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啦老啦。”他笑。
按理来说我年纪轻，应该主动先去给他拜年的，但老王说他女儿非不依，一大早就要来我们家。
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于顾无情也。
然后就是长达一个小时的你追我赶，最后我在儿子的疯狂挤眉弄眼中还是没有留他们吃午饭，我说你们多在我家拿点年货，过两天我们再去给你们拜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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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刚吃了饭，李德贵跟他妈上我家里来。
李德贵跟顾无情在那聊什么股市投资，我还是跟他妈共同语言多，我俩排排坐在沙发上。
李德贵他妈问我：“想开了吗？”
我说：“我准备再劝劝。”
他妈说：“没用的，李德贵都这把岁数了，我也劝不回来，随他去了。”
我想了想：“其实吧，要说孩子们出柜难，其实更难的是我们做家长的吧。你看我这样的，还算是了解同性恋的，嗑脆皮鸭文学，看了好多年的腐剧，事先都有了心理准备，这事落到我头上我都好久好久没法接受。那些突然面对孩子出柜的家长，无疑就是晴天霹雳啊。”
他妈说：“可不是，我们李德贵去日本的时候还小，刚成年，又瘦又挫的一个小男孩，回来成了那个样子，那谁能受得了？说实话，我第一次见他抹得脸上乱七八糟的时候，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我说：“他之前也没像你表露过什么倾向？”
“这个狗东西藏得可好了，我问他啥他都能给我圆回来。我心里也有点感觉，但是没当真。所以他跟我出柜的时候，老妹，我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真的想死，不骗你。”
她叹气：“孩子们所谓的出柜，跟家长协商，跟家长坦白，其实就是通知。我们做父母的，没有丝毫说可以或者不可以的权利。”
我道：“本来确实也是，他们的人生就是他们自己的。”
“我一开始真的想不明白。那些谈对象，处男女朋友的，家长不满意了还能光明正大地拆散，让他们换，反倒是换了个性别，就成了真爱了。我多说一句都是罪过。但是，你知道我是农村出来的，我们村哪有搞这种事情的啊！丢不丢人啊！最后德贵给我说，如果我不让他跟当时那个男朋友在一块，就那个，”她比了个割腕的手势，“就那样给我看。”
“他还真……？”
“没有，先那样的，是我。”
李德贵他妈给我亮了亮手腕子上一道很深很狰狞的疤：“我是真的觉得过不下去了。”
“然后呢？”
“把德贵吓着了，倒是消停了一两年吧。最后我又逼他去谈个女朋友，可把他逼急了。真的也给他自己来了一道子，还吃安眠药了。”
“我就放弃了。我这么一个儿子，还要指望他给我养老呢。他死了我可怎么办啊……”德贵妈妈嗑着瓜子：“不就喜欢男的，喜欢化妆吗，我就当我养了个闺女吧。”
我想了半天：“是啊，这样劝，最后两败俱伤。”
德贵妈妈顿了一下，声音有点抖：“我也不懂啊，我哪懂啊，我辛苦把他拉扯大，给了他所有我能给的，怎么就这一件事情上，他不能让让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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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得我也有点难过。
临走之前，德贵妈拉着我的手给我说：“算了吧，算了吧，儿孙自有儿孙福，由他们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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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人都散尽了。太阳还没下山，今天难得的晴朗，我就着夕阳那点余晖，坐在窗户边。
顾无情坐在我身边，紧邻着我：“妈，你想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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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思考过很久，也措辞过很久很久，如果有一天，我真的要面对我儿子出柜，我会怎么跟他说，可真到了这样的一天，我安静地坐着，感觉身上也没什么力气。
“你跟程颐，到底是怎么回事。”
“……”
顾无情没有慌乱，只是犹豫。
“别骗我了。”我叹气。
第38章 大结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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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顾无情开口，“我不知道，我……”
然后他彻底闭住嘴，看着黑夜一点一点爬上窗外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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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俩在一起了？就是，情侣那种？”
“……”
“妈妈生你的时候，你还是有嘴巴的。虽然你也不咋用，但是还是会说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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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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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卧啊槽啊啊啊啊啊果然啊啊啊啊他妈的我就知道啊啊啊啊真他吗的搞上了呜呜呜呜一五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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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是下头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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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他发了个气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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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的心，完全，粉碎。
颐麟是真的一零了。
我并不想为他们的cp哐哐撞大墙。
我只想哐哐撞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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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觉自己都在抖：“我跟你说过什么？从小是不是就教过你，不要搞这个，不要搞这个！你搞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搞基！”
老子气都喘不上来了。
他一手按住我的左肩：“别激动，妈，别激动。”
“现在是我儿子跟我出柜诶！我怎么可能不激动！？”
“我以为……你早就会察觉到了。”顾无情按住我肩膀的手使了力，“可我仍旧是你的孩子啊，妈，我喜欢男生女生，对我与你的关系，不会有任何改变。”
“我知道是我知道的事，你承认是你承认的事。”我咬住后槽牙：“搞程颐……嘶，被程颐搞，也不会改变我们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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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挥掉他的手：“你叫我怎么面对老钱？你又用什么面貌去面对她？”
他的脸似乎有点白了：“我……我有这个心理准备的……”
问题是我没有啊！
我说“你们俩从小到大长到一起啊！不觉得乱.伦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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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粗粗一想，他俩爸爸“相通”过，妈妈兴许以后也要“相通”，这么世间罕见狗血的错综复杂的关系，就算他俩不是亲兄弟，也可以说胜似亲兄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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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无情，你非要学你爸那个死样子么？”我坐着看窗外，天已经全黑了，我一动不动：“你爸就操.蛋的给你遗传了这个么？”
他声音冷了下来：“不要把我俩放一起说。”
“为什么不能？他不告诉我，你也不告诉我，都是我最亲的人，你俩有区别么？”
“我是为了你……”
“你爸当初也说不告诉我喜欢男的是为了我好，怕我的幸福假象被戳了受不了。你也给我来这一套？”
“他不是我爸。”顾无情起身，低着头，那架势明显是不想再跟我说了：“妈，你别这样。”
“我别这样？那你呢，你怎么对我的？你明明知道我的伤疤在哪，怎么就非要往上面戳呢？”
“我克制过了……”
他偏过头：“妈，我努力了，但是我没办法，我忘不了程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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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就这么……”一时不知该说他是贱还是倔，我把这个字吞进了肚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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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无情对付我的唯一方法就是沉默。
我只好拿出了杀手锏：“我说过的吧。”
我抬头，紧紧盯着他的脸：“我说过的，如果你跟男人过了，你就别要我这个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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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他开口，语气中带了些哀求。
“我不在乎所有人的看法，但是妈，唯独你，我希望你可以原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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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谅，他说的是原谅。
我心里涌起一股悲凉。
他其实没做错，谈何要我的原谅。
这么一想，我儿子在我强行灌输的思想之下，一直以来压力都是很大的吧。不敢放肆去爱，去感受，去跟妈妈分享他的快乐。
srds,我真的太容易心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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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我真的也很痛苦，但是有时候我想想，我这快五十年里，什么苦都受过了，这点苦对我来说也不算什么了。
我终究是更心疼我儿子的，而非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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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间我就又想的很远，我不知道我儿子跟小颐这样的关系，面对现在这样的社会，他们又要去承受些什么。
旁人的评价跟嘲弄可不会像我这般温柔。
他们俩明知道这样不对，是错的，是违背社会普遍的价值观，可还偏要坚定不移地走下去。
他们就像两只阴沟里的老鼠，在旁人的石头臭鸡蛋中匆忙从井盖的缝隙中钻进下水道，然后窝在肮脏的垃圾中相叠依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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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
我这小脑瓜中无与伦比的想象力啊。
真是戏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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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么要，让自己去对抗所有人的看法呢？”我叹气：“你不在乎，我在乎啊。”
“说心里话，你妈我，是真的挺畏缩的。因为前半辈子吃的苦太多了，所以后半辈子只想让自己过得顺一点。我没什么文化，但是也看了身边不少无可奈何的悲哀，至少我知道，逆着社会来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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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我ball ball 你了，顾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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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唇抿了抿，道：“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