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铭皱皱眉,道:“你哥回来以后你跟他说一声,说我每天中午在老地方等他。”
“恩!我知道了铭哥。”
“好,二呆你小心点,别被你爸妈知道啊。”
“放心吧!”
目送着江寂离开,周铭紧了紧身上的画板,不知怎么,心跳得厉害。
周铭每天坐在大坝上等,支着画板,心不在焉,不知道江寂把话带到了没,一连几天,都没有江寞的影子。
快到暑假,天慢慢的热了,让人心里发慌。
周铭躺在地上发呆,头顶的阳光突然被挡住,他睁开眼,就看见了面无表情的江寞,一个激灵起身,抓着江寞的胳膊惊喜道:“寞寞!”
江寞脸色惨白,勉强露出一个微笑。
周铭一愣,道:“怎么了?二呆不是说你没事了么?”
江寞坐在地上不说话,过了会儿,眼泪突然砸下来,把周铭砸懵了。
他蹲在江寞面前,急道:“怎么回事啊,说话啊!”
江寞抬眼看他,哑声道:“救救我,铭子。”
周铭的心揪起来:“怎么了?我,我怎么救你啊,怎么回事儿!”
他急的心里阵阵发疼。
“那个学校,不是人呆的地方。”江寞抓着周铭的手:“他们天天打我,晚上不让我睡觉,军训课的时候也打我,抓着我的头撞墙,我浑身都疼,真的疼,难受。”
周铭的眼泪瞬间流下来:“你怎么不跟你爸妈说呢?报警啊!”
“不行,不能报警,他们说警察不管,那学校死过人,警察也不管。”
江寞崩溃的抓着头发:“我快疯了铭子,我真的……我不行了。”
“不,你别这么想!”周铭上前抱住他:“你不能这么想寞寞,我们去求求江叔叔,告诉他,咱不去了,咱不去了好吧。”
“我爸?”江寞的声音里满满的绝望:“他恨不得我死在外面。”
“不不不!寞寞,我们还有别的办法,肯定有的!”周铭急的语无伦次,眼泪也顾不得擦。
江寞沉默了半天,突然道:“铭子,你去帮我找姜老师好不好?他肯定有办法救我!”
周铭嘴里发苦,他心里很清楚姜老师绝对不会帮忙,但是他不能跟江寞说实话,现在的江寞承受不住。
他只能点点头,拍着江寞的背,安慰他。
“你们干嘛呢!”突然一声暴喝。
江寞身体剧烈的发抖,还不待周铭反应,就被江父拖起来往家走。
周铭眼泪脱框而出,跑着道:“江叔,江叔你听我说,别把寞寞送出去了,江叔!”
江父转过身一把把周铭推到,狠狠地说:“你也应该送过去被教教!”
周铭倒在地上,眼睁睁的看着江寞被拖走,心里一片凄凉。
事情在镇上传开了,大家都小声的议论着江家的大儿子和沈家的养子,话里话外没一句好听的,连江寂的小伙伴也都不再跟他玩耍。
周铭恍恍惚惚的回到家,周母一看到他就想踹,被继父拦住。
他愣在原地,呆问道:“怎么了?”
“你还有脸问?你是不是跟江家那个孩子在一起呢!”
听到他们说起,周铭立马道:“妈,你去劝劝江婶儿吧,别把寞寞送走,那地方不是人呆的!”
“还说!人家管自己儿子我掺和什么,我还没把你送去呢!”
周铭退后一步,不可置信道:“妈?”
“你是不是跟江寞搞二椅子?是不是!”
闻言,周铭脸刷白:“你说什么呢妈!我……”
“你别说了!”周母突然坐在地上哭了起来:“我对不起你爸啊,我对不起你们周家列祖列宗啊!”
继父也不看周铭,只去扶着周母,妹妹思瑶躲在门后面懵懵懂懂的看。
周铭张张嘴,道:“我……我没有……”
然而根本没人在意他说什么,家里乱成了一团。
周铭觉得自己像一个旁观者,明明身在其中,却根本没有任何辩解的机会。
经过中午的闹剧,周铭躺在床上发了会儿呆,想了想,还是起身往学校跑去。
大家都在上课,他蹲在姜老师办公室门口,蹲的腿都麻了,姜老师才回来,一看到他就皱起了眉头。
周铭抿抿嘴,上前恳求道:“姜老师,求求你帮帮寞寞吧,他爸把他送到邻省那个学校,根本就是虐待学生,他每天都挨打,你帮帮我们吧,求你了!”
姜老师淡定的开了门进去,倒了杯水坐在椅子上说:“跟我无关,不要找我。”
周铭咬咬牙,低头道:“求求您了,帮帮我们。”
“帮!不!了!”
那人悠哉悠哉的喝了口水:“你求我没用,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我跟他,早就没关系了。”
周铭目眦尽裂。
他握着拳头,突然上前跪了下来:“求求你!”
姜老师停下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周铭,道:“帮不了。”
声音冷漠至极。
周铭抬头死死地盯着他:“就看在你曾经教过他!你是他的老师啊!”
“他的老师多了去了,你去找别人吧。”
世间冷漠,大抵如此。
周铭那天下午求遍了他的老师,人情冷暖体验了个遍,没人愿意管这事,尤其事情还比较敏感,更没人管了。
等周铭回到家,周母连眼神都懒得施舍,一家三口吃着饭,没人理会周铭。
他沉默的回到卧室,对着墙愣了半天,眼泪一滴一滴的流下来。
第14章 番外
江寞又被送走了。
周铭追着大巴车跑了不知道多远,摔在地上,胳膊膝盖全是血,就这样也没能拦住。
没有人听他的话,没有人相信他,他无从辩解,也救不了江寞。
他每夜每夜的想起江寞,想起他第一次跟自己说起姜老师时一脸憧憬的样子,想起他狡黠的冲自己眨眼睛的样子,想起了那个晚上他明亮的眼神,想起了那日中午他痛苦绝望的眼泪……
周铭睡不着觉,起身蹲在床上安静的流泪。
他现在清减的厉害,就像一个陌生人,一个行走的病毒,不止外人不愿意跟他玩儿,甚至母亲和继父都对他漠不关心,无论他做多少申辩,没人听。
江寂找来的时候,周铭像是抓住了一根绳子,他近乎渴求的语气说着:“二呆,你求求你妈,你求求她把你哥接回来,好不好?”
江寂一直低着头不说话。
周铭像祥林嫂一样一直不停的重复着,让江寂回去求求江婶。
他忘不了江寞绝望的眼神,他必须救他。
江寂突然道:“你跟我哥是二椅子么?”
周铭一愣,没有接上话。
“问你呢!为什么他们都说我哥是二椅子,你也是,到底是不是?是不是你带坏的我哥?”
周铭深吸口气,他僵硬道:“你也不信我们?”
江寂眼眶一红:“别人都这么说!我妈也不让我找你!”
周铭抓着江寂的肩膀:“不是的,二呆!你相信铭哥,我跟你哥哥就是很好的朋友,你不知道么?我们怎么可能……你自己好好想想啊!”
“铭哥!”江寂扁扁嘴,坐在地上:“我妈每天都看着我,她说我哥有问题,去治病,我也没办法。”
周铭急的蹲在他面前:“你哥上次回来的样子你忘了么?那是个人样儿?”
江寂一愣,低声道:“我怎么跟我妈说啊?”
“你回去告诉你妈,说那个学校不是什么好地方,就是天天打人,还死过孩子,让你妈把你哥接回来。”
江寂点点头,起身说道:“铭哥,那我回去说说,你……”
“我没事,别管我。”
江寂扭头跑远了,周铭闭上眼睛,只能在心里祈祷老天保佑。
事与愿违,过去了一个星期,江寞没回来,江寂被看的更紧了。
周铭只觉得自己也要绝望了,他好像身处一个无底洞,上不着天,下不着地,说的话没人听,没人信,他每天抱着画板走在镇上,对别人的指指点点已经习惯,麻木不仁。
继父虽然对他不闻不问,但是书本费还是按时交上,周铭上了初二。
画本上各种各样的江寞画了一本,江寞还没回来。
周铭有时候觉得自己活着的意义就是等江寞回来,他的世界荒芜的只剩下自己和江寞。
深秋的天气,大坝上没什么人,荒草蔓延开去,像是枯黄的海,让人心里沉重。
“铭哥!”
听到江寂的声音,周铭回头。
他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兴奋道:“我哥要回来了!”
周铭心里一动,手指颤抖,一把抓住江寂的胳膊:“真的?”
“真的,我听到我妈打电话了,说是明天去接。”
周铭点点头,手指抖得连画笔都拿不稳,喃喃道:“回来了,总算回来了。”
江寂笑嘻嘻的看了看画板上画了一半的画,道:“恩恩,铭哥,等我哥回来我就跟我爸妈说,再也不把我哥送走了!”
周铭点点头:“你快回去吧,省的你妈一会儿全镇找你。”
“知道了,你也早点回去啊。”
周铭呼出一口气,眼前好像突然出现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