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隔重山 (观言茶)

　　最开始是这样的，如果只是这样的话也好吧。
　　毕竟等他真正长大了，就不会再产生这种幼稚的想法，反而会心怀感激，希望他全世界最好的安叔叔身边能有美眷娇儿相伴。
　　可是，不只是这样的。
　　他从未觉得自己如此丑陋、贪婪、邪恶，享受着安远的百般呵护、万般疼惜，心里升起的却是“还不够，这怎么够……我想要他的眼里只有我一个人，我想要和他做最亲密的事。”
　　欲望一起，万劫不复。
　　——
　　你有没有爱过一个求而不得的人？
　　纵使求不得，倾覆万物也要他望你一眼。
　　既成执念，又怎能轻易放下。
　　——
　　《我有一间古董店》只有一位领衔主演，但有多名特邀出演的嘉宾。
　　在李毓面前，一打的影帝影后就像流水线一样，来一个，拍几天，又换一个。这些人咖位大，在李导面前似乎也成了挑挑拣拣的豆芽菜。并非李毓本性自大狂妄，只是他拍的电影就是能拿奖，就是能创票房奇迹，演员们自然趋之若鹜。
　　一大早，杨乐涵正在化妆间安静乖巧地被化妆师姐姐上下其手，门外一群女孩子叽叽喳喳的声音就没停过。他听不清，但还是被高昂的叫声惊了耳朵。
　　“她们在说什么？”
　　一个刚从外面进来的化妆助理解答了他的疑惑。
　　“听说今天任影帝要来客串一个角色，车已经快到了。”
　　“哦。”
　　杨乐涵没什么感情地应了一声，他还是对除了本职工作——演戏以外的事都提不起什么兴趣，即便是马上要和自己的偶像兼朋友见面。
　　一瞬间，门外的声音戛然而止。
　　女孩们屏住了呼吸，见到刚才谈论的对象时，反而不敢发出声来。
　　任亦嘉风尘仆仆地赶来，第一件事不是去向导演报到，而是闯进了主演的私人化妆间，眉眼舒展地打招呼，“嗨，乐涵，又见面了。”
　　杨乐涵尽力发挥自己的演技也表现出一副惊喜雀跃的样子，“你来啦。”
　　“对啊，这是我们第二次正式合作了。不过这次你可是大主演呢。”
　　哪怕自己其实也被列入过“虞苏”的候选人，他的话里没有一丝酸意，反倒是亲昵的打趣和真心的祝贺。
　　杨乐涵羞涩地笑了笑。
　　两人的合作不需要过多时间磨合，自然且恰到好处。
　　就连李毓都感到诧异，用他的原话说，“你们对戏时，就像两条安详流淌的溪流汇成一片波涛汹涌的大海。”
　　杨乐涵倒是感受不到他形容得这么夸张的反应，只是觉得和这个人拍戏更自在一些，情感流露也一气呵成，不需矫饰。
　　——
　　苏州，十三里，俗称的酒吧一条街。
　　不同于都市里群魔乱舞、迷离喧嚣的酒吧，这里布局典雅，歌手唱着原创朴素的民谣。没有烟雾弥漫，但灯光依然昏暗。客人三三两两，看起来有些萧瑟。
　　这里的酒吧反倒是个安静的去处，没有人来打扰，还能听到清新自然的歌曲，这也是杨乐涵答应来坐会儿的原因。
　　剧组收工后，他们就在古镇内用了简餐，然后选了一家环境较好的酒吧。摇曳的烛光下，杨乐涵的脸没有了平时的纯真，隐约可见的精致轮廓衬得他周身的气质更偏魅惑了些。
　　任亦嘉有些看呆了。娱乐圈里的美人太多，有些人空有一副美貌的皮囊，内在却肮脏不堪。杨乐涵大概是他此生仅见，最真实的那部分人。
　　他视演戏为自己的天职，而不是赚钱的工具。
　　他懂得回馈、珍视粉丝，而不是将一切追捧视为理所当然。
　　他对这世界抱有善意，总是助人为乐、见义勇为。
　　他阳光活泼，谦虚有礼，娇气但不怕吃苦。
　　任亦嘉想，我大概是真的很喜欢眼前的这个人了，因为我想不出他任何一条缺点。在我眼里，他是完美的。
　　“你今天是不是不太开心？”
　　虽然那些情绪很细微，但任亦嘉还是察觉出对方拍戏时的漠然置之和此刻的心不在焉。
　　“啊。怎么会？”
　　杨乐涵笑了笑，但有些勉强。
　　毕竟一个人整天都在演戏是会累的，那些伪装也会变得容易剥落。
　　“在我面前不用假装。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笑起来比哭还难看。”
　　杨乐涵终于不再笑了。
　　任亦嘉的声音更轻缓更温柔了些，像是在引导对方敞开心扉。
　　而杨乐涵神情寡淡，遥远而孤寂，像是听不进任何宽慰的话。
　　沉默在这不起眼的角落继续蔓延。
　　过了许久，任亦嘉似乎听到了他轻柔地叩问，又像是自言自语。
　　“你有没有爱过一个求而不得的人？”
　　他想，以前没有，但现在好像有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还以为今天不会有灵感了呢。


第39章
　　他并不在意我的答案，任亦嘉心想。
　　“我爱了一个人很多年，但他好像没办法和我在一起呢。”
　　话很悲伤，但说话的人却还在笑。
　　“那个人不爱你吗？”
　　任亦嘉神色不明，语气艰涩。
　　“谁知道呢？或许爱，或许不爱，我也弄不懂了。”
　　“那你还愿意换一个人去爱吗？”
　　杨乐涵似乎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好笑，甚至笑出了声。
　　“或许有人一生中可以爱上很多个人，但这不是我。我和他之间的牵绊太深了，深到这辈子都难以斩断。我们或许无法成为爱人，但始终都是彼此生命中不可缺席的人。”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唔，顺其自然吧，一生很漫长不是吗？”
　　他俏皮地眨了眨眼睛，似乎已经从压抑的情绪中解放出来。
　　“好啦，别说不开心的事情了，我们去找点乐子吧。”
　　杨乐涵环顾四周，视线锁定在了小小的一方舞台上。
　　那上面乐器齐全，但只有一位歌手在自弹自唱，唱着浑厚低沉的民谣。
　　他戴着兜帽，跳上舞台，在歌手的耳边说了几句话，就顺利地坐到了话筒架前。
　　我听见雨滴落下的声音
　　一点一滴敲打我的心
　　我听见午夜时分的清醒
　　没有一条路通向你的心
　　我听见一只盲目的蜻蜓
　　爱上一个空心玻璃瓶
　　我听见冰雪融化的声音
　　却听不见你风中的回音
　　我听见了你的声音
　　在最北的山顶
　　我听见了你的回应
　　在最深的海底
　　我听见了你的哭泣
　　在层层海浪里
　　我听见了你的决定
　　在飞鸟的梦里
　　我听见乌云在弹奏风琴
　　像封没了音讯的书信
　　我听见黎明钟声在靠近
　　却没有人能带着我逃离
　　我听见一只搁浅的蓝鲸
　　炸裂发出巨大的声音
　　我听见木炭燃烧的声音
　　在火焰中留不灭的烙印
　　我听不见你的声音
　　在最北的山顶
　　我听不见你的回音
　　在最深的海底
　　你听不见我的哭泣
　　在层层海浪里
　　听不见我的决定
　　在荒芜的爱里
　　——《荒岛》
　　浅浅诉说的旋律回荡在风里。
　　任亦嘉在他开唱后没多久也上了台，抓起倚靠在椅子边的吉他，拨动着简单的音弦为他伴奏。
　　一曲完毕，他们相视一笑。
　　台下的观众只有十余人，但都聚在一起为他们鼓掌。
　　四起的掌声淹没了任亦嘉的告白。
　　他说：“你不是荒岛，我会守护你。”
　　——
　　这一次放下伪装，剥开所有外壳的聊天让他们之间的关系亲近了很多。在杨乐涵成长的过程中，安远占据了一个长辈和引导者的角色。但任亦嘉对他来说，更像是一个没有隔阂的兄长和同伴。不同于肖晓、顾溪、馥郁之类真诚平等相待的朋友，有时带着敬仰，但工作以外的话题，就会回归很自然轻松的相处模式。因为视作兄长，所以带着些小依赖。
　　结束了《我有一间古董店》的拍摄，他从苏州回到了C市。好不容易得了个悠闲的假期，他是可以从第一天宅到最后一天的。
　　但任亦嘉酷爱户外运动，从他手臂和腹部曲线分明的肌肉就能窥到一二。并不是健硕刚毅的壮汉，但妥妥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型男一枚。杨乐涵其实也暗暗羡慕过，还为此去健身房举铁练拳、挥汗如雨了一个星期，不过事实证明，这是他能坚持的最长时间，腹肌未果。
　　这天，他躺在床上，睡意朦胧，但还像个网瘾严重的青少年一样不舍得放下手机。
　　他登着小号【杨咩咩】有一搭没一搭地戳着微博的热门消息，突然就看到了柳鹭霜最新的一条动态，是的，他偷偷关注了自己的情敌。
　　柳鹭霜的人设比一般网红还要高级得多，总把自己往名媛以及女继承人的身份靠。平时给自家企业打打广告，再不经意地炫炫富。
　　V柳鹭霜：谢谢你送的鲜花和项链，我会永远珍藏。[甜蜜的笑]
　　配图是一束包装精美的盛放红玫瑰和一条镶满紫色碎钻的奢华项链，一看就价值不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