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定唐点点头:“找江河配上两把好枪,他常年混迹三教九流,肯定有些别人想不到的防身东西。”
凌枢精神一振:“是了,要不是江河非让我们调查冯三小姐的事情,我们也不会卷进来,他很该提供一些帮助才对。”
“两位爷,你们就没想过,这万一真是、真是那什么鬼啊怪啊寄过来的……”
沈人杰见他们已经开始筹划大闹对方地盘了,忍不住怯生生提醒。
凌枢挑眉:“什么鬼?冯三小姐?还是谁?如果是冯三小姐给我寄请柬,那就更好了,我倒想问问她,为何要自杀,又是谁绑了她又放回来的。冤有头债有主,她看在我们辛苦为她奔波的份上,总该帮我们一把吧?”
沈人杰干笑,您高兴就成。
他没有凌枢这种大无畏的气概,只觉整件事由头到尾让人瘆得慌,就算是人非鬼,冯吴两家是何许人也,能把他们两家人都玩得团团转,这背后没有一个强大的势力能成吗?
沈人杰惜命得很,万不想去蹚浑水。
但凌枢却没放过他的意思。
“咦?”
只见凌枢将那请柬拿近,鼻子嗅了嗅。
“好像有个味道。你闻闻?”
他拿给岳定唐闻,后者点点头。
凌枢又递向沈人杰。
沈人杰不肯闻:“你们闻就好了。”
凌枢:“是冰糖蹄髈的味道。”
沈人杰怀疑凌枢饿疯了。
他犹犹豫豫凑近闻了一下,没闻出来,只好又拿到鼻子下面。
油印的味道之余,果然有股淡淡的香味,凌枢不说,沈人杰一时还分辨不出这究竟是哪种食物,他一说冰糖蹄髈,沈人杰就有种“还真是”的灵机一动。
随着这四个字印入脑海,刚才那种阴森恐怖的氛围自然而然跟着消散,沈人杰再看这封请柬,也就没了半点害怕。
他五味杂陈,真不知道自己是该乐,还是应该肚子饿。
“请柬上还有暗纹,细看好像是个龙头,还颇为精致,这一般小作坊印不出来,起码得是在大的印刷厂,这样的厂子不多,正好开在卖蹄髈旁边的更是少之又少,只要稍微查一下,就知道这请柬到底是出自哪里了,再顺藤摸瓜,把人一串给揪起来。”
凌枢拍拍沈人杰的肩膀。
“这个光荣的任务,就交给老沈你了!”
沈人杰:???
为什么又是我?
我只是一个打杂的,为什么要把这么大的案子交给我?
能不能让我抱个大腿好好混吃等死了?
灵魂三问让他越发心感悲催,进而提出反抗。
“岳长官,我是真不行,巡捕房不会听我的,我上哪儿调集人手去?还有啊,上海的印刷厂,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万一人家开在法租界,那也不是我能查的啊!”
他知道这事最终还是岳定唐拍板说了算,要抗议肯定也得找正主儿。
岳定唐道:“人手方面我会知会史密斯,让他给你调派,至于你说的可能性,不是没有,我也会让史密斯跟法租界的人沟通协调,不会让你去处理这些的,你只需要带人去查这封请柬的印刷来源。还有,江河那边也会派人协助你。”
他的语气沉稳理智,但话里话外,还是凌枢那个意思。
总归这两人,就是一唱一和,互相捧场,狼狈为奸,一丘之貉。
沈人杰反抗不成,生无可恋,有气无力道:“江河,他是帮派头头,会掺和这些事情吗?”
岳定唐:“他既然让我们帮忙寻找冯三小姐,肯定也会知道冯部长私下跟军阀勾结贩烟的那些事情,说不定,这还是有人想查冯部长,让他出面的,所以他一定会帮这个忙。不仅帮忙,还会主动积极。”
沈人杰惊疑不定:“冯部长私自勾结军阀贩烟?他不是禁烟部长吗?江河早就知道了?!”
他突然发现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内幕,再想捂上耳朵也来不及了。
凌枢笑嘻嘻:“老沈,你这么胆小,以后怎么升官发财?”
沈人杰苦着脸:“我的胆子都是被你吓小的,我还没升那么大的官,你就要我担那么大的事,我这小肩膀挑不起来啊!”
凌枢:“这叫提前演练。”
很快,三天到来。
第166章
沈人杰有没有演练出铁胆且不说,凌枢觉得这三天过得太慢了。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见见青龙山庄的庐山真面目。
这个岳定唐口中,很可能跟一贯道有关的地方神秘隐晦,几乎没有人知道,岳定唐也就是知道这么个名头,江河了解稍微多一些,但仅止于青龙会大概都干些什么勾当,江河怀疑鹿同苍还有一贯道门人的身份,只是这些怀疑随着鹿同苍死去,都没有证据了。
一贯道势力伴随着政治经济各种矛盾,借着站队之机渗透其中,发展壮大,最后盘根错节,难以铲除,其中不知干下多少伤天害理,夺人性命的勾当。
凌枢从没想过一己之力行逆天之举,他只是个平凡无奇的小老百姓,但如果能恰逢其会,端掉他们其中一个坛口,也算是能吹半辈子的功绩了。
不过眼下,还是先把杨春和找到。
农历七月十五,将近午夜。
沈人杰莫名紧张起来,时不时看一眼怀表。
这块怀表还是一个犯人贿赂的“战利品”,他爱惜得很,又想炫耀,三不五时就拿出来看看时间,把同僚羡慕得够呛。
但这会儿拿出来,不是为了让旁人艳羡,他是潜意识将怀表当成聊以安慰的工具,借看时间来消减紧张感。
“十一点五十五分……快五十六了……”
肩膀上忽然被拍一下,沈人杰差点吓得蹦起来,回头一看是凌枢,整个人差点瘫软。
“我说你,能不能稍微吱个声?”
凌枢无辜道:“我吱声了啊,你没理我,我才拍你的,你怎么就吓成这样?”
沈人杰哭丧着脸:“你当我想吗?我明明负责带人驰援,怎么就变成跟着你们去赴鸿门宴了?”
凌枢:“江河跟巡捕房那边都说好了,到时候一路跟踪我们到青龙山庄外头,伺机发难,里应外合,一举把那处窝点捣毁。江河是个不错的合作伙伴,为了把鹿同苍的残余势力铲除,他这次肯定会不遗余力帮我们,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一半,接下来就是跟着我们深入敌后,一探究竟了。”
甭管凌枢怎么说,沈人杰就是提不起精神。
“那就是嫌我多余了呗,还是让我在这里陪杨家夫妇吧,万一敌人杀个回马枪呢?”
“我们准备赋予你重任,现在青龙山庄什么情况,我们都不知道,就我和老岳两个,万一深陷其中,也还多个你能互相照应。”凌枢一脸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的表情忽悠道。
沈人杰喃喃道:“那万一我也沦陷了呢?”
凌枢:“那也给我们脱身争取了时间。”
沈人杰:……
凌枢看他那样子都快哭出声了,不由哈哈一笑。
“去参加婚宴,总该有人提着礼物吧,你正好混到别的地方去看看,咱们伺机逐个击破。”
还逐个击破呢,不被拆吃入腹就不错了!
沈人杰没他那么乐观,尤其是随着怀表上啪嗒一声,指向十二点,沈人杰的小心肝也随着扑通重重一跳!
他下意识抬起头望向门口。
此刻他们就坐在正堂的四方桌前,大门离此不过一个小院子十几步的距离。
外面静悄悄的,什么动静也没有。
但想必正在后堂睡觉的杨家夫妻,现在也辗转难眠。
沈人杰下意识望向凌枢他们。
就在此时,外面响起汽车缓缓停下的动静。
过了一会儿,是敲门声。
笃,笃,笃。
沈人杰见凌枢他们没动,只好认命起身,硬着头皮去开门。
外头站了个西装男人,看不出年纪,因为他的脸惨白惨白,映得那身老旧西装也有种纸糊的感觉。
对方一双眼珠子动也不动,直直盯住沈人杰,似在打量他的身份。
“吉时已到,请尊驾上车,前赴婚宴。”
沈人杰感觉哗的一下,自己头皮全炸了!
因为他看的清清楚楚,这男人根本就没张嘴讲话,四周无人,声音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幽幽浅浅,忽远忽近。
他禁不住倒退两步,后心被一只手抵住,吓得他再度跳起来。
“家中父母卧病,我是春和的哥哥,这是我家佣人,还有我的朋友,一共三个人,我们能一起去吗?”
是凌枢。
沈人杰脚下一滑,差点直接转身躲到凌枢身后去。
对方盯着凌枢看,车前灯在他身后亮起,表情却是模糊的阴影,只能让人记住两只阴森冰冷的眼睛。
像死人的眼睛,凌枢心道。
“可以。”
他们又听见声音了,而且果然不是男人说的。
沈人杰左右四顾。
没人,车里车外,只有男人一个。
这世上真有鬼。
坐上鬼车,难不成是去乱葬岗里参加婚宴?
他的两条腿开始不听使唤,奈何胳膊被凌枢紧紧拽住,根本身不由己,就给拽上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