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色 (刀知道)

　　说他不顾职业道德，对自己的艺人下手，同时还犯贱勾引陈世钊，这才让两人在酒会上大打出手。
　　更有甚者翻出他做歌手时的陈年往事，说他为了出名早就奉献过无数回，是个惯犯。
　　话传得难听又下流，可人都愿意听脏事儿。
　　钟秀不解释也不在意，每天该做的工作还是一样不落。那些流言蜚语除了对秦铮下手外，大多都还有迹可循，不算没谱。
　　秦铮一直没再出现，电话也联络不上。林至行说他被周沛禁足思过，复出得再等段时间。尽管这样，电影的宣传还是要做，知道了秦铮周家小公子的身份，没人敢怠慢他，花絮，海报，热搜一样不少，比自己运作得专业。
　　钟秀挺高兴，觉得被扔了也不可惜。
　　林至行依旧会去他家。
　　要留宿要上床钟秀都顺从。
　　也许是真心悔过，他觉得林至行对待自己似乎变得温柔缠绵了很多。
　　但他不在乎。
　　一个人拼尽全力想要得到什么，可终不遂人愿时，他所追求的东西就不重要了。
　　就算摆在面前也不会再动心。
　　这是人的本能，失望太多，就什么都不想要了。
　　离职的事，钟秀没有告诉林至行。
　　人事也不会因为一个普通员工合同到期去惊动他。
　　一切悄无声息。
　　离开星河那天，钟秀找来搬家公司。
　　他那套东拼西凑弄来的音乐设备被他卖掉折了现，剩下的很快就被几个工人打包完全。
　　床还很新，但他不打算要，另付了钱拜托工人大哥处理。
　　新的住所在城南的旧小区。
　　楼下是菜市场，街口是按摩店。早上六点菜场开市，晚上六点流莺上工。
　　挺乱的，但比小时候住的窝棚强。
　　新家比原来的公寓还要小些，钟秀懒得买床，睡地上，吃饭上网就用行李箱垫着。
　　他对吃没什么要求，天天泡面配拌黄瓜也还吃的挺香。
　　不像林至行嘴刁……
　　他还是会时不时想起那个男人，就像以前一样。
　　可以前他犯蠢，对林至行怀了不该有的绮念遐思，现在则要坦荡得多。
　　想起林至行，也无非是通过他去看看从前的自己。
　　那时候真年轻，又傻又没有原则，活该让人欺负。可再让他选一次，他还是不后悔。
　　只是千万要守住爱情，不能被一具漂亮皮囊哄动了心……
　　这样昏昏沉沉过了两个月，钟秀觉得该给自己谋条新活路了。但想来想去，除了搞音乐，他好像也不会别的什么。
　　网上去查，发现一个多功能餐车的加盟项目，忽然觉得每天出门卖早点似乎也不错。
　　这儿早上人流量还挺大，卖早点的铺子没几家。
　　钟秀做了点功课，觉得多功能餐车不太靠谱，加盟费还贵。索性自己买了张折叠桌，在楼下支起了小摊。
　　摸索着干了一个月，折叠桌换成了两张。


第37章
　　他总算能和过去彻彻底底说再见，从那些迷醉混乱的光鲜里逃跑，和梦想告别……
　　每天早上六点出摊，卖完了就回家。虽然不挣大钱，但饿不死，日子平静安稳。
　　小摊儿不卖别的，就是粥和咸菜。
　　粥有好几种，白粥、南瓜粥、红薯粥、八宝粥、小米粥，咸菜有腌萝卜、腌豆角、腌黄瓜、腌白菜、腌茄子。
　　总之想做哪种就做哪种。
　　他挺懒的，不愿意弄别的种类，反正摊儿也不大，这些东西正好够摆。
　　早起买菜的阿姨爱上他这儿喝粥，夸他长得白净，看着就讨喜。
　　下了夜班穿黑网袜高跟鞋的姑娘也喜欢上他这儿，说看够了大腹便便的叔叔，得看钟秀洗洗眼睛。
　　钟秀话不多，听人夸他就是笑，看着挺腼腆。
　　粥摊儿生意不错，很多时候不到十点装粥的保温桶就空了。
　　钟秀就推着他的小三轮，回家乐颠颠数钱，把零票一张张码好叠起来，然后钻进被窝补眠。
　　他觉得现在可真好，旧人旧事都不来烦他。
　　其实不是林至行不想烦他。
　　打开门人去楼空，不辞而别的滋味，够他琢磨一阵子了。
　　钟秀换了手机，注销了各种联系方式，一声招呼不打从公司辞职，林至行怕了，他没料到钟秀能干出这么决绝的事儿。
　　太决绝了，好像一点都不能挽回
　　他成天想，想得茶饭不思。
　　钟秀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摸不透。
　　但他一点不后悔把一切铺成到他面前给他看，他想从小孩的生命里挖掉秦铮。那小子能为钟秀跟人动手，不知道存着什么心思。
　　不知不觉间，林至行已经把钟秀划归为自己的所有物，至于这事儿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说不清。
　　钟秀走后，整个星河就变得有点低气压，老板三天两头发无名火，害得Dana心烦得生了个口疮。
　　她跟了林至行十几年，了解他每一个脑细胞，知道他摆出这副郁郁寡欢的样子想给谁看。
　　心头暗自“呸”了一声，Dana腹诽：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这会儿人都跑了。
　　但她还是恪尽职守，默默帮林至行打听到了钟秀的近况。
　　得知他摆了个粥摊儿，林至行觉着可真有意思，原本他以为钟秀会去封桓的新视野。
　　这小孩总能做点出乎自己意料的事。
　　林至行一宿没睡，一大早喊来让司机，一路从城北开到城南。
　　早市儿上人还不多，钟秀哼着小曲儿把桌子张开，抬头看见林至行，觉得有点意外。
　　他没特地要躲着谁，林至行来了就来了。
　　“喝粥吗，我给你盛一碗，您先坐会儿。”
　　钟秀问，他觉得自己这反应挺自然。
　　林至行坐下来，看着钟秀把几个不锈钢粥桶搬到张长桌子上，又从三轮车里取出装在保鲜盒里的各式咸菜，整整齐齐摆好。
　　还挺有那模样。
　　他意识到，钟秀没了自己没了秦铮都能活得挺好。
　　自己没什么可以拿来拴住他的了。
　　“想喝哪种？天儿冷了，我熬了锅红豆的，您尝尝。”
　　钟秀搓了搓手，拿起个大勺子，从粥桶里给林至行盛了碗粥。


第38章
　　他变了。
　　才不到三个月，钟秀脸上就被早上的冷风刮出带了细小皲裂的红，头发乱糟糟的，灰色防寒服上套着一条脏围裙和一对脏袖套。
　　真像个拼了命讨生活的人。
　　林至行心揪起来，一言不发喝着那碗又甜又热的红豆粥。
　　红豆煮得软烂，糯米也粘。好极了，不该装在塑料碗里。
　　“怎么样？好喝吗？
　　林至行不知道他还有这手艺，钟秀不做饭，林至行从没在他手下讨到过吃。
　　还没答话，便听见一阵“蹬蹬”的高跟鞋声。两个画着浓妆，裹着长羽绒服的姑娘在另一张桌子上坐下来，熟稔的说：“小钟哥，老规矩，一份南瓜粥，一份小米粥，还有两份咸菜打包。”
　　钟秀站在长桌子后面，说：“你们前几天说想喝红豆粥，我熬了一锅试试，要尝尝吗？“
　　姑娘疲惫的脸上绽出笑：“真给我们熬了？那必须尝。”
　　林至行放下勺子，苦笑了下。
　　自己好不容易得了口吃，还是为别人准备的。
　　俩姑娘拿了红豆粥和小咸菜，又穿着高跟鞋“蹬蹬”的走了，临走前还给林至行抛了个媚眼。
　　钟秀看到了，抿着嘴笑。心想他可真招人，在哪儿别人都看他。
　　林至行不为所动，想着姑娘高跟鞋里的黑网袜直皱眉。
　　钟秀看他不动筷，试探着问：“不好喝吗？”
　　林至行反应过来，几口将剩下的粥喝掉，告诉钟秀：“好喝的。”
　　钟秀咧嘴笑，像个得了表扬的小朋友。
　　“我这儿只有粥喝，你爱吃小笼包的话，那边拐角有一家，酱肉的可好吃了。”
　　没明说，但林至行听出来钟秀在赶他。
　　他不想走，盯着钟秀冻红的脸，真想伸手搓一搓。
　　“我再尝尝别的。”
　　钟秀一愣，觉得自己低估了林至行的厚脸皮。但他还是挑了最喜欢的南瓜粥，又给盛了一碗，这回还配了碟小咸菜。
　　“为什么突然走了，都不跟我说一声……”
　　林至行问他。
　　钟秀说：“我合同到了。”
　　真是个天衣无缝的理由。
　　“那秦铮呢，你不管他了吗？”
　　林至行急了，连秦铮都给搬出来。
　　钟秀摇摇头说：“我不适合当经纪人，您还是给他安排个更有经验的吧，最好能有团队，能负责……”
　　说着说着，觉得讲的有点太多，他自己闭了嘴。
　　这不都没关系了吗？
　　“行，都按你说的办。”林至行答应得爽快。
　　钟秀警惕起来，他觉得林至行手里的好处是要拿什么交换的。
　　可他已经不想那样了……
　　好在买粥的人渐渐多起来，钟秀一忙，就忘了该警惕的事。
　　林至行坐在桌子上，慢条斯理喝一碗南瓜粥。
　　天冷了，钟秀的折叠桌上几乎没人坐，他也没个棚子，谁愿意就着西北风喝粥？阿姨们再喜欢钟秀，大都也是买了粥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