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六月 完结+番外 (Ensalada)
- 类型:现代耽美
- 作者:Ensalada
- 入库:04.10
“是我爸。”我急促地说上了句,像是在闷葫芦里一样模糊,私以为一句话能解释掉所有。我搓着手在嘴边哈气,想平衡两只手的温度。
倏地响起他的未接来电和短信:“我没有事,你别担心……”
他不语,示意我继续。
我断断续续说下去,声音越来越清晰:“……一年中能见上两面已经很不错了,早些年在家那边还好,早出晚归还能赶上家里的饭……后面调任到市里,外出,最开始还是每个月的固定电话,后面是账户里每个月多出的那些工资,就完全联系不到了。这都是我妈说的,不过我妈在爸调任不久后升了主任,很忙。”
话终于说开,舒畅了许多。
“所以你就开始了一个人玩泥巴的日子?”
“喂……”
他揉我的头,又像是随意将手臂挂在我肩上:“你看,这不是没事了嘛。”
我渐渐平息,手撑在水泥地上支起上身,远处一圈接着一圈的楼房里的灯光悉悉索索灭了,实在觉得这楼顶上的风太过冰冷,拢了下围巾,又看着他。过了许久带着恶意地把冰冷的手塞进他口袋里:“但是爸给我的感觉是一种用话语无法形容的、不能被替代的存在,尽管见不上几面,但你知道他一直在,他在。”
声音兀自在空气中荡着,应了这呜呜的风声。
他抬头看着上空,从另一边口袋掏出根烟来点燃,直到火星占据了我的视线再蹴地一下熄灭,我回神抢过他的烟在嘴里狠狠地吸上一口,烟草的苦味在口腔里沉浮,我又“嗐——”的叹一声。
他恶狠狠地剥下我的手:“别抽。”
我就看着他,这一刻过于沉静:“你也不能再抽了。”
他在地上捻灭了火星。
“看。”他指着上空,有几颗很亮很亮的星星,隔得尚远。
我一瞬有些哀:“对不起。”
又沉寂了许久,他遂开口:“你以后一定得记得带电话。”
“还得回我消息。”
“别让我联系不到你。”
我只顾点头。等烟味散的连踪迹都寻不到了的时候,他拍我的肩:“下去睡吧。”捡了地上的烟头下楼去了。
我到后来才记起那天是12月31日,但我错过了。
我才后知后觉发现,我一直没有问他一句:你怎么样。
我又来了!
22
渐入的冬天越发寒冷,一早上起来竟然是成片的白色,堆积在屋顶,树上,草丛里,再往下——正瞅上他走出寝室楼。
天色尚早,我赶忙收拾奔出去,迎面撞上室外的冷气连忙打了个寒颤,缩着脖子将下巴罩在衣领里。
从宿舍楼那头绕过去一如既往地看到他在跑步,正好对着他的背影,清冷的空气中犹能听到细微的呼吸声,眼瞅着他渐渐跑远,我连忙喊上一声:
“哎!”一瞬泛上来的急切我连忙叫住他的步子,他正踉跄一晃诧异地回头,正对上我的视线。
“怎么来了?”他放缓步子往回跑,隔着栏杆和我说着话。我将手向前伸去,手指冰凉。
我在栏杆外面咪咪对着他笑,晃地奔起来去绕过这绿绿的围栏。他也同我一同向前跑,隔着一排绿坛,并肩。风灌进衣服里,下一刻,是往左转。
我窜地转身,他只着一身薄薄的毛衣,想扑过去,还是理智站了上头,在跟前刹住脚,鼻腔里灌进的冷气很不舒服,我扭过头打了个喷嚏。
下一刻他便接过我的包挂在门栏上,跟着被扯过去狠揉了一顿头,我手抬起来搭到他背上,散发热度的触感另我猛地一顿,往后退上一步。脚跟还没站稳就被他搂住了脖子,往前带上一步。
“没感冒吧?”他向上扯了扯我的衣领,顺了顺额前的头发:“跑上几圈?”说着拍上我的背,顺势松开。
热度一瞬间散开,我抿上唇,跟着他后面慢慢跑着,手臂上下摆动,呼出的热气向上团团散开。
还没跑上多久,他放缓步子踱到外圈,同我并在一起。
便很多个早上,天色刚亮的时候从阳台往下看到他靠在还亮着的路灯上,我便拿了书包快速下楼,再去操场上跑几圈,很多时候甚至没什么话聊,单单是凑在一起。
跑完之后他给我书包里放上一瓶牛奶,渐渐觉得牛奶的味道也可以忍受,渐渐地喜欢喝。
渐渐地,天气越来越冷了。
我知道他们这段时间在写一首新歌。
后面才突然意识到早些日子他问我的话,喜欢什么歌手,有什么喜欢听的歌诸如此类。但那会儿脑子里一时没有任何印象,似乎什么都还可以,似乎都能接受。就好像一下子不太能接受抒情平淡类的歌,太过无趣,过段时间又听不得rock,但是又喜欢上那一瞬间爆发出的声音。走在路上瞎哼哼些些调调,有一个不知道是什么,很早前,从广播中传出的曲调,我犹记得那一刻我内心的澎湃,有种想呼之一切的冲动……我想到曾窝在一起听广播的时候,曾经并肩的一个身影。而这个身影现在想起来都要模糊了。
算了。
运动会过后刻意躲开,没多久我又想清楚了,便早上仍是等着他出门去跑步,虽说早上见面,但交谈实在有限,有几次话要出口又咽下去,怕他多想。我跟着去和他们一起排歌,四个人的队伍里我只是在凳子上坐上半个小时就返校,借言天太晚得早些回去。我怕我呆太久得说出些什么,或者做出些什么。
他欲言又止盯着我站起身,我有些局促,他只是给我拉拉衣领,叫我路上小心。
正好两边有事绊住,早上班上女生叫我一同去参演话剧,我脑子里一直没什么概念,想起早些时候他说他起的去年那场,他演雷雨中的周萍,有如飞蛾扑火。鬼使神差的,我应了下来,还是曹禺先生的本,原野,在荒诞中挣扎。
在舞台上,灯光黑下来的时候,心里很平静,是那种一片空白的平静。
等到大星倒下的那刻,我一下子明白了他的软弱,之前只是不满他的愚蠢,他的踌躇,以为只要说出来就能解决掉矛盾,说出来就好了。
说出来怎么就好了?天道好轮回。
我成想第二天晚上去看他们的现场,兜兜转转,还是没去看成。
一年就这么跨过去了。
我缩紧衣袖下了楼,在楼梯当口回头瞅上他一眼,在黑暗里的身影越来越模糊。
23
我妈单位从县里调过来,医院分的单间,暂时在这边照看我爸。周末我赶过去瞅上一眼,仍在昏迷中,挨得近了居然徒生一股局促,周末仍躲在学校,空教室和宿舍两边倒。临近期末还有半个月,我只好以这个理由来掩饰我和妈在病房里的沉默相对,待上一个中午又赶回学校。
每次他都送我过去,在楼道口咬着一根薄荷味的爆珠,等我出来的时候又收进烟盒里,拉了我的围巾再缠上一圈,坐上他的自行车回去,再淹没在题海里。
我将要不明白自己写的是什么了,只有在疯狂的刷题中大脑高速运转我才不会再想些什么多余的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期末考完一段时间一直在补课,那天打扫完卫生快到下午了,班上同学如释重负一拍而散,吵吵哄哄地嚷着假期生活怎么过。
我收拾着东西算来差不多正要去医院看看。他踩着单车要我下来,说送我过去,我站在窗台边向下看他的身影,正对上他视线,忙摇头,说太丢人了,两大男人还挤着这一小车。
他一听顿时乐了,嘿你这坐了这么久这时候开始嫌弃我这车了。他将肩上挂着的书包甩到后座上,莫不是人多您老人家还害羞啊?
我呸他,说什么鬼话,放假了您老歇着吧,可再不好意思劳烦了。
学校通知下来寒假有一批学生在x大项目交流,他也就是那数学奥赛培训,呆里边封闭式弄上一月,就过年放回去几天。我一直让他自己忙去,但他说这是正常的锻炼身体,嫌弃我太轻了点怕风给吹折了。我又呸他,那你大冬天还露两脚踝哗哗地往里边灌风呢,而这次通知出来,我才发觉自己的矛盾,狭隘,想让他别来又其实别扭不愿,耽误他多少事。
他突然放轻了声音,也就一次,我明天就走了。
也没多远,隔壁市,半小时城际,这现代社会还是挺方便的。
我别别扭扭收了书包下楼,他塞上一袋牛奶给我,还是热的。我挎上后座,捂住他被风吹起的校服外套,在众目睽睽之下和他一溜烟出去。
心里腹诽他这个要风度不要温度的玩意儿。
早些时候妈看上去很憔悴,这段时间好了许多,可能爸的情况稳定了,医生说,不定什么时候就醒了。也就看妈皱纹稍稍上扬了些。
我出来的时候他蹲在地上摆弄手机,频繁地开屏锁屏。他没头尾来上一句,我到时候不用收手机的。
我有些茫然地瞥他,哦了一声。
他说咱吃了饭再走吧,我说好,拐进了一家小吃店,点上五笼蒸饺,大快朵颐。我和他都热衷于饺子,热气腾腾烫的舌头发麻囫囵下肚,可能我俩那时候的姿态像被饿上了许久,哗啦哗啦吃的极快。想到这一时发笑,社会主义还能饿上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