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浩然见他们关系不错,有些疑惑,毕竟一个是重点高中的学神模范生,一个看上去流里流气的,怎么都难想象这两人是哥们关系,还有对方娴熟的街球技术和手段,不过这些都是私人问题,他不便问。
“韩扬,谢谢你。”谭浩然真心实意地道谢,这一场篮球赛打下来既给了对方教训,也让他的心里好受些,撇除其他乱七八糟的因素,他是真的服了韩扬,起码在篮球这块上。
韩扬看他一眼,说:“要谢也是我谢你,这件事有一定风险,不敢保证嘉中的人会不会说出去,不过你还是答应做了。”
“谭浩然,问问你自己,除了给队友出一口气外,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促使你加入这场球赛。”韩扬在他离开前忽然这么问道,果见少年的背影瞬间僵直,脚步不自在起来。
等篮球场上只剩下他们两个的时候,朋克男生苏饶叼着根烟坐马路牙子上,拽着韩扬一同坐下,吞云吐雾抽了会儿才说:“你是在提醒那个姓谭的?”
韩扬沉默不语,接过他递来的烟叼在嘴里,就这么叼着,不点燃。
苏饶嗤笑一声,俊朗的面孔生动起来:“老韩啊,说真的,有时候我特别不懂你,你说你提醒他图啥?图给自己找个情敌?”
“别这么看着我啊,在你打电话找我帮忙的时候我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了,每回你找我帮忙都是为了那小子,上次换夜班顶今天的班也是,就为了看他比赛吧。”他吐了口烟,狭长的眼睛眯起,“你喜欢他,却死活不说,甚至还提醒自己的情敌认清感情,啧,哥们,你这晚间八点档呢。”
韩扬咬着烟嘴,一向深邃平静的眸子里难得露出几分迷茫,也只有对着苏饶他才敢说出真实的想法。
“我不能喜欢。”他表情很认真地说出这句话,苏饶脸上漫不经心的表情也变了,做兄弟四年多,在彼此最落魄失意的时候碰上,同为一类人,他们不可谓不了解彼此。
“韩扬,你的喜欢太克制了,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他也……”苏饶话没说完就见少年突然站起来,重复往日的平静淡然,他暗自叹息,太克制了,就怕迟早有一天会爆发。
韩扬仿佛看透他心里所想,淡淡瞥过去,一字一句无比认真:“他也不能喜欢我,我也不会有爆发的那天。”
“苏饶,他知道我讨厌同性恋,这一点就够了。”
苏饶背着他默默翻个小白眼,所以啊所以啊,你俩干啥要这么别扭呢,摊开说不好吗?搞得你家小朋友也跟虐恋情深似的,哎,迟早有一天翻车倒flag。
感情的事啊,谁碰谁都得认输啊。
两人在路口分开,韩扬坐上回校的末班车,闭着眼睛靠在车窗上,脸上是掩不住的疲惫,手机突然响起,特定的铃声让他有一瞬的怔忡。
“妈,有什么事?”他接起电话,看着窗外的霓虹光景淡淡问。
女人声音柔美,此刻却显得焦急刺耳:“扬扬,夏夏出事儿了是吗?跟你有没有关系啊?不、不是,妈妈的意思是你有没有事啊?”
KFC的灯光和哈伦德·山德士老爷爷的笑脸一闪而过,韩扬很突兀地想起来一件很小的事。那时候家里情况还没开始糟糕,妈妈也还是疼他的,他四岁的生日就是在KFC过的,有大大的蛋糕,香喷喷的炸鸡腿,酥脆的薯条,冒着泡泡的冰可乐,还有……妈妈和所有店员、客人的祝福。
韩扬闭上眼,喉头哽动,那毕竟是很久以前了。
“我没事,夏夏也没事,您别担心。”对面哦哦几声,松口气的模样,韩扬准备挂电话,想想还是加了句,“记得按时吃药,月末我会往卡里打钱,照顾好自己。”
对面静默了会儿,女人哽咽的声音传来。
“扬扬,对不起,但是妈妈求你,求你不要过分接近夏夏,他是个好孩子……不对,我的扬扬也是个好孩子,对吧,扬扬,你告诉妈妈,你告诉妈妈……”
在女人彻底崩溃嚎哭前,韩扬终于开了口:“妈,我不会伤害夏夏,你也不要……”
“嘟嘟嘟”的忙音响起,韩扬疲惫地拧着眉心,在心里补充那句没说完的话:你也不要逼我。
都在逼他,连他自己也在逼自己,真累啊。
车子停靠前祁夏发了个表情包过来——“来聊啊小哥哥”,骚气十足。
韩扬唇角勾了勾,身心的疲惫消散不少,他打了一串字又删掉,最后只发过去三个字:【聊什么】
聊天框上的“对方输入中……”一直显示着,韩扬静静等了半天,结果也只等来三个字:【不知道】
就这么过了一会儿,一条语音蹦了过来。
“哥,想学习了,认真的,想听英语听力。”
韩扬捏着手机,指头在拨号键上划过,他知道对方的意思,也知道现在怎么做才是应该的,可或许是今天发生了太多事,这一瞬间他很想放任自己一回。
“The morning on the Seine. I like to look at the Seine River and its banks from the window in the light gray morning with infinite warmth. I have seen the clear blue sky ……”
低沉的嗓音飘进黑夜里,韩扬走在路灯下,徐徐念着,语调温柔得过分,直到听到对面传来的细微呼噜声才停下。
他看向月亮与星辰,前所未有的宁静与祥和。
第22章 我是gay吗?
回学校的路上谭浩然被队友一个电话叫去学校附近的海底捞,说大伙等着他来庆祝这次的夺冠。
谭浩然想到在医院里躺着的祁夏,还有韩扬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心里隐隐不舒服,本想拒绝又听到电话那边好几个人的声音,还有前队长。
“浩然,来吧,你是队长不来怎么像话?而且我们把奖杯带上了,你好拍个照发给祁夏啊。”
深夜的海底捞依然热闹,谭浩然走到包桌前坐下,有人把菜单递给他,让他随便点,教练说这次庆功宴他包了。
兴致缺缺地点了几盘羊肉、牛肉,叫了份金针菇、虾滑,谭浩然问:“奖杯呢?”
省内各校篮球联赛的含金量还是蛮高的,奖杯十分有分量,还有一张署着全体参赛成员和教练名字的奖状,有人见谭浩然一直盯着奖状看,便自以为会意道:“你也好奇吧,我们都没想到韩扬学长会报名做替补。”
事实上最后结果也表明,这位替补绝对是最强替补,明明和他们从未配合练习过却能打战术打得那么好,甚至让他们产生一种本来就是作战多年的老队友的错觉。
“可能是因为他猜到你们会碰上嘉中的参赛队伍吧。”筷子在红锅里搅了搅,前队长捞起一块土豆片送嘴里,含糊道,“韩扬成名那会儿你们还在初中呢,所以没听过他的传奇事迹。”
他这么一说引得众人纷纷好奇追问,谭浩然从奖状上挪开视线,看向他。
前队长见这么多人感兴趣,便放下筷子开始说书:“这事儿啊,要从韩扬加入咱们校篮球队说起……”
前队长的故事不长,简述起来就是韩扬当年入队后很得教练青眼,因为他的打球方式很有个人风格,技术也特别成熟,不像他们还属于初级的模仿、炫酷阶段,那时候韩扬的实力就已经秒杀上届学长们了。
就像他们在比赛上看到的那样,韩扬可以和你光明正大地sola,球技炫到你怀疑人生,也可以暗地里下阴手,让你防不胜防,两种方式杂糅在一起,亦正亦邪,是最适合比赛的,也是让人惊讶惊艳的。
前队长说他曾经向韩扬取经如何提高篮球技术,韩扬说了两个字——街球。
他当时还有些不以为然,在他看来街球打起来毫无章法,怎么可能练出一套自己的打球方式,不过最后他还是选择试一试。
N市有不少街球爱好者的聚集地,基中附近有一个,碰巧也是离嘉中最近的一个,前队长某天照常去练习,正好碰上一场2V3的斗赛,他一时好奇上去看,没成想见到了韩扬。
“那次斗赛的另一方就是嘉中上一届的篮球队成员,他们家打比赛的风格一脉相传,所以我猜韩扬是猜到你们可能碰上他们,于是向教练报名替补来帮你们一把。”前队长说着喝了口冰啤,“说起来啊,能治嘉中那帮人的估计只有韩扬跟他当初那个朋友了。”
想当年他们这届比赛的时候就是惜败,拿了第二啊。不过话说回来同届生不帮,咋这么关爱学弟们呢?前队长挠挠头,百思不得其解。
其他人听完后一脸叹服,倒没人抱怨学长干嘛不提醒他们,可能是怕他们还未开始比赛就先退缩畏惧吧。
“嘉中那帮人太不是东西了,一招招的全是狠手,这次真是对不住祁夏学长了。”有人说着说着眼眶红了,那场比赛他们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都是些什么人啊。
前队长连忙安抚大家几句,主要这事儿完全没法说没法告,两个学校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而且篮球场上受伤是常事,没有故意伤人的确凿证据都是白搭。
“我听我姑父说,嘉中的篮球队是有赞助的,相当于一种变相投资,支持他们参加市赛、省赛甚至国赛什么的……”
谭浩然耳边是队友们的讨论,他掏出手机给奖杯和奖状各拍一张照,发给列表里的“炸毛兔”备注。“炸毛兔”的头像显示不在线,谭浩然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