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隔重山 (观言茶)

　　安远并不像自己表现出的那么不在意，他其实很多次都忍不住借去首都出差的借口，甚至是专门绕路在首都停留，偷偷去看杨乐涵在做些什么。
　　有一次，他作为全国数一数二的娱乐公司的负责人，来首都电影学院和校领导签署了定向的学生就业合作协议。公事忙完后，被带领去参观校园。正好学校戏剧社筹办了一场舞蹈剧演出，他们路过后在此驻足。安远没有想到杨乐涵也是演职人员之一，反串饰演了一个生性纯洁善良但经历诸多不幸后化身邪恶的公主。金色卷曲的长发，奢华繁复的礼服，镶满五彩钻石的高跟鞋，在他的身上毫无违和感。台下的观众从他一出场就疯狂地尖叫着，饱满的激情持续到了舞蹈剧落幕。
　　安远从未见过这样的杨乐涵，闪闪发光，美得惊人。他被吸引了，眼睛无法移开。
　　“安总？安总？他很棒吧！这是我们最优秀的学生之一。相信您对我校的投资一定是物超所值的。”
　　耳边就业办主任的话透着一股骄傲的语气，似乎颇为自信。
　　安远笑着应和，“是啊，这个孩子很有天赋。”
　　心里却在暗暗不爽。
　　你才没有资格用这么自豪的语气跟我说话。这个孩子，以前、现在、未来，都是我一个人的骄傲呢。
　　他最终并没有露面，自己在校园里转悠找到了杨乐涵的公寓，将一大包袁姨亲手做的家里常吃的香菇牛肉酱和咸菜放在了宿管阿姨处，然后就匆匆离开了。
　　夜晚，杨乐涵已经脱下戏装换上了自己的便服，只是脸上的妆还未来得及仔细卸完。他提着一份还冒着热气的麻辣烫回了公寓，却被宿管阿姨拦住了。
　　“诶，同学，你是叫杨乐涵吧。这有你的包裹，说是你们家阿姨怕你在这边吃不习惯专门给你寄来的。”
　　杨乐涵带着疑问上了楼，拆开包裹后发现是些家乡特色的食物，猜想或许真的是袁姨寄给自己的，一股说不清的失望萦绕在心头。
　　刚想将外包装扔掉，突然在口袋深处发现了一张纸，纸里面还包着些什么东西。
　　“南熏大道48号华璟阳光6栋16楼”纸条上只有这样一行字。纸里面看起来是一把公寓钥匙。
　　这其实是安远为杨乐涵在学校附近购置的一座豪华单人公寓，为了方便他不想在宿舍生活时可以住的地方。
　　打开公寓的门，看到自己熟悉的装修风格，阳台上还摆放着容易养活的绿植。杨乐涵放松地躺在了卧室的大床上，低低地笑了起来。
　　“为什么安远这个老男人总是这么口是心非呢？这也是为什么只有我能忍受他啦。”
　　——
　　大三最后一个学期到了尾声，杨乐涵的所有课程都已经结束了，虽然还有一些作品需要完成，但总算不用再被各种琐事拴在学校。
　　杨乐涵也收拾好了自己大部分行李乘上了早班飞机，到达家后正好中午十二点，他在冰箱里翻找了一会，给自己做了一份番茄煎蛋面。
　　下午两点，他去衣帽间挑选了一套比较正式的灰色西装，然后打车去了轩乐影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猜猜乐涵要去做什么？


第13章
　　向前台的工作人员确认了身份信息，杨乐涵拿着报名表上了六楼。用于面试的会议室外已经稀稀拉拉或站或坐了20几个人。有助理开始点人进去，有人5分钟之后出来了，有人坚持得久些，花了10几分钟。
　　杨乐涵是倒数第三个面试的人，进入会议室后，他发现里面坐着七八个面试官，有男有女，大多表情都十分严肃正经。
　　“看得出来你的履历十分出色，大一的时候就获得了首影十佳的嘉奖。那让我们看看你临场发挥的实力吧。先唱一首歌好了。”
　　杨乐涵清唱了一首《Easily》，这首午后咖啡馆的慵懒小调，没有华丽恢弘做底色，就像一阵风拂过心湖，却又在结束后如此地使人依恋。
　　林森一直在低头回复工作消息，听到歌声后抬起头望了一眼。然后突然惊吓地发现这不是三年前老板办公室的那个少年吗。
　　马上拿起手机发微信给安远，“老板！你们家小少爷来了！在603会议室参加艺人面试。”
　　没过几秒钟就收到了回复，“留住他，5分钟后到。”
　　林森在心里短暂地咆哮抓狂了一下，他好像不小心知道了一些作为普通职工不该知道的事。
　　“嗯……杨乐涵是吗？你可以现在来一段即兴表演吗？就《香江梦》里兰鸢自刎前10分钟的独白吧。”
　　这段戏中独白堪称是中国电影史上最经典的桥段，表演专业的学生大多有所了解，但能不能演好，就着实考验台词功力和表演时情绪的转换了。
　　名花不解语，无情也动人
　　世中仙，千般流连是风月
　　惘人间，千般婉转皆戏言
　　忆少年，忆不过逝水经年
　　倾城颜，莫怪笑人太痴癫
　　纤影翩，戏子，多情怨
　　解语解花，再经年
　　粉黛掩，眉眼，犹少年
　　叹此间世事，如烟
　　——
　　表演还未过半，会议室的大门却被打开了。一众的高层领导看到安远的到来，惊讶的同时纷纷站了起来，问候了一声安总，将中间的主位让了出来。
　　安远并未有太大的表情波动，只是说了一声“继续”然后将目光专注地望向了高台上的人。
　　杨乐涵自从看到安远进来后，除了轻轻挑了一下眉之外并无其他举动，只是安静地等待继续完成表演的指令。
　　人间荒诞戏
　　提灯寻梦忆时昔，花间霜露沾寒衣，一枕风月局
　　枕边书页里，藏一厥旧词句
　　倘若闲来翻阅是，别是一般新意
　　夜阑卧听浮世嚣，风起重檐微寒意
　　信笺上的旧迹，是谁的笔锋写意
　　已唱完的折子戏，看客早已散去
　　观人间荒诞如戏，不过是一场残局
　　无悲亦无喜
　　沉浸在戏里，杨乐涵真的如痴如醉了。
　　兰鸢是个被遗弃在戏班的孤儿，老班主将他养大，教他唱戏，却不是因为心善，只是将他视为棋子。利用他宛若空谷幽兰之姿引诱忠心耿耿、镇守边疆的将军，这是无能守江山却猜忌多疑的皇帝给将军布下的险局。
　　将军初见戏台上的兰鸢，几许倾心。皇帝筹划兰鸢入府，化将军冷心肠为绕指柔。数十封伪造的通敌卖国的书信加上心上人在殿前亲自指证，将军终于被打入死牢，解了兵权，散了门客，势力尽数瓦解。
　　将军行刑的那一日，百姓在斩首台下为他喊冤，万众齐悲，皇帝在行宫内寻欢作乐，大肆庆祝。
　　失去了勇武多智的将军守护国土的最后一道防线，仅三年，边防十六州尽数被蛮族所夺。皇帝自知无一战之力，割地赔款求和，尽失民心。各地揭竿而起，起义军攻入都城。兰鸢见将军身死，方明了自己的心意，悔不当初，痛不欲生。隐忍多年，寻得机会入起义军，最终亲手杀了皇帝为将军复仇。他一路回望，重新走遍了与将军曾踏过的河山，自刎于那时初识的香江边上。
　　唱词已然结尾，杨乐涵的睫毛上沁了一层薄薄的泪水，哀伤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会议室的众人静默了许久没有出声，都被杨乐涵饰演的兰鸢所震撼了，仿佛眼前浮现了一幅幅画面，感受到将军戏子哀艳决绝的爱情还有一片丹心的家国情。
　　安远带头鼓起掌来。其他人的心情也有些激动，总算挖到一个好苗子了，这样的演技再磨练磨练，或许沉淀几年就将成为新晋影帝了。
　　杨乐涵结束面试后，安远也跟着出去了。留下会议室的众人一头雾水，怎么安总一时兴致来视察面试情况还是分人的，只看了这一个青年的表演就又走了，而且看起来还像是跟在这个青年后面，有话要和对方说一样。只有林森看着身边一众同僚内心沾沾自喜，我可是这里面唯一知道内情的男人。
　　——
　　杨乐涵出门后径自去了走廊尽头的卫生间。解决完生理需求后，他在洗手台前停留了好几分钟，用洗手液仔细清洗自己的双手，再用纸巾拭干。
　　门外安远已经等候了许久。杨乐涵走出卫生间就看到了对方，似乎并不感到讶异。
　　没有等到安远开口，杨乐涵就扬起了一个笑脸，“我们去你办公室谈谈？”
　　办公室内，杨乐涵一进来就往里走，背靠宽大的办公桌，双手也反转着抻在桌上。
　　他望向安远，眼神里都溢满了笑意，“看到我回来了你开心吗？叔叔。”
　　安远被这个人直呼其名久了，已经许久没听到叔叔这个称呼，他的内心有些说不清的情绪，莫名地有些反感？
　　他甩开自己脑中莫名其妙的想法，语气听起来不带任何情绪，显得有些冷漠。
　　“你怎么回来了没有提前和我说，还跑到这来参加什么艺人面试。你知道的，你出道不需要走这些程序。”
　　安远停顿了一下，带着劝说的口吻。
　　“还有，虽然你现在已经就读了表演专业，但是在我看来，我还是更希望你能接手管理轩乐，而不是做旗下的一名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