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知道,迟迟是最有资格知道的那个。
顾**头轻动,吸了口气。
他伸手替迟迟擦着眼泪,又握住迟迟的肩膀,严肃得看着他,“迟迟,有件事我必须要告诉你。”
迟迟胡乱擦了擦脸,瘪着嘴点头,“你说。”
“我找到你母亲了,她现在正在医院,你愿意去见她吗?”
迟迟心脏骤停,他傻傻得看着顾深,连喘息都忘记了。
“你……你说……什么……”
见他如此震惊,顾深更是万分不忍。可纵然有再多不忍与不舍,他也无法剥夺迟迟知道真相的权利。
他紧锁眉头,轻轻摸了摸迟迟的脸,“我找到她了,她现在在医院,我认为这件事应该告诉你。”
迟迟突然反应过来,他的胸口像是有人在上头剌开口子一样疼痛难忍,他大口大口喘着气,浑身颤抖。
顾深吓坏了,他忙抱住迟迟,一遍遍拍着他的背,“迟迟,迟迟,别哭,你别哭,你若不想见我们就不见,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太仓促了,对不起……”
顾深的安慰和拥抱让迟迟舒缓了许多,他回过神来推开顾深,一双眼毫无亮光。
片刻后,他才喃喃道,“我要去……带我去……”
见他面色苍白双眼无神,顾深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就连骨头缝都疼得厉害。
他缓缓将迟迟扶起,点头,“好。”
第76章 我需要你
去医院的路上,迟迟一直紧紧握着顾深的手,片刻都未曾松开过。他虽然没有看着顾深,但顾深却能感觉到他隐忍着的惶恐以及内心的酸楚。
顾深并未深刻了解过迟迟的过去,他所有对他的认知只是通过旁人的转述以及密集的调查而来,但在他面前,迟迟从未说过从前的任何事。
顾深低头看了看他与自己交握的手,心里总有些不安。
二人到医院时,深夜的医院里只有熙熙攘攘的几个人。从一楼走到病房的距离并不远,却让迟迟觉得格外漫长,漫长到这样短的距离,他竟走了十一年。
想起与母亲分别的那年,想起那时候追着车摔倒的自己,想起那年膝盖上的伤,想起那些自己苦苦找寻的年月,迟迟便觉得脚下如灌铅一般沉重,哪怕一步他都难以跨越。
迟迟太害怕了,害怕再次失去。
站在病房门口,迟迟仍旧没有松开顾深的手,他紧紧得握住他的手,心脏像是不存在一般,他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也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直到他的眼神越过病房的玻璃沉沉得落在病床上安详得躺着的人身上,他憋了一路的眼泪才突然坠落。
他落泪的时候,顾深心里的星星也跟着坠落了。
看着身边的人面色惨白,眼泪****往下滚,顾深忍不住轻轻抱住他的肩头,替他打开了那扇门,“去看看吧,她应该等了你很久。”
这一次顾深先松开了迟迟的手,他看着迟迟孤单落寞的背影,头一次没有站在他身边。因为顾深知道,现在的迟迟不需要自己。
迟迟一步一步走进了病房,每一步都格外艰难。
他从未想过自己找了十一年,最后会与母亲在这样冰冷的地方相见。
迟迟一路秉着呼吸缓缓走到病床边,静静得立着,直到看到那尚在起伏的胸口,他才得以苟延残喘。
看着母亲安详的睡容,看着她浑身上下连接着的仪器,看着她手边的点滴,看着她瘦骨嶙峋的身体,看着她脸上瘆人的伤口,迟迟突然哭不出来了。他的眼泪在眼眶打转,却像是唯恐惊扰病床上那人的美梦一般不敢下落。
迟迟慢慢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想要伸手去牵母亲的手,可那伸出去的手却迟迟不敢触碰那只剩下薄皮包裹着骨头的手。迟迟心如刀割,难以喘息。
“妈妈。”
“我终于找到你了。”
迟迟说着,似是痛不欲生,他紧紧捂住胸口,趴在那只瘦弱的手边,失声痛哭。
“十一年……您怎么舍得啊……您睁开眼看看我吧……我有乖乖听话,我有好好吃饭,也有好好睡觉,我可以自己赚钱了,我可以养活我们了……可是妈妈,我真的好想你……”
“真的……太想你了……”
迟迟的哭声从病房里传来,让站在门外的顾深与他一样疼痛难忍。他开始后悔了,后悔自己用这样的计谋逼迟华燃放弃挣扎,顾深甚至在想,如果自己能多顾及些迟迟,或许现在的境况会有所不同。
看着迟迟伏在床边不断起伏的脊背,顾深害怕失去他,害怕他得知真相会怨恨自己。
顾深长长得叹了口气,心中五味杂陈。
迟迟在病房里待了很久才出来,出来的时候眼睛已经红肿了。
顾深心疼得走上前去伸出手轻轻抚过他哭红了的眼角,眉头紧锁。他有很多话想说,可到头来却什么都说不出,只能将他紧紧得抱进怀里。
迟迟任由他抱着,双手也攀附上他的脊背,在他宽阔的胸怀间,迟迟感受到了短暂的安慰。
“顾深。”
顾深轻轻点头,“嗯,你说。”
迟迟微微吸了口气,在他胸口蹭了蹭,“今晚我想在这里守着。”
顾深“嗯”了一声,“我已经安排好了,床待会儿送过来。我就在外面,你有事叫我。”
迟迟微微推开他,仰头看着他紧锁的眉头,心里酥酥麻麻得难受。
“不用,你回去吧,明天你还有事。”
顾深摇头,他深深吸了口气,俯身将自己的头轻轻搁在迟迟的肩头,“迟迟,让我陪你吧。”
“在我面前,你可以软弱,可以真实,也可以流泪。”
顾深的话让迟迟方才一直生生憋住的眼泪决堤而流,他仰起头屏住呼吸,点了点头。
迟迟这辈子都在学着坚强,学着适应,学着迎合,学着让自己全身铠甲,学着让自己格外强硬,但却没有人告诉他,原来他也可以软弱,也可以真实,也可以流泪。
感受着肩头的重量,迟迟隐隐觉得,自己的难过好像让顾深也特别难过。迟迟想问他些什么,却没有说出口。
没有得到他的回答,顾深有些担忧。他站直身子垂下眼看着迟迟,见他又掉了眼泪,顾深心头一疼,有些手足无措。
“你……你别哭,我不留在这,我马上就回去,好不好?”
迟迟瘪着嘴摇头,他紧紧得看着顾深,虽然隔着眼泪他有些看不清顾深的脸,但他却感受得到他周身的惶恐与紧张,还有那发自内心的焦急与心疼。
迟迟突然明白了一点,眼前这个人自己可以百分百依赖。虽然自己早已这么做。
迟迟深深吸了口气,破涕为笑。
“我需要你。”
“顾深,我需要你陪在我身边。”
迟迟的声音很轻,在这样安静的深夜里却掷地有声,每一个字都似羽毛般轻盈得落在顾深的心口之上,却砸下了千斤般的重量,让他的一整颗心都跟着发颤。
顾深似是有些不敢相信,他紧紧得看着迟迟,当从那双哭红的眼里看到信任和依赖,顾深的鼻头一酸,眼眶发热。
他一把将迟迟抱进怀里,更像是想将他揉进骨髓间。
这一刻顾深有太多太多想说的,有太多太多想告诉他的。想说喜欢,想说爱,想告诉他自己等待这一刻等了多久,想告诉他自己为了这一刻费尽心思,机关算尽,但从未算到他这般的回应。
顾深原以为自己是可以不求回报,可以不用让他如自己爱他一样来爱自己,只要他留在自己身边就好,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但如今顾深才明白,自己不是不想要,只是因为得不到才蒙蔽了双眼,隐藏了真心而已。
千言万语缠绕在顾深的舌尖,最后他只能轻轻开口说出两个字。
“谢谢。”
“谢谢。”
从医生那里了解到母亲的病症后,迟迟便被顾深带回了病房。
医生遵照顾深的意思,没有将迟母时日不多的情况告知迟迟,但迟迟是个顶聪明的人,从医生欲言又止的表情里,从他那吞吞吐吐的话语间,迟迟已经什么都明白了。
这一晚迟迟一刻未眠,虽然有床,但他一直没有睡下。他就这样静静得在床边坐了一整晚,看了一整晚,他想把那遗失的十一年补回来,他想把往后余生都提前来过,但迟迟知道,给他的时间太短太短,而他的愿望太长太长。
看着床上睡着了的母亲,迟迟想到了很多以前的事。他想起以前和母亲一起住在贫民区的时候了。那时候十几个人挤在一间屋子里,迟迟也只能和母亲挤在一张小床上,冬天冷得要死,床上的被子比冰块还硬,夏天又热得要死,喘口气都觉得像是在火山里。那样的日子迟迟过了多年,从记事起他就活在那样的地方:肮脏、混乱、潮湿、阴暗,在那里的每一天都蚕食着迟迟的心,让他觉得自己好像一辈子只能待在暗无天日的小房间里,同十几个不认识的人过着那样杂乱无章的人生。
后来有一天母亲一整晚都没回来,她再回来的时候身上换了干净的衣服,也给自己带了一身新衣服。那是迟迟记事以来第一次穿新衣服,以往迟迟都是捡别人不要的破衣服穿,头一次有新衣服,他高兴得都要跳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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