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路无言,各怀心事。看上去就像是两个各不相干的人,只有同样湿漉漉的内裤暗中昭示十几分钟前的荒唐。
玄关处只有一双拖鞋,林罪在鞋柜里捣腾了好一会,也没找出第二双,索性放弃,把拖鞋踢到周也脚边,赫然发现他已经脱了鞋袜,赤脚踩在柔光大理石瓷砖上。
他的脚是冷白色的,青紫色的筋络清晰可见,踝骨突出,跟腱处瘦削,线条分明。林罪不会夸,但是他能感受到本能吸引。
暗骂自己一句畜生后,他从牙缝里挤出两字,“穿鞋。”
周也闻声,听话地穿上了拖鞋,纯黑的拖鞋,衬得他的皮肤更白,在灯光下晕着一层光。
林罪强迫自己移开视线,指了指浴室,“你先洗,我打电话请假。”
周也颔首,冲他笑笑,趿着拖鞋朝他指的方向走去,走到半途他突然回头,“有点热,要不要...”
"不可能!"
话才说一半,林罪就出言打断。他胸口起伏有些大,脸上带着怒气。
周也一愣,倏忽就看穿了他的面具,声音含笑,“我是说,要不要开空调。”
“你在想什么。”陈述句,半开玩笑半佯装苛责。
林罪无言,那句“要不要试试”至今仍在脑海徘徊,余音绕梁,不断攻击他的防线。他现在精神紧绷,对和“周也”有关的一切都敏感至极,甚至过度建构,尤其他说出的话。
就像刚刚,他第一反应是,“要不要一起洗?”
呼出一口浊气,林罪忽视了这个似问非问的句子,径直走向空调,滴的一声响起,空调开始运作,冷气扑面而来,稍微抚平他体内的躁动因子。
“所以,要一起吗?”
林罪心头一滞,片刻转头,眉目间充斥着戾气,一股莫名的火烧起,不知道是气他的轻浮放荡,还是气自己的心浮气躁。
一句“你是不是欠操?”在舌尖酝酿,呼之欲出。
半天等不到回应周也也不恼,施施然转身,阻隔了一切。
点到为止。
一手好牌,可不能打得稀烂。
门外,听见浴室传出水声,林罪将黑t从头上脱出,怼着空调吹。冷气源源呼出,身体也熊熊发热,丝毫降不下温,林罪烦躁地折腾温度键,一通按到16度。
心里的困兽怎么都静不下来,无头苍蝇般四处乱撞,嘶鸣。活了18年,第一次无法抑制的生理冲动,对象是周也,男的。
门内,周也将淋浴开关推到蓝标尽头,冰冷的水迎头洒下,顺着下颌,颈脖,胸腹,隐于茂盛。从胯骨延伸,布满了半个背部的荆棘玫瑰被水沾湿,极致的白和青黑,交杂妖艳的红,颇有几分乱花渐欲迷人眼的味道。橡皮筋被他随手扯下,过长的头发盖住了眼睛,也掩去了他眼眸中的欲色。
他双手撑在墙壁上,五指骤然用力,指头泛起的青白色向下挤压指甲盖中的粉色。背部隆起的肌肉和手臂凸起的青筋代表了内心的颇不宁静。
周也重呼一口气,舌尖舔过已经凝血的嘴唇,缓慢闭上了眼。
想上他。
第一眼就想。
再度睁开眼时,眼里已是一片清明。
时间还长,不宜,操之过急。
周也关了水,目光瞥过被随意丢掷在琉璃台上的衣物,不由勾起嘴角。扯下毛巾架上唯一一条毛巾,系在腰上,迈步推开浴室门。
人,就要懂得,投其所好。
“林罪,给套衣服。”
第一次叫他全名。正盘腿坐在地上吹风降温的林罪抬头,美男出浴图。未擦干的水珠牵引着他的视线,从他的喉结,滑过锁骨,顺着人鱼线,消失在腰间的毛巾纤维里。
那片惹眼的纹身一览无余。
完全打湿的黑发被他随手捞起,搭在头上,呈背头状,扎苹果头的少年好像一下就长大了,变成了专门夺人魂魄的男妖。
林罪不敢再看,沉默地站起身,目不斜视进了房间,砰的一声巨响,门关上了。这是在置气?周也觉得好笑,懒散地靠在浴室门边,等他出来。
隔着一堵墙,林罪确实在生气。
闷头在衣柜里翻找,心里窝着一股火无处发泄。他认为那是一股无名之火,但他潜意识又万分清楚自己到底在气什么。这种无厘头的矛盾之争暗暗戳着他的每一个边边角角,每一个毛孔都不得劲。
他气周也步步为营,姿态浪荡编制圈套,一步一个饵料,环环将他套住。他气自己像条狗一样乖乖上钩,食髓知味。
没有人教过他情爱,周也就像老成的导师,浑身散发迷人的气息,若有若无,摄人心魂。一次放纵之后,久违而罕见的多巴胺本能驱使,他的身体呈现失控的状态,他很不喜欢这种被人掌控的感觉,安全感的缺失甚至令他排斥。
但是令人懊恼的是,他不排斥周也,这个人。不然他早就动手了。
林罪嘴唇紧抿,从衣柜里拿出一件黑t,又抽出一条校裤,突然想起什么,余光瞥到衣柜下层的抽屉,林罪顿了片刻后,认命般打开抽屉,随手拿了条内裤,反正尺寸都差不多。
拉开门,又是四目相接。林罪率先别过脸,也不管他接不接,冷漠地把衣服塞进他怀里,越过他走进了浴室,门关上的一瞬,一只手横空卡在门缝间,挡住了他关门的动作。
“生气了啊。”
“要不要我哄哄你?”
隔着雾面磨砂玻璃,林罪只能依稀看见他模糊的影子,门板可以阻隔视线,却拦不住声音。
还是他一贯的语气,清冷,温和,又不带什么感情,但是林罪偏偏有一种被顺毛的奇异快感,囚笼内横冲直撞的野兽突然被安抚,乖乖地伏在地上打盹。
要不要试试,要不要哄哄。
他不想管那么多前因后果,因为所以。也懒得去探究周也的目的,现在他只知道,
“要。”
似乎也没料到林罪会回答的这么干脆利落,周也停顿了一会才开口,“那你先洗澡,我好好想想怎么哄你。”
林罪觉得自己有些变态,他莫名喜欢从周也嘴里说出来的“好好”“想想”,诸如此类的叠词。
毕竟,从来没有人,用这种口气跟他说话。
记忆中,只有一小片暗无天日的空间,他是精神病生出来的孩子,所以要关起来,被迫接受冷眼,嘲讽和谩骂,一切都那么理所当然,不可抵抗。
一个人长大很漫长,也很乏味。他习惯了冷漠,别人也习惯了他的冷漠。
第一次,周也问他,“哄过人吗?”答案是没有,他说买一瓶牛奶就可以了,所以林罪给哄人的定义是一瓶牛奶。第二次,周也问他,“要不要我哄哄你?”答案是要。
看着那只手离开了门板,林罪方才回神,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哄我,说到要做到。
哪怕是一瓶牛奶都可以。
如果林罪再多探究一点,他兴许就会明白,这种失去掌控又不能自拔的处境,叫做,
在劫难逃。
作者有话说:
给我自己念一段,清心咒,不要逆10,不要逆10,不要逆10....
所以大家看出来了么,其实这是个,为爱做0的故事。
第6章
就着周也调的水温冲完澡,身上终于凉快了些,林罪抹了一把脸,习惯性往毛巾架上一摸,空的。
愣住,回忆起挂在周也腰间那条,他目光又转向琉璃台,散乱的衣服一件比一件湿。没什么好想的了,林罪抓起琉璃台上的衣服,揉作一团塞进了洗衣机,倒洗衣液、启动、关盖,一气呵成。
光着就光着,又不是没看过,娘们唧唧的,不像样。
老神在在地推开浴室门,16度的冷风铺天盖地卷来,吹得林罪脑子发懵。
又是空的。
没有人,他不在了。
那条毛巾被随意扔在茶几上挂着,一截边缘挨着地板,玄关处只有他自己的鞋和那双拖鞋,怀着最后一丝侥幸走进卧室,林罪默然,脸色前所未有的冷。听着洗衣机转动的声音,机械地套上衣服,林罪站在原地,突然无所适从起来。
一种,从脚底升起的无力感慢慢席卷全身。
被骗了。
周遭的气息突然灰败,氧气变得稀薄,林罪瞳孔猛烈收缩,身上发汗严重,一下就浸湿了干燥的衣物。
脑子里嗡的炸开,一些不属于这里的记忆撕开裂口,疯涌而入。
“乖,妈妈会来接你的...”
“再等等...”
“林罪!你去那边等我们!我们马上就来找你!”
“快跑啊!神经病发病啦!”
“哈哈哈哈.....”
“要不要我哄哄你...”
食言的妈妈,疗养院不把他当人看的其他孩子,说要哄他的周也,一张张脸在眼前盘旋交错,重叠,他们每一个,都是骗子。
周也,周也,周也.....
林罪牙关咬碎,呼吸急促,陡然冲出卧室。眼前突然一阵发黑,脚下脱力,林罪佝偻在地,能感觉到堪堪悬在爆裂边缘的汗腺,和止不住的肌肉痉挛。
应激反应。
偌大的客厅,林罪耳膜胀气,感觉不到空气的存在,也听不见自己粗重的喘息,想活下去,他一直在大口呼吸,维持最基本的体征。
相似小说推荐
-
男友 完结+番外 (叶鼎洛) 《男友》是一部短篇小说集,1927年上海良友图书印刷公司初版。全书收录了作者叶鼎洛于20世纪20年代中期创作的...
-
杠上 完结+番外 (草没味) CP20191224完结收藏: 923评论: 964海星: 4526咸辣味儿的感情文案:“我们不曾错过,也不曾错过。”秦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