各型的男模,大部分人都有稍微打扮一下,让自己看上去精致一点。
林已夕把座椅让给别人,站起身来,仔细打量着混在人群里的叶早晨,不是他男友滤镜厚,而是叶早晨本来硬性条件就很好,稍微抹了发胶,描了眉毛以后,模样就更为出众。
在林已夕眼中,其他人化了妆是乡村野模出街,他男朋友是漫画里走出来的执事。
“盯着我看干嘛?走了。”叶早晨已经换下了衬衫外套,套上了一件常穿的牛仔服。
“哦。”林已夕跟上。
二人从酒吧侧门出来,叶早晨从一排摩托中推出了自己的小电瓶:“来,你先上。”
“脚搭好,别放下来啊。”待林已夕坐稳,叶早晨一边叮嘱一边跨上了电瓶。
车子发动,此时林已夕又毫不嫌弃地跟叶早晨贴在了一起,耳边传来风的呼呼声。
“手机,喜欢吗?”叶早晨冲着身后问。
林已夕响亮地答:“喜欢!”他确实喜欢。
“国庆放假吗?”街道空旷无人,叶早晨声音格外地大。
“不放!”
“我也不放。”
林已夕往前凑了凑:“我到时候给你买一个国旗,插你电瓶车上。”
“好呀!”
林已夕笑着搂着前面人的腰,突然脱口而出:“喂,别做男模了,换工作吧,换工作好不好?”
第4章
叶早晨沉默了一会儿,随即拒绝道:“不能换,钱还没攒够。”
“攒那么多钱,有什么用?”林已夕不解。
“攒够了钱,”到了家楼下,叶早晨把车停稳,“给你买四个轱辘的车。”
“对我那么好干吗?两个轱辘挺好的。”林已夕一步跳下电瓶车,“不然再买一辆,我雅迪你小刀,合起来也是四个轮子。”
“害,那能一样?我要轿车,你别管。”
“切,不懂你。”林已夕背着书包,沉默着往前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回过头来,“可有的事,不做才不会错,一旦踏进去了,就要有陷入泥潭,拔不出来的准备,这道理,你应当比我懂。”
林已夕说完,率先一步上了楼,叶早晨叹了口气,锁车跟上。
.
叶早晨和林已夕,从小长在一条街上。
那一条巷子,里头都是爷爷奶奶辈分配得来的房,老一辈的街坊四邻大多在一个单位,彼此熟识,生活水平也差不多。
到了父母辈,各家条件开始有了变化。
叶早晨爸爸有钱,林已夕他爹没钱。
当年流行的童装品牌,有“西瓜王子”和“小猪班纳”,叶早晨穿的是专柜正品,林已夕只能穿山寨原单。
叶早晨长得俏,穿得也好,大人们都喊他“小美男子”,小孩子都想跟他玩,林已夕也不例外。
风水轮转,好景不长。
叶早晨爸爸叶竟出事那天,林已夕正蹲在街口吃炒米。
吃得正香,叶竟突然大步跑来,把四岁的叶早晨往林已夕身边一放:“交给你了。”
林已夕手捧一把炒米,一头雾水地站起来看着二人。
随后就来了几名警察,十分不人道地当着孩子的面,铐走了叶竟。
叶早晨呆呆乎乎地望着自己爸爸被带走,直到父亲消失在视野里,他才“扑通”坐到地上,“哇”的一下哭了出来。
林已夕顿时慌了,赶忙把一手的炒米揣进口袋,连拖带拽、连哄带骗地把叶早晨领回了自己家。
林已夕奶奶进门的时候,林已夕正在拿袖口给叶早晨擦眼泪。
“哎你这孩子,怎么在我家?快走,你家出事了,你妈在找你!”林奶奶挥着手催促。
叶早晨哭得直打嗝,林已夕心疼地给他抹眼角。
四岁的小孩,已经隐隐有判断是非的能力,知道不是好事。
最后在林奶奶的催促下,叶早晨独自回了家——他家就在林已夕家楼下。
之后一连好多天,林已夕没再见到叶早晨,直到有次饭桌上,奶奶告诉林已夕:“你以后别跟叶家那小孩玩了,他家的钱,来路不正。”
后来,林已夕不断听人提起,叶早晨他爸是骗子,犯法了,坐牢了。
整条街,渐渐没人再跟他们家当面打交道。
叶早晨不怎么出门了,他一出门,就有家长把自家的小孩拉回屋,有大人假装偷看他,用叶早晨可以听见的声音,叹他“可怜”。
叶竟还有个弟弟,技校毕业,娶了媳妇,媳妇又生了个女儿。
新孙女要给奶奶带,晚上跟奶奶一起睡,又是女孩,年轻的儿媳妇非不让爷爷跟着一起睡,于是房间不够用。
为此,所有人大吵了一架,吵到邻里八方都探头出来看。
处理结果就是,他家在一楼阳台上搭了个棚子,叶早晨和他妈搬了进去。
那年,叶竟坐牢两年,叶早晨刚上小学。
冬天的傍晚,林已夕写完作业,爬上桌子,靠在窗台边,看着自家的空调水,一滴一滴,落在叶早晨住的棚前。
.
浴室里“哗啦哗啦”的水声停止,叶早晨擦了擦额头和发梢上的水珠,推门出来。
见林已夕正站在床边,嘴角含笑,一脸虔诚地拿着纸擦着他的新手机,左右前后,擦得仔仔细细。
“好了没?好了睡觉。”叶早晨疲倦地趴到了床上。
“哎。”林已夕拿下巴指指对方那边的床头柜,“把你手机拿过来,我给你擦擦。”
叶早晨把手机递过去:“我这破手机有什么好擦的?”
林已夕接过,边擦边说:“以后我们定个新规矩,手机要带上床,先拿酒精棉片消毒。”
“为什么啊?”
“你天天碰这个,碰那个,然后又摸手机,手机难道不脏吗?”林已夕自问自答,“肯定脏的呀,所以以后我俩手机都要擦,喏,棉片我就放床头柜了。”
“无聊。”叶早晨往被子里缩了缩,“我才不擦,你给我擦,洁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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