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导演有难 (木笙)

　　所以，比起陌生人，萧铭更愿意这人就是沈修远。
　　但是——很快萧铭就确认了这人绝对不是沈修远。
　　萧铭盯着病床上那人的睡脸，默默地抒发着失望之情，然后他看到那人眼睑轻轻颤动了一下，双眼倏然睁开，他就那么猝不及防地和对方对上了视线。如同寒星般的双眸深邃仿佛能够摄取人的灵魂，在被他的视线焦距锁定的瞬间，萧铭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寒颤，率先示弱般地转开了视线。
　　明明没什么意义的一个眼神，却叫萧铭心底发怵，这是极为少见的情况。萧铭这人胆子大得很，年少的时候当过混混头子，带着一帮小弟经常跟人打了架后进出派出所。之后改邪归正成为新锐导演，这些年大大小小的场面也见过不少了，但极少有人能把他看得心底发怵的。
　　病床上这人睁开双眼后，就再也无法把他和沈修远联想在一起了。孤傲、锋利、强势，而又……寂寞，这人绝不可能是沈修远。
　　萧铭目光重新转回那人的脸上，视线却是刻意地跟对方错开，没有再次交接上，他干咳了一声，然后说了一句废话：“咳！你醒了。”
　　对方凉凉地看了他一眼，沉默。
　　萧铭不爽，就算在对上这人视线的第一眼，他就知道这人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但是被这么冷淡地对待，也太不给面子了！他可是他的救命恩人啊！该摆谱的明明该是他！
　　基于心情被对方的态度破坏，看着对方动作迟缓地撑起身子坐起来，萧铭也没有过去扶他。摆谱是吧？当他萧大爷不会啊！
　　“你叫什么名字？”萧铭双手抱胸，看着坐在病床边上，正皱着眉头打量着病房的男人。
　　“叶孤城。”
　　对方出乎意料地回答了他的问题，萧铭微微一怔，第一时间想到的居然是这个男人的声音挺好听的。
　　“我是萧铭，把你从湿地公园捡回这里的人。”萧铭停顿了一会，自我介绍道。
　　“多谢。”叶孤城看向萧铭，“这是什么地方？”
　　“医院啊！S市第二综合医院。”萧铭回道。
　　医院？是医馆的意思么？但S市第二综合医院——这是医馆的名字？他从未听过名字这样奇怪的医馆。
　　叶孤城眉头皱得更紧，他记得他帮平南王世子谋反篡位的计划被陆小凤看穿，最终宣告失败，在被皇宫的大内高手围困之时，西门吹雪要求与他一战。然后他去了他答应沈修远不会去的紫禁之巅，与西门吹雪全力一战。那一战他输了，他本以为他的生命就会在那里结束，却不想被一道落雷打中，再之后的事他就不清楚了。再醒来，见到的便是一个陌生的男人，和这间对他来说古怪至极的房间。
　　叶孤城低头看着身上穿着的这一身奇怪的蓝条纹衣服，抬手捂在腹部的位置。这个位置是被西门吹雪的剑刺中的位置，疼痛感还在，还有绷带带来的紧绷感，应该是被包扎过了。而救他的人，就是眼前这个叫做萧铭的人了。
　　但是——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萧铭是个导演，职业原因他对人的表情表达的意义相当敏锐，而此刻叶孤城脸上露出的细微表情让他感觉非常奇怪。这种好像第一次见到病房，第一次见到病服的神情，在他说到“医院”的时候，他也是不甚明了的神情。就算从出生以来身体都好得没进过一次医院，也不该好像一无所知啊！
　　看到叶孤城这样，萧铭决定暂时放下了之前的成见，先跟他聊聊，“你的名字叫叶孤城？跟《陆小凤》那部小说里的白云城主的名字一样啊！给你取名字的人是古龙迷吧？”
　　叶孤城抬头看向萧铭，停顿了一下，开口道：“我就是白云城主。”
　　“噗！兄弟，你真幽默。”萧铭笑道，“好了，你先把你家人的手机号码告诉我，我帮你联系家人。”
　　叶孤城嘴角动了动，却没有开口。
　　萧铭：“你不记得家人的号码么？固话的也不记得？”
　　叶孤城依旧沉默。
　　萧铭扶额：“那家庭住址呢？你住在哪里？”
　　叶孤城：“南海，白云城。”
　　萧铭：“……”
　　叶孤城以为萧铭没听清楚，重复道：“我住白云城。”
　　“你别逗我玩了好么？”萧铭面无表情道，“你假扮白云城主上瘾是吧？你之前那身打扮其实是在COS白云城主叶孤城吧，但是现在已经不是在COS中了，快点出戏啊喂！”
　　叶孤城目光沉沉地看了一会萧铭，随后站起来，走到床尾的椅子前，提起萧铭放在上面的剑，头也不回地往病房外走。
　　“喂喂！等等，你去哪里？伤口昨晚才缝合的，你不要乱走！”萧铭追出去，拦住叶孤城的去路。
　　“让开。”叶孤城冷声道。
　　萧铭蹙眉：“你伤还没好，你想去哪里啊？”
　　叶孤城：“回白云城。”
　　萧铭：“……”
　　叶孤城：“你既不信我，何必留我？”
　　说完，叶孤城从萧铭身边擦身而过。萧铭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然后整个人都不好了——这人不是沉浸在COS戏中没有出戏，而是一个精神病患者啊！
　　谁会在这种情况下还会继续入戏啊？联想他之前穿的上好布料的古装，还有他带着的那把根本不是道具的剑，然后满身是血的倒在草坪上，这人该不会是精神病发作，脑残地找人比剑，于是被人捅的吧？
　　我去！为什么随便救个人还能救到一个神经病！
　　“等等等等！你不能走！”
　　萧铭转身想去拉住叶孤城的胳膊，却被他身形微微一闪，给避开了。但叶孤城的脚步还是停了下来，无声地看着萧铭。


☆、第四章

　　萧铭被叶孤城寂静的目光看着，心底刚消下去不久的发怵感，又像潮水一般密密麻麻地涌了上来。如果萧铭是一只猫，那他现在的姿态肯定是弓着背，呲着牙，浑身炸毛的模样。
　　被一个精神不正常的人外放的气场镇得寒毛直竖，这见鬼的叫什么事啊？萧铭把头撇向一边，他觉得自己也跟着有些不正常了。
　　但是，不管对方的气场再怎么诡异地强大，让萧铭这个多年在气场上总是强压别人一头的存在感到极其不自在，萧铭还是做不到放着这人不管。若是沈修哲遇到这人，肯定是残酷无情地无视之，但是他做不到。跟沈修远无法无视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落难者，被动地出手帮忙不同，他纯粹是不管就放不下心，因为对方眼中那丝隐秘的彷徨。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原因是这货手上拿着的那把剑是真家伙，让他就这么提着剑出去，砍死人了怎么办？
　　萧铭深吸了口气，暗自提醒自己，眼前这人是一个精神病患者，刚做完手术的伤患，不可以暴躁，要温柔要体贴，不能再给他的精神上蒙上又一层的阴影，然后开口道：“你现在伤还没好，你要回家……咳！回白云城，路那么远，你的伤势在路上撑不住的，还是暂时留在医院，等伤好了再回去吧。”
　　叶孤城看着萧铭没有开口，萧铭顿了顿，又继续道：“而且你身上没有钱，没有路费你怎么回去？你在这里养好了伤，我给你路费送你回去怎么样？”
　　叶孤城：“……”这种哄小孩子的口气是什么？这人是在小看他么？
　　叶孤城微微眯起眼，盯着勉强自己露出和善的笑容，结果面容控制不住地僵硬扭曲的男人。良久之后，毫无预兆地返身走回了病房。
　　他现在在一个他完全陌生，甚至从未听过的地方。在病房内时，叶孤城就隐隐感觉到了。在他走出病房之后，看到的是满目陌生的景象，他就清楚地意识到了，他想要回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除了萧铭说的伤势路费，最重要是他连自己在什么地方都不清楚。虽然跟萧铭这人沟通不良，但至少这人并不是什么恶徒，也并不是那么叫人讨厌。
　　看着叶孤城回了病房，萧铭松了口气，拿出手机给一个在警局工作的哥们打了个电话。
　　“喂，萧哥……”对方的声音听起来含糊不清，似乎还在被窝里没有清醒过来。
　　“乔仔，都快8点了，你怎么还没起床？不上班了啊？”萧铭问道。
　　乔仔大名叫乔以泽，在他混账的时期，曾经是萧铭手下的一名小弟，而现在他已经成了户政管理局的警员，专门负责人口失踪的案子的。
　　电话那段传来窸窸窣窣整被子的声音，然后听到对方打了个哈欠，似乎已经从床上坐起来了，声音稍稍精神了点，“萧哥啊，我昨晚加班加到凌晨呢！而且今天周末，我休息！”
　　“怎么突然加班了？最近有大案子？”一般人口失踪的调查不会让他们彻夜工作，只有发生刑事案的时候，才会协助刑警对凶手或尸体的身份进行紧急追查。萧铭拿着手机一边说，一边朝着走廊另一端走去。
　　“不是你想的大案子，而且这个案子你也应该知道，就是沈二少爷的失踪案。”
　　萧铭一愣，“那案子不是很早就搁置了么？”
　　作为沈修远的发小好友，这桩案子萧铭当然是希望无限期地追查下去，直到找到沈修远为止。但这是不现实的，警方不可能跟一个怎么也找不到线索的失踪案死磕到底的。追查进行了很长时间，始终没有一丝线索，最终警方也只能将案子搁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