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点与终点重合,他就在这个圆圈上,循环往复地活着。
叮……
谢霜雨睁开了双眼。
入目果然是公寓十八层的书房。
这次,他没有再搜寻孔子号的踪迹,而是打算去敲主卧的门叫醒商焰。他连灯都没开,直接跨出房门。
出乎意料的是,他一跨出房门,眼前一花,再看到时,眼前仍旧是书房内部的场景。
谢霜雨:“……”
他晃了晃脑袋,又试了两次。他前脚迈出时,看到的还是客厅,后脚一跟出来,整个人又回到了书房内。
很好,他非但被困在了时间循环的牢笼里,还遭遇了空间封锁。
他能够停留的时间很短,顾不得再做实验,先喊醒人再说:“商焰!商焰!是我,谢霜雨。你在家吗?商焰——”
整个公寓只听得到他的喊声,隔音绝好的门墙将声音死死地隔绝在主卧之外。
“商焰!”
最后一声近乎咆哮,谢霜雨声嘶力竭,而后猝然失去了意识。
·
第五次。
谢霜雨不动声色,看了一周的科幻电影、小说,企图从中找到打破循环的灵感。
第六次。
谢霜雨开始在国内外权威性学术官网上,收集各种时空相关的论文。
第七次。
继续看论文,试图从中找到蛛丝马迹。
第八次。
既然一切都将重启,那么后果不必在意。
谢霜雨在各种社交网站上编辑时间循环的内容,并提前抛出了将会发生的重大时事,只可惜当天无人肯信。
几日后预言依次成真,他的账号被私信挤爆,过往一切被人扒出,形形色色的人找上门来。
他在机密研究室结束了第八次的最后几小时。
第九次。
谢霜雨自主找上机密研究室。
他在此地度过一周,可没发现任何有效的解决方法。
第十次。
谢霜雨吃掉了抵在唇边的那颗草莓,对张雪崖说:“我快支撑不住了。”
张雪崖一愣:“什么?”
“张雪崖你信吗?这是你第十次喂我吃草莓。”
张雪崖微微瞪大眼睛:“深蓝,你在乱说什么?”
“我深陷在醒不来的噩梦里。”谢霜雨捂住了自己的眼睛,背靠着墙,“我想哭,想闹,想发疯,想不顾一切做任何可以醒来的事情。”
他这幅样子已经像在哭泣了。
张雪崖将手中盘子放到一边,伸出手臂,有些迟疑地停了一下,听到低低的呜咽声,立刻坚定地抱住了谢霜雨。
他不知道谢霜雨怎么了,但这样或许能够给对方一些安慰吧?
……
第二十次。
谢霜雨问朋友:“你觉得时间的可怕之处在哪?”
“人不能回到过去,所以网文最火的题材之一就是重生。”
“如果能回到过去呢?”
“哪有这样的好事!”
“如果一遍遍地回到过去,将你度过的某一段时光一次次重复,永无止境呢?”
“那还是算了,估计我不是死就是疯。等下,既然循环往复,那不是连死都不行,只能疯了?!”朋友打了个寒战,“大过年的,我们别聊这么惊悚的话题了。”
谢霜雨抬眼,眼眸中烧起幽幽的黑焰,“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呢。”
……
第二十五次。
谢霜雨目送张雪崖在风雪中远去。
他返回卧室,将正在睡觉的橘猫抱到笼子里,穿上外套,拎着笼子出了门。
将猫寄养在还未关门的宠物店后,他返回家中。
他做这些事时,表情非常平静,甚至可称得上冷淡无情,路上与很多人擦肩而过,也遇见点头之交的熟人。
可没有一个人能想到这具斯文理智的皮囊下,灵魂正处于发狂的边缘。
☆、破局
2月15日。
谢霜雨觉得自己快疯了。
他的灵魂如同陷入海底的漩涡、宇宙的黑洞,不停地旋转,在凝固的时光里逐渐丧失理智。
如果循环的时间段更长一些,长达一年半载,他还能自欺欺人地就这么生活下去。
可是七天,七天能做什么?
无非是让他更清醒地知道,自己是被困在时间牢笼里的囚徒罢了。
咚咚咚——
耳边忽然传来敲门声,谢霜雨神经紧张地扭头看去
咚咚咚——
这敲门声不轻不重,不急不缓,可见敲门的人一定也是彬彬有礼的。
谢霜雨不得不先去应付这位不速之客。
门一拉开,就见高大的身体堵在门口,阴影将谢霜雨从头到脚笼罩住,后退了一步,谢霜雨才能抬头看到来人的脸。
是个很高的青年,棕发,皮肤很白,带着口罩和围巾看不清长相,露出的一双棕色眼睛是西方式的深邃优美。
谢霜雨将此人从头打量到脚,隐约觉得眼熟,但数日的折磨让他的记忆产生些许混乱,他想不起来这个人是谁。
“哎?我敲错门了?”来人盯着谢霜雨,惊讶地看了看门牌。
谢霜雨喔了声,要关门,却被此人一手按住门板,“朋友,我手机没电关机了,可以借你家的插座充会电吗?就一小会儿。”
“可以。”谢霜雨毫无防备地转过身,青年盯着他露出的雪白后颈,眼眸沉了沉。
太不设防了,这么轻易地让陌生人进家门。
谢霜雨突然回头看了青年一眼,视线相接,青年为谢霜雨终于想起来不该轻易让陌生人进门时,只听他有气无力说:“门关上。”
青年:“……”
而后就见谢霜雨自顾自地靠坐在沙发上,面前摆着一本翻开的小说,没再多给自己一点目光。
谢霜雨面前的书许久也不见翻一页,目光虚浮,不知落在何处。
青年轻咳了声,谢霜雨坐着没动,眼珠微凝着光亮,斜斜睹了他一眼,轻声说:“墙上有插座,置物架上有充电器,三种接口数据线,请随意。”
将不可能充满电的手机连上数据线,插到插座后,青年坐到谢霜雨身边的沙发上,丝毫没客气地往他身边挪了挪。
谢霜雨没什么反应,像是累极了的旅人,随意找到一个遮风避雨处便摊着不愿动了,哪怕充满存在感的陌生人突然出现在身侧,也提不起精神关注。
警惕?防备?抗拒?
毫无必要,很快一切又将重新开始。
青年毫无顾忌地注视着谢霜雨,棕瞳中流泄出令人心惊的偏执,垂着的手臂肌肉紧绷如铁。
想要拥抱,深吻,牢牢将人锁在自己的怀里。
青年岌岌可危的理智与强烈的欲望互相博弈着。
为了分散自己的欲望,青年试图和谢霜雨攀谈,他问:“你在看什么书?”
没有得到回应,青年眼神暗了暗,他记忆里的谢霜雨从来没有这样过,不设防、无精打采、精神恍惚,甚至连基本的自我保护欲都没有了。
他们失联的岁月里,谢霜雨到底发生了什么?
青年抬手扣在书页上,“你怎么了?不舒服?心情不好?”
谢霜雨这才撩起眼皮,侧目看他了一会儿,突然嘲弄地笑了声:“你谁啊?”
青年没被这带刺的语气气到,见谢霜雨的注意力被吸引到自己身上,心底反倒冒出隐秘的喜悦,他一手谢霜雨压根没看的书抓过来,往远处一扔。
他向谢霜雨俯近,“既然没事做,我们来聊天吧。”
谢霜雨眨了眨眼,后知后觉地发现距离太近了,近得他都能从对方的眼瞳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他往后挪了挪,斜靠在沙发角落里,两只手交叉放在大腿上,直视着这位自来熟的陌生人。
青年与他目光相碰,一团心火刷地就喧嚣鼓噪的心底直蹿上天灵盖,从大脑到每一个神经末梢都在呼喊咆哮——拥抱他、触碰他、深吻他、带走他!
但挣扎深渊边缘的理智提醒他,如果他这么做了,不仅会吓坏谢霜雨,也将暴露自己的身份,那么一切将会往不可预测的方向偏转。
他承担不起后果——他无法接受永远失去谢霜雨的结局。
青年眼神中的偏执太过露骨,谢霜雨即使精神倦怠,也感觉到了不适,他说:“你能别这么看着我吗?”
青年微闭了下眼,再睁开时,眼神中浓郁的情绪收敛了不少,只是问:“你的状态看起来不太好,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棘手的事情?说出来,或许我能帮你。”
谢霜雨平静道:“你帮不了我。”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帮不了你。”
“呵。”谢霜雨唇角勾起微小的弧度,露出一点短暂仓促的笑容,问他:“你知道今天是几月几号吗?”
“2月15日。”青年顿了顿,飞快补了句,“2021年。”
谢霜雨问:“那你知道再过24小时是几号吗?”
这个问题堪称古怪了,但青年很认真地回答:“2021年2月16日。”
“不对。”谢霜雨冷笑了声,“再过十几个小时,等凌晨的4点31分一过,我们就来到了新的一天,2月9日的中午12点08分。”
他整个人像被激起尖刺的刺猬,充满了攻击感,“所以说,你帮不了我,没有人可以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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