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誉一小动作多得很,你要是骂他揍他,他就眼圈一红,呜呜地要哭,到最后还得哄,倒不如一开始就不搭理他。他作任他作,清风拂山郭;他强由他强,明月照大江;心如止水,心似莲花开,不嗔不怒不将不迎,不与傻/逼论是非。这是郑小舟从事教学行业一个月之后才悟出的真理。
报到的日子转瞬就到了。前一日凌晨喻微从国外飞回来了,回家冲了个澡,倒在郑小舟身上吻了吻他眼睑,晚安的安都吞没了,沉沉地睡着了,眼下一片明显的青黑。郑小舟没有把他推到一边去。
第二日他醒的早,发现喻微已经准备好早餐了,两人吃完了,喻微开车送他上学,像高中的每一个普通早晨。他习惯性地降下车窗,扬起脸向郑小舟索吻。郑小舟凝视他一秒钟,偏过眼神轻轻贴了贴他的脸颊,却被喻微捏住了脸,用力噙住了嘴唇,尝到血腥才被松开。郑小舟皱着眉舔了舔唇珠,喻微眼睫一抖,车窗升上去了,黑色汽车绝尘而去。
人潮拥挤,八月的天仍然热得让人发昏。郑小舟拖着行李箱报完到,出了一身的汗。电梯人满了,他提着箱子上了四楼。
宿舍门口的告示板上写着四个人的名字和床位。郑小舟已经在班群里加了微信,其中一个还是普安高中的学生。年轻男生的友谊建立的很快,组了两把吃鸡局就熟起来了。普安高中的那个叫做何浩宇,在高中的时候挺有名的,因为出柜。那时候年级里传的风言风语的,但是何浩宇这人比较牛/逼,丝毫不当回事,该学就学该玩就玩,成绩一点都不落下,后来高三大家都忙着自己的事,慢慢就淡了。上了大学,何浩宇的朋友圈也没打算瞒着,挂了自己和男朋友的自拍,郑小舟还眼尖地发现年轻的女导员在下面点了赞。
班里不少女生都在下面刷99,郑小舟再一次刷新了自己的某些认知。可能高校大学生对这种事接受度比较高吧。
何浩宇男朋友于晨星和他同一所大学,同一个系。宿舍好像是413,在他们斜对面。郑小舟看到何浩宇正撅着屁股跪在413上铺床头奋力擦栏杆,不禁觉得好笑,打算进去帮他换盆水,推开门的时候却愣住了。
靠门口的书桌上,一个掉漆的黑色保温杯,旁边一枚放着轻飘飘的白色mp3,蓝色叮当猫牙杯在架子上立着。抽屉微微露出一角来,郑小舟鬼使神差地往出一拉,看到里面一只精雕细刻的小木舟,已经被人摸润了,边角透着光。
书桌上面的床栏杆已经擦得一干二净,上面搭着一条洗的发白的蓝格子毛巾。床上铺的被褥,也是规规矩矩的,散发着肥皂气味的浅蓝格子床单。被子眼熟得很。他姐怕市面上卖的被芯子是破棉花,买了一袋子原棉铺到家里二楼地板上,亲手给他一片一片絮的芯子。他那时候皮,还欠欠的上去踩着玩,他姐瞪着他,轻轻掐他屁股,郑小舟就贼似的跳开,脚后跟还粘了一片棉絮。郑霖音拽住他,把那片小棉花摘下来才放他走了。
他姐做的被子比较实在,缝的细致,蹬被子也不怕把里面踹散了。郑霖音还在被套四个角秀了图案,就是小学生画的那种插了小旗的小船儿,绣的小巧,不细看几乎发现不了。
郑小舟看着被角的那枚小船,白线都起了球。
郑小舟感到一阵极不真实的眩晕。
头顶突然响起一个冷冰冰的声音,是压着嗓子发出来的,莫名地发着哑,带着强抑的怒气,还有一点不易发觉的紧张。
“没人教过你,不要随便动别人东西吗?”
春天在桥下,不高,唇不红,口袋里有去年的酸果。——顾城
第28章 砰砰
郑小舟看了一眼那只小木舟,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刚才的伤口风干后又裂开,咸腥发痒。他没抬头,只是把抽屉嘭地推进去了,低声说了句“抱歉”,转了身就走,和赭青将将擦身而过,赤裸的手臂摩擦起电,细小颗粒纷纷突起。
余光里赭青的侧影笔直如昔,郑小舟嗅到一股熟悉的舒肤佳香皂味,还有一点淡淡的烟味。
赭青,抽烟?
郑小舟告诉自己不要再想了。
过去的事不要再想了。那些东西,赭青既然想要,就留着吧,反正他现在也给不了他别的什么,就这样吧。
赭青可能也就是……就是……有点,放不下?毕竟是认识了八九年的人了,还打过一炮,临了了跟人跑了,还是被人养了,意难平也实属正常。要是有赭青被人包养了,他肯定也憋着一股气。初恋……应该算吗?反正都是这样吧,第一次总会印象深点……估计过个几年就淡了,大学谈谈恋爱学学习打打工,应该就没时间缅怀过去了。
宿舍闹哄哄的,没人注意门口的动静。郑小舟插着兜回了自己寝,随便收拾了一会儿就去了公共卫生间。他们这栋楼条件还算可以,每间寝室都有个淋浴间,但只提供冷水,卫生间一层两个公用的,挺干净的。
郑小舟从隔间里出来的时候,看到窗前站了一个人,直着背,低头的时候脖颈的骨骼显出来。一件发透的白T恤穿三年,手里夹了根徐徐燃烧的红塔山。右小臂内侧一道肉粉的长疤,手心若隐若现一道深痕。
夏天的裤子薄,郑小舟眼尖地看到他深蓝色牛仔裤后面洇湿了一块,细看像是血迹。他心里一凉,想起初升高那个潮热的暑假,赭青在小卖部货架前青白的脸色,还有那包被捏得死死的护舒宝。
厕所里人来人往的,郑小舟没再犹豫,走过去帮他挡了一下,侧过脸没敢看他,低低地提醒道,“你裤子沾血了。”
赭青转过身来靠在窗台上,吸了一口烟,然后就把那根烟斜斜叼在嘴里,垂眼看郑小舟在太阳下,熠熠闪光的汗湿额角。
郑小舟看着那些呛人又劣质的白色浊气从他挺直的鼻子下面钻出来,心里突然升起一股极大的怒气。他抬手把那支烟从赭青唇齿里拔出来,往地上一掷又用鞋子狠狠磨熄了,胸口微微起伏着,咬紧了牙瞪着他。
赭青也不恼,也不说话,就低着头看他,看着看着就要抬起手来给他揩汗。
郑小舟偏过头去躲开了,狼狈道,“没事闲的抽什么烟,你肺不要了?”说完却觉得莫名耳熟,像是有人对他说过很多遍了,瞟眼一看,发现赭青正满眼笑意地看着自己,瞬间脸上就烧起来了,匆匆就要走,手腕却被人抓住了。
一道很糙的深痕,磨得皮肤发烫。
赭青的声音有点发哑,模模糊糊地传过来,“我不抽,别走。”
郑小舟眼圈一下子红了,他舔了舔自己不断沁血的唇珠,歪着头转过去笑笑地看他,说道,“看着了吗?他咬的。这两年每天晚上都挨操,早就……”
手腕处传来一阵剧痛,郑小舟话音骤停,看到赭青赤裸的手臂肌肉绷得很紧,那道蜈蚣似的东西微微发着抖。郑小舟没敢再抬眼,只是咧着嘴耸了耸肩,用力一挣,把自己的手腕硬生生抽离出来。转身的时候,还是低声提醒了一下赶快换裤子。
手机响个不停,喻微的来电。今天答应好了和他一起去吃饭,晚上出去玩。喻微的生日,每年都要和朋友一起过,去年前年因为郑小舟高三学业紧就没带他,今年喻微那群朋友吵着闹着,非要看看这个被喻微养了两年的小孩到底长什么样,不带着去不行。郑小舟心想反正是最后一回了,就答应了。
他一边接着电话一边往外走,胸膛里疯狂跳动的心脏缓缓稳定下来。
来接他的是喻微的司机,开一辆低调的浅灰色汽车。郑小舟上车的时候却敏锐地发觉有很多人在明里暗里看车标和牌照,甚至试图往黑色车窗里一探究竟。大学和高中,虽说都是象牙塔,但是距离地面的高度还是不一样,成年之后留意的事情会变得更多一些。
喻微的朋友也不多,从小到大的发小一共四个人。郑小舟知道的就两个,俞皙和李弋洲。今天见到了剩下那两个,吴婴宁和陶染。
俞皙是那种清秀干净长相,一看就是从小富养长大的小公子哥儿,看着乖,其实一肚子烂水儿,上了性子比谁都狠。李弋洲是俞皙表弟,也是这里面最老实的一个,闷闷地在边上吃东西,说话慢吞吞的,但是会管着俞皙不让他喝的太多。
吴婴宁齐耳短发,穿一件黑色露肩短裙,灯光下一张素脸明昳逼人,下颌微抬的时候像五十年代的赫本。陶染是里面年纪最小的,挺高个子,刚从军队里回来,爱笑爱闹,动不动就开荤段子,长着浅色汗毛的长手臂总揽着吴婴宁白皙肩膀。
喻微的手搭在郑小舟的腰侧,推开包厢门的一瞬间,郑小舟感到数道目光或审视或好奇地扎在自己身上,其中最过火的就是那个一脸人畜无害的俞皙。满眼的兴致勃勃,看人的方式几乎和郑小舟一模一样:自下往上一寸寸挑上来,再挑着眉毛抹下去。几乎能将人磨掉一层皮的流氓看法。
郑小舟心里冷笑,冲他轻轻眨了眨眼。
俞皙一下子就乐了,一边招呼着两人落座一边亲自给人倒酒。喻微把两杯酒都一起喝了,度数不低,俞皙愣了一瞬,看向郑小舟的目光深了几分。陶染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在旁边笑话喻微,口音带着点吊儿郎当的京味儿:“喻哥,你这算是脱单了呗,故意过来给我们喂狗粮啊。我是真没想到喻哥,咱哥几个竟然是你先脱单!哈哈搁前几年谁信啊?宁宁姐,老李,皙哥,咱今天必须把这人给灌醉了,妈的,得让他过个这辈子都忘不了的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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