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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朗台伯爵阁下 (司泽院蓝)


  
  夏尔心里咯噔一跳。纪尧姆确实已经开始返回了,但这件事维克托是怎么知道的?难不成,这个人一直在关注他和他爹的行程?
  
  想到这个可能,夏尔感觉顿时就不好了。不管他们做什么,背后总有双眼睛盯着的感觉肯定不太好。
  
  如果他知道,盯着的眼睛还不止一双,感觉肯定更不好。
  
  不过夏尔现在不知道,所以全部心神都专注在如何应对维克托上了。“父亲事情很多,这次假期对他来说已经很长了。”他略有惋惜。言外之意,纪尧姆本就该回去了,和他这样的没法比。
  
  “哦?”维克托微微拖长音。表情语气滴水不漏,装小白兔太得心应手了吗?“这倒是实话。”他沿着夏尔的话尾说了下去,没有反驳,因为他更想知道别的事。“我一来这里,就听说你又去米隆古堡了。”
  
  这事夏尔就没指望瞒住。“的确,”他承认,“我得说,米隆先生的老故事真的把我迷住了。”
  
  这话可以理解出好几个意思,维克托眯了眯眼。“我以为迷住你的大概是葡萄?毕竟,你我都知道,一万五千桶可不是什么小数目。”
  
  简短两句,正中要害,但夏尔已经不想为维克托感到惊诧了——
  
  包括纪尧姆,两人统一口径,一直对外宣称一万多桶,维克托打哪儿知道的确切数字?就算是公爵阁下,也不会无缘无故告诉维克托这个吧?
  
  所以,他到底哪里值得维克托这么惦记着?说出来,他改还不行嘛!


第25章

还好,虽然单独和维克托相处的时候夏尔总觉得对方哪里不对,但在人前时,维克托又成了高冷画风,符合人们对他的一贯印象。

这人前就是晚餐桌上的勒梅尔夫人和塞缪尔。本来还有个尤米加,但男孩几天前回巴黎上学了。少了一个孩子、多了两个大人,能谈的话题瞬间就多了起来。

勒梅尔夫人非常欢迎这两位先生的到来。因为早就接到了消息,她让人准备了丰盛精美的食物,几乎可以媲美巴黎最高级的沙龙;亲自去酒窖里拿了一瓶1795年的红酒,还表示了歉意:“这酒不是顶好的,但我想大家都能体谅吧?”

1795年是个出极品酒的年份。但是拉菲酒庄在最近二十多年里产权几易其主,留下的好酒本就不多;再加上前几任主人或喝或送,剩下的就更少了。所以她的意思就是,这不是最好的1795,请维克托不要介意。

这是夏尔自己的脑内翻译。虽然勒梅尔夫人说的是大家,但他还没天真到以为,他和维克托是一个等级上的。至于坐在斜对面、据说是维克托朋友的塞缪尔,看这人对维克托的态度就知道,地位根本不可能比维克托高!

想是这么想,口头上还是要表示一下的。维克托对此只点了点头,夏尔就接了上去。“您真是太客气了,”他侧头向勒梅尔夫人说,“我还没感谢您这些天对我的周到照顾呢。”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那个周到听起来比别的音要重一些。

虽然自认没有做得多过火,但勒梅尔夫人存了别的心,听这句话就不免有些心虚。她一直以为夏尔是个小少爷,家教良好、礼貌乖巧,被维克托看上完全是因为年轻潇洒。但现在,也许奥尔良公爵选择他并不是因为一时兴起?不是她多心吧?

“如果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请您务必开口,亲爱的夫人。”夏尔对她有点僵掉的脸色毫无所觉似的,继续往下说:“虽然我很怀疑,这么说是我自己太不自量力了。”

他的语气和表情都堪称真诚,栗色眼睛还专注地凝视着勒梅尔夫人,带着惯常的笑意。通常情况下,女人被一个英俊青年这么看着都该脸红;但不知道为什么,勒梅尔夫人只觉得背后突然一股凉气窜了上来。“您这才是客气了,”她说,努力让自己的仪态不露出破绽,“您自己送上门来,我可就不客气了——您介意多喝几杯吗?我是说,在酒窖里?”

夏尔一听就明白要做什么。他觉得这件事维克托肯定也有份儿,但这并不能影响他的决定。“能得到夫人这样的信任,我深感荣幸;既然如此,又怎么会推辞呢?”

信任听起来也怪怪的……勒梅尔夫人干笑一声,谢过以后就果断地转移了话题。

他们俩之前就在说话,塞缪尔本没当回事;等听到这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地屏住了气——

向夏尔提出邀请本该是他的工作,但他是范勒博格先生的代理人这件事双方协议保密,所以他在回到庄园以后就立刻和勒梅尔夫人通气,让后者说这话。照他们的预想,夏尔不会拒绝,因为夏尔没有拒绝的理由。

现在,事情也如他们料想一样的发展了。夏尔点头爽快,一点异常也没有……但他们是不是忽略了什么?总感觉有哪里不太对?

至于维克托,他把三人各自的反应尽收眼底,却什么也没有说。

亮爪子也亮得这么含蓄吗?但考虑到实力对比,的确是最适合的尺度。还真不愧是他看中的人……

再想到纪尧姆这时候回巴黎可能有的影响,维克托微微绽出了一个微笑。

这么一来,没有人的心思在大餐上。安安静静地吃了小半个小时,勒梅尔夫人看着三人陆续放下刀叉,就率先站起了身,带他们去地下酒窖。

拉菲酒庄的酒窖非常大,第一次来的人都会叹为观止。

大肚酒桶都是橡木手工制作的,身上套着四个紧紧的黑铁箍,桶盖上刻着五箭圆形标志;装满初发酵的葡萄汁以后,它们就被一只只横着摆放在木架上,保持一定的倾斜角度。架子下方的空间是促进空气流通用的,这样能更好地控制酒窖内部的温度,得出想要的佳品。

而边上的房间里则是酒瓶架子,琳琅满目,包装各异。因为对保存中的酒来说,能不动的时候最好不动,所以好些瓶身上都积下了年深日久的灰尘。

无论是蒙了灰的酒桶还是酒瓶,亦或者是弯曲的汲酒器和滗酒器,都规规整整,保持着它们的最佳状态。夏尔对此早有预料。拉菲素来以量多质优闻名,要同时做到这两点绝对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最重要的就是态度和细节。

虽然,这时候拉菲的酒窖没有环道也没有立柱,光线只能靠蜡烛,照得边上土壁的颜色成了一种黯淡的暗橘黄色,比他记忆中未来进过的那个小了许多也简陋了许多;但以同期水平对比,拉菲还是最精益求精的那个。

如何成功的法则,历经岁月沉淀、朝代更迭,却从未改变。

“……别看这么多木桶,每年都还要换新的。”勒梅尔夫人的声音轻了一些,不知道是不是光线黯淡的环境的缘故。“这也是笔不能省的开支。”

“您说得没错,夫人。”塞缪尔立刻表示了他的赞同。新长成的橡木能赋予葡萄酒一种类似可可的香气,比较微妙,所以感觉因人而异。看起来似乎无关紧要,但少了这种香气,酒就不是好酒了。

维克托难得正面同意了一次。“我现在已经闻到那种心醉的香气了。”他顿了顿,又道:“夫人,您真的不是在吊我们胃口?您都说了这么多,难道我们还不能一尝究竟吗?”

勒梅尔夫人吃吃一笑。“想看您着急一次可真不容易,”她说,略带揶揄口气,“这说出去的话,可就是我的荣耀。”虽然话这么说,她还是吩咐了跟在一边的仆人,去给他们拿点正在陈酿的酒来品。

这时代,凡是家里有点地位或者资本的,人人都是品尝葡萄酒的行家;更别说在场的几个。就算夏尔换了个身体,也足以凭借着记忆中未来的历史积累搞定这件事。因为酒本身不错,他只随意地提了几个小细节,却足够一针见血。

因为原主的技能全点在了吃喝玩乐上,没有人觉得这有什么奇怪的。勒梅尔夫人总算忘记了之前在餐桌上的那种寒气,笑容满面地谢了他,准备再去拿几瓶酒。塞缪尔自告奋勇,要帮她一起找,毕竟窖藏实在太多。

两人这么一走,唯一的仆人要给他们举烛台,也离开了。

夏尔看了看酒窖两边台座上的蜡烛。勒梅尔夫人邀请他的原因里有些不能启口,现在也是吗?

“总算只剩我们了。”维克托说。

他声音不大,还懒洋洋的,但夏尔没忍住瞥了他一眼。好嘛,人一走,又病发了!

维克托可不知道夏尔在心里这么吐槽他。他把手里的水晶杯随意地搁在一边,人也靠上了墙,丝毫不介意这么做可能有土灰弄脏他的名牌手工定制外套。“其实我刚才就想说了——纪尧姆回巴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准备还掉你们的那些债务吧?”

夏尔没说话。维克托可以肆无忌惮地说实话,但他不行——他还没到那种说什么就是什么、没人反驳的程度。既然如此,不如听维克托把话说完,他再考虑对策。但作为回应,他也把酒杯搁在台上,表示洗耳恭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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