曳舟 (Alicense)

　　邵衡刚刚被一个电话叫走了，裴燃现在是一个人。
　　天气很冷，雪下了一层。
　　裴燃不急着回家，反正回家了也没事做。
　　他走在街上，看着两边酒吧里五颜六色闹哄哄的一阵，几个女孩子坐在马路正中间边哭边闹，一个扎着脏辫的男人冲着手机笑，还有凑成对的几个明显稚气未脱的学生在这边拍照。
　　裴燃挺喜欢就这么看着。小时候他能坐在街口看来往的路人看一下午，或者看天从暗到亮盯一宿。
　　也不是在看什么。
　　就是这种时候活着的感觉特明显。
　　回家了以后，裴燃卸了妆，喝完一杯温水就躺下。
　　平常也就是一个人睡，快半年了，挺习以为常。但今天裴燃就是觉得身边少了点什么。
　　酒精浸泡过后的大脑有点迟钝，半晌裴燃才发现自己是想谈恋爱了。
　　三十二岁的年纪，事业有成人际网布的本地，再加上哪哪儿都招他喜欢的周老板。天时地利人和，裴燃觉着跟周野，的确有个对象需要谈谈。
　　第二天醒来，裴燃照例运动了一个半小时，吃完午饭以后就去花店。
　　他想起来之前拍摄用到的Osiria Rose，红白双色的月季，特别好看。
　　他想买一支，送给周野。
　　附近的花店都没得卖，一个老板年纪挺大，听了奥西利亚这名儿懵了半天。
　　“这你可能得去花鸟市场看了。”那个老板说，“花店里这种冷门的花少。”
　　裴燃打开手机定位了一下花鸟市场，买了一把白色的满天星。
　　“谢了大伯。”裴燃在结账的时候习惯性的说了句谢。
　　“这个称呼挺有意思。”老板笑了，“基本都喊我老板。”
　　“我这儿有忌讳。”裴燃摇了摇手里的满天星，“心里有个老板了，老板这称呼就不能随便乱叫。”
　　老板还是没明白，裴燃一笑，干脆说得更直白：“老板在我这，跟老婆没差，哪能见个人就喊。”
　　花鸟市场环境着实一般，叽叽喳喳的声音挺烦。
　　裴燃逛了快三十家店才买到了Osiria，一看时间，得，没法在开门之前堵住周野送花了。
　　不过没事。裴燃一向乐观，在店里送一样。
　　打车到了城南西路，没直接让车停三流门口。
　　推门进去，卫生员还在打扫，调酒师站在吧台里忙碌，听见声儿了抬头看了一眼他和他手上的花。
　　“老板不在。”调酒师说，“他有事，估计得挺晚才回。”
　　“谢了。”裴燃坐在吧台椅上，看了一下调酒师左胸口的名片，“你叫方祈啊，名字挺好听。”
　　方祈没答话，把酒单往裴燃面前一拍。
　　“哈维撞墙。”裴燃想起昨晚上两个人的对话，有点乐，“今天喝这个。”
　　“这酒度数比较高。”方祈也笑了一下，笑得不太明显，“你要是打算撞着墙等老板回来，估计得撞死。”
　　“我是搞艺术的，按我们这行的术语来说。”裴燃笑着说，“这叫被爱击毙。”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阅读！


第4章
　　方祈手上动作飞快，很快给他调好了酒。把酒放台面上的同时手伸到后边儿拿了块棉布。
　　“我还是那句话。”方祈拿棉布擦桌上的冰水，“要单纯想玩儿就别瞎撩，周老板脾气不算好。”
　　“没玩儿。”裴燃说得挺认真，他也没提自己花了一下午就为了给他周老板买束花，“就想送他朵花。”
　　方祈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笑了。
　　“你挺有意思。”方祈说，“行呗，送。”
　　裴燃挺乐，好好的追人在这人嘴里跟家长批准似的。但他没觉得不合适——方祈这架势一看就是跟周老板关系匪浅，他一个先动心的陆缺都这不合适那不好的，何况被拱的白菜家属。
　　这一坐就是快四个小时，裴燃也没不耐烦。等周野推门进来的时候，人还在跟方祈聊天。
　　“哇。”裴燃一下子被周野摄走了视线。周野今天穿一身皮衣，偏长的头发也有点儿湿，“周老板今天好帅。”
　　方祈笑了一声，对着周野看过来的视线举起双手耸耸肩，往吧台另一边走。
　　“老是喝酒不好。”周野看了眼桌上摆着的酒，“以后来店里可以点冰红茶。”
　　裴燃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周老板这是默许我追你了啊。”
　　周野不置可否：“我拦得住？”
　　裴燃偏了偏头，伸手沾了点酒，往花上一撒，递到周野面前笑着说：“拦不住。”
　　周野看了那束花半天，没动弹。
　　裴燃也不急，就静静的等着他。
　　燃哥的心沾了酒，捧了送到周老板面前，比西施都他妈来得虔诚。
　　收着，或者不要，都可以。
　　裴燃不觉得自己给了别人就得收着，但他想给，就会给。
　　挺义无反顾的愚蠢。
　　又过了一会儿，周野伸手接了花，说了声破费。
　　“跟我犯不着客气。”裴燃的视线在周老板的嘴唇上停了一会儿，笑着说，“刚我看上面的牌子，明天休息啊。”
　　“一年就放这一天。”周野说。
　　“挺好。”裴燃点点头，“那你明天有事吗？”
　　这话就挺直白了。周野摇了摇头，说没空。
　　裴燃笑了，把满天星也塞进周野的手里。手指碰到了手指，能感觉出来周野手的粗砺，有茧子，跟裴燃的截然不同。
　　“那我先走了。”裴燃跟方祈打了声招呼，又跟周野说，“昨天车停在这边没开走，今天来顺便也把车开回去。”
　　“喝了酒就叫个代驾。”周野送裴燃到门口，“这酒有度数。”
　　“这你都看得出来？”裴燃笑了笑，他跟周野的距离保持在一米的位置上，不远不近，亲密又疏离。
　　“这里，从外边儿摆着的酒瓶到里边儿挂着的画布，都是我一个人弄的。”周野说，“没人比我更熟悉这里。”
　　“厉害。”裴燃真心实意地说了一句，“你挺喜欢酒的？”
　　周野顿了会儿：“不知道算不算喜欢，挺习惯的，小时候身边就是酒，长大了也还是酒。”
　　“习惯到最后都会有点喜欢的。”裴燃冲周野笑得张扬灿烂，“希望周老板能早点习惯我。”
　　“早点回去。”周野错开话题，“记得叫代驾。”
　　“手机没电了。”裴燃拿出手机给周野看，“能借你的叫吗？”
　　周野没怎么犹豫，把手机拿出来递给裴燃。
　　没密码，软件简单，微信不怕人看。
　　裴燃越琢磨越觉得周野这人实在是个标准的可爱，打开代驾软件叫了个人。
　　然后他当着周野的面打开微信，输入自己的微信号，在选择添加的那一栏停了下来，把手机递回给周野：“这是我微信。”
　　语气挺平淡的，眼神倒很亮。
　　周野接过手机顺手点了添加，然后锁了屏幕。
　　两个人就这么站在门口也不嫌冷。裴燃没问周野湿着头发穿着皮衣花大半天是上了哪儿，就只是低声对周野说先进去，他自己等就行。
　　俩人关系摆在这，问这种问题不合适。
　　周野没说话，也没进去，有客人要进门的时候随手拉了一把裴燃的手臂站到一边。
　　周野用劲的时候能看见咬肌动了一下。
　　这个男人连侧脸都是硬朗的。
　　裴燃原本就一直用余光看着周野，瞅见这一幕后觉得周老板是真的太好看。
　　“周老板是单身吗？”裴燃随口说了一句。
　　“显然。”周野没否认，“知道怎么还问。”
　　“就是想听你再说一遍。”裴燃偏过头看着周野的眼睛，“想听你说你现在不属于任何人，想告诉你你以后属于我。”
　　代驾来得不算快，裴燃却觉得时间好短暂。
　　他没扯着花头跟周野再多待会儿。一来这天寒地冻的，他还湿着头发；二来他一三十来岁的大男人还跟小姑娘谈恋爱似的粘糊，没必要。
　　他不喜欢，周野也未必吃这套。
　　周野看着他领着代驾走了以后，转身推开门进了吧里。
　　方祈在敲冰块儿，看见周野回来了以后就冲着他笑：“这个真喜欢啊，陪这么久。”
　　“谈不上喜欢。”周野把手机放在桌子上，打开代驾软件看车辆的行驶路线，“只是说不让人讨厌。”
　　“得了吧。”方祈转了一下冰刀，拿个锤开始凿，“来喝酒的总有那么些是冲你来，也没见你给谁送酒还免单。刚刚你闻着他点的那酒了吧，哈维撞墙，那心思比司马昭还昭昭。”
　　“不合适。”周野还是这么说，“他是个挺单纯的人，跟我不合适。”
　　“野哥。”方祈不动了，定定看着周野，“没谁就得背着那么多心思过生活，不能你觉得不适合就这么把人关在门外——况且你又是加微信又是陪滴滴的，真没什么也有点什么了，裴燃要知道你只是陪他玩，你说人会怎么想。”
　　周野没答话，继续看着屏幕上车的行驶轨迹。
　　菀坪东路，江北，振兴路，环城北路……
　　有点距离，过来一趟不是那么方便。
　　等结算通知发过来了之后，周野用密码付了款。又过了五分钟，几条信息发过来，一连串，裴燃打字飞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