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星默然,他听鱼俭说过,丫丫还有一个妹妹,最后才有弟弟。
顾丫丫笑着说,“鱼俭天天催着我写作业,我知道他的意思,可是不行的,迟星,你帮我和他说一声行吗,我走的时候就不和他告别了。”她皱着鼻子,笑吟吟地说,“要不然我万一哭出来可就太丑了。”
迟星点头,“好。”
“帮我也说一声吧。”
罗小胖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站在顾丫丫身后说,“快开学了,我也要走。”
丫丫问:“定好了吗?”
“嗯。”
罗小胖对不知情的迟星解释:“我的户口已经迁出去了,高考会容易很多,开学就走,去那边读高三。”
迟星的目光落在一群小女孩围着的鱼俭身上,他被女孩子闹得头疼,却一点不耐烦的神色都没有。
他的小少侠肩挑日月,最怕孤独,知不知道最好的两个朋友准备不告而别。迟星想,我得陪着他。
鱼俭终于从红颜小枯骨里挣脱出来,他的鬓发都湿透了,跑过来找迟星,“你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哎哟!”鱼俭腿一软,差点扑到迟星怀里,“迟星快扶一下,腿抽筋了。”
“……”
迟星哭笑不得地扶着他让他靠在树上,然后蹲下来给他揉小腿肚子,“小状元光荣负伤。”
“本将军这是遭人暗算了。”鱼俭痛心疾首。
迟星抬头去看他,“被一群小姑娘暗算?”他含着笑,轻笑道:“那将军该反思一下是不是因为美人关太多。”
“那可不……”
鱼俭低头,刚好撞进迟星的眼眸中,半蹲着的姿势让他的眼睛里除了繁星只剩下鱼俭,他笑,眼尾勾起,眸中秋水盈盈,秋水漫上来,成了烈焰。
烈焰成池。
鱼俭好像一条被火星撩到鱼尾的鱼,猛然后退一步,可烈焰已经迅速由鱼尾卷遍全身,他捂着越跳越快的心脏呆呆地望着迟星。他想低头亲一亲迟星,又想弯腰抱一抱迟星,剥离开情欲和心疼,剔除疯狂与勾引,鱼俭想,我只想在他的眼睛里。
火焰吞没鱼俭,他僵立在地,却越来越清明,鱼俭慢慢地想,我爱他。
原来我爱他。
少年人的爱是漫山遍野的春草,当你发现一星半点草色时,土壤下的根茎早已经连成巨网,只等春风过,瞬间满天青。
鱼俭静静听着春草发芽抽条的声音,他手足无措,只能看着疯长的春草填满他的心脏骨骼血液,重新撑开一个鱼俭。(注)
“你怎么了?”
迟星站起来扶住他,“哪里还疼?”
鱼俭摇摇头:“不疼了。”他伸手抱住迟星,下巴枕在他的肩膀上,有点茫然又有点忧愁,最后定格在欢喜上。
爱上一个人本身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何况他爱的人就在怀里。
“鱼俭!刚才火灭了没?”
罗小胖叫了一声,三个人同时一惊。鱼俭拉住迟星就跑,“快,回去看看。”
迟星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鱼俭带跑了,顾丫丫和罗小胖已经跑到他们前面,
轻软潮湿的夏风从耳边过,他们穿过树,路过萤火虫和野花,天上有漫天星光,其他人的谈笑声渐远,他们从俗世来,往烟火人间去,只有这中间一段路是世外。
迟星扯着鱼俭,“鱼俭,你先去,我跑不动了。”他蹲下来,摆摆手,“真不行了。”
鱼俭松开他,跑了两步又跑回来,拉住他的手,“我和你一起吧。”
“……火。”迟星喘着气艰难蹦出来一个字。
“小胖和丫丫在呢。”鱼俭偏着头轻轻地笑,“要是他们灭不了,那就只能让火烧着了。”
迟星想想也是,真烧起来,加上鱼俭也是白给。他慢悠悠地跟在鱼俭身旁,没有听见顾丫丫尖叫,估计那一点火自己已经灭了,于是问鱼俭:“你刚才怎么了?”
“嗯。”鱼俭小朋友第一次喜欢人,还有点不好意思,“腿疼吧。”
“现在还疼吗?”
“不疼。”
迟星又想起什么,从衣兜里拿出一把瑞士军刀,黑色的,是那种能挂在钥匙扣上很小巧的小刀,他递给鱼俭,“这个给你,别用菜刀削铅笔了,削到手指怎么办。”
“那不可能,我从小就是用菜刀削铅笔。”他接过来顺手打开,男孩子没有不喜欢刀的,他摸着锋利的刀刃,“削铅笔多浪费啊。”
“你喜欢就不浪费。”
“鱼俭!”
罗小胖躲在阴影里吓唬鱼俭,鱼俭没吓着倒是把迟星吓一跳,罗小胖转身就跑,鱼俭去追他。
顾丫丫递给迟星一个烤焦的红薯,坐在草埂上教他怎么剥皮。
罗小胖跑不过鱼俭,躲在丫丫后面求饶,两个人本来能消停一会,偏偏顾丫丫嘴快,三五句招惹得鱼俭先来追他。
一边跑一边说顾丫丫这么大的姑娘能不能淑女一点。
不知是谁把迟星拉入战局,鱼俭为了护着他屡战屡败,被顾丫丫和罗小胖嘲笑了一遍又一遍。
烤糊的红薯,潮湿温热的风,繁星和萤火虫,野草香和稻香,小女孩跳皮筋的欢笑声,还有坐在树下闲聊的人,无忧无虑的少年,这一切构成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夏夜。
夜深后,他们在岔路口分别,顾丫丫和罗小胖回自己家,鱼俭和迟星一起,走到门口的时候,许奶奶已经等在那里。
她把一支诺基亚手机放在迟星手里,“迟星,和你妈妈说两句话。”
迟星皱眉。
“她在住院,不是不来接你。你别和妈妈生气。”许奶奶牵着迟星的手往家走,“迟星,和妈妈好好说句话。”
迟星回头望了鱼俭一眼,就被外婆牵走了。鱼俭独自回家,鱼奶奶已经睡了,鱼梦一个人坐在院子里。
“怎么还不睡?”
鱼梦抬头看他,鱼俭蹲下来,鱼梦伸手抱住他的脖子,软软小小的人靠在他怀里。
“鱼梦,我喜欢上了一个人。”他抱住弟弟,缓缓说:“可能已经很喜欢很喜欢了。”
“你能不能不要喜欢星星。”鱼梦难过得快哭出来了,“不要喜欢他。鱼俭,不要喜欢他。”
鱼俭揉揉他的发旋,轻笑着说:“晚啦。”
注:这一段借用了李贺一句诗的意象:“惜许两少年,抽心似春草”。
第二十一章
第二天下午,阳光正盛,迟星热得睡不着,趴在桌子上看鱼俭写作业,手里拿把扇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撩起几缕热风。
“迟星,你有没有听见有人在哭?”
“嗯?”
迟星睁开眼睛,“丫丫吗?”他心里还想着怎么和鱼俭说丫丫和小胖要走的事。
“我就没见那丫头哭过。”鱼俭拉着他出门,“走,去看看。”
两个人从后门出去就看见一个小女孩站在树下哭。
鱼俭问:“小柳儿你哭什么?”
迟星这才想起来这是五婶家的小女儿,昨天晚上跳皮筋的女孩之一,她是遗腹子,五婶看她宝贝得像眼珠子一样。
“鱼俭哥……”小姑娘见了他越哭越凶,用手背抹着眼泪抽抽噎噎地说:“我妈骂我。”
“哎没事,多大点事,他们做大人的心情不好就会欺负小孩,回头见你哭成这样,指不定怎么后悔呢。”他用袖子给小姑娘擦了眼泪,顺手折了一根柳枝放在手里揉搓。
“不是……”小柳儿扎着双马尾,哭了一额头的汗:“我妈不让我和你玩,她说,她说你爸有神精病,你也会遗传这病,所以让我躲着你走。”
鱼俭的动作一顿,若无其事地笑着:“五婶也是担心你,别和她生气。”他把做好的柳哨放在小姑娘掌心,“乖不哭了,去找丫丫姐玩。”他见小柳儿喜欢这个柳哨,笑着补充一句:“别说是我给你的。”
小姑娘走后,鱼俭招呼迟星回去,迟星不动,他挑眉问道:“宝贝儿,是不是要再做一个柳哨哄你?”
迟星点点头,“嗯。”
鱼俭当真又折了一根柳枝,一面说着:“这些话我从小听到大,从没往心里去。你呀就是心思太重。”
五婶当着面说“我们鱼俭”,背地里又这么防着他。迟星想,他的小少侠这么好,小鱼俭还像草莓糖,那些人怎么就舍得欺负他。
他接过鱼俭做的柳哨放在嘴边吹,没吹响,鱼俭跟在他身后说:“你来,我教你。”
迟星不给他。
鱼俭手上有树汁不敢碰他,无奈道:“听话,给我。”
“不给。”迟星慢悠悠地说:“谁让我心思重。”
迟大少爷心思重还记仇,白瞎了一张温润俊美的皮囊。鱼俭睡觉前还在想自己要怎么向记仇的小伙伴表白。
人生还这么长,天地这么宽,小少年喜欢一个人,藏不住躲不开,就一定要说出来。
大概是日有所思,今夜他的梦里都是迟星。
梦里的迟星真成了一颗星星,所有的地方都是一片漆黑,只有他会发光。
温暖闪亮的星星被他锁起来,细白的手腕上是铁链勒出的红痕,他的胳膊扭成不可思议的姿势,鱼俭想,他的胳膊断了,再也不能画画了。
鱼俭的唇沿着嶙峋的指骨往上,一寸寸汲取星星的温暖,唇舌辗转,落下一颗颗红痕,红痕上有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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