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衍的小脑门从门缝里钻进来,看向瞿铮远:“你喝不喝糖水?”
“啊?”瞿铮远愣了愣。
谢衍推门而入,手里攥着个每日C的瓶子,但里边装着黑乎乎的液体。
“我给你泡了点姜糖水,暖暖胃吧。”
瞿铮远的眉梢挑起,一脸惊喜地接过:“你上哪儿弄来的?”
“楼下小卖铺买的呗,”谢衍挺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后颈,“我把果汁喝了,不过瓶子我洗干净了。”
“我不是说这个,”瞿铮远放下纸杯,搓了搓瓶子捂手,“你姜糖哪儿弄来的?”
“隔壁就有饭店,后厨的大叔人很好,搁了好几块红糖,都没要钱。”谢衍催促道,“你赶紧喝了吧,一会凉了就没效果了。”
瞿铮远拧开盖子闻了闻,姜丝的味道盖过红糖。
“怎么样?好喝吗?”谢衍问。
瞿铮远拧着眉头放下,盖上瓶盖,晃动两下:“好辣,放了多少姜丝在里头?”
谢衍看他表情就知道答案了。
“不好喝就别喝了吧。”
他伸手的那一霎那,瞿铮远把瓶子往怀里一揣:“泡都泡了不能浪费,我会喝完的。”
被搁在一旁的速溶咖啡觉得好委屈。
谢衍演的那个角色戏份不多,第二周就全部拍完了,拿到的钱有一部分用来买书,剩下的抵了手机钱,他终于摆脱了看片挣钱的日子。
瞿铮远仍是每天早出晚归,除了早饭时间,基本上碰不到面。
周六这天,谢衍起了个大早,准备去图书馆把书还了,再有两天他们就开学了。群里刚发的通知,高二下半学期开始补课,假期缩水一半。
早餐是培根意面,得趁热吃,他下楼后先是敲了敲瞿铮远的卧室门,然后才掐时间煮东西。
相处的这阵时间,他都把瞿铮远那些臭毛病给摸透了。
比方说醒了以后要在床上缓十分钟再爬起来,换衣服要五分钟,等洗漱完还要抹好几层护肤品,什么乳啊液的,就跟个姑娘似的。
谢衍懒得进门,就站在门口喊:“意面你要吃黑胡椒的还是番茄的?”
里面的人没应声,被子把脑袋过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撮头发丝儿。
“瞿铮远?”谢衍走到床边推了推他,开玩笑道,“你还拍不拍戏了?角色杀青了?”
瞿铮远的身体蜷缩着,软绵绵地哼唧一声,没动弹。
谢衍觉得有些不对劲,又推了一下:“早餐还吃不吃了?”
瞿铮远很轻地回应:“你吃吧,不用煮我那份。”
谢衍被他嘶哑的嗓音给吓愣住了,把被子的一角掀开,才发现瞿铮远面色惨白,嘴唇干得都快起皮了,一点血色都没有。
“你怎么了?生病了?哪里不舒服?”他连珠炮似的询问。
瞿铮远的眉心紧皱,双手抵着胃部,摇摇头:“我没事,躺会儿就行了。”
谢衍用手掌推开他前额的头发摸了摸,很烫,黏糊糊的,全是汗,除此之外,那段裸露在外的脖颈也是潮热的。
“什么躺会就行了,你这是发烧了啊!家里有温度计没有,我给你量量。”
瞿铮远半睁着眼,气若游丝:“应该在医药箱里,你自己找吧,我也不记得了。”
谢衍边翻边问:“你从什么时候开始不舒服的?怎么不早点儿说,家里有退烧药没有?”
瞿铮远被烧糊涂了,视线都是朦胧的,只感觉有团人影在跟前晃动,也不知道该从哪里答起,愣了好半天才说:“我胃疼,可能是肠胃炎引起的。”
“肠胃炎?”
这个触及到谢衍的知识盲区了,他很少生病,除了感冒发烧以外的病症,他都没体验过。
“咱们还是去医院吧,你先起来换衣服,我给你爸打个电话。”
“他在外地,别给他打了,我自己去就行了。”
“那我陪你。”
谢衍把瞿铮远的手机和钱包一并揣进自己兜里,又从衣柜里拎出一件看起来挺厚实的毛衣配上一件衬衫,又翻出一条带绒的运动裤扔到床上:“就穿这个吧。”
瞿铮远睁眼一看,又闭上了:“好丑的搭配。”
“你都快烧熟了还管什么丑不丑的!”谢衍把被子一掀,正准备把人拖起来换衣服,瞥见床上那光溜溜的身子,顿时惊得头发都立起来了。
战术性后退两步,他指着那片裸露的身躯,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你、你睡觉怎么不穿衣服啊!”
瞿铮远觉得又气又好笑,抓住被面上的衬衣,确认正反面:“我睡觉为什么要穿衣服?”
“那也不至于连内裤都不穿吧!”
谢衍满脑子都是“这家伙昨晚是不是打了飞机”之类的不健康内容,赶紧又从衣柜里翻了条内裤出来,远远地丢过去,刚巧挂在瞿铮远脑袋上。
瞿铮远抓下内裤,大大方方把被子一掀,谢衍立刻将身体扭向电视柜方向站军姿。
瞿铮远瞧着他的背影,乐得忘了疼,忍不住逗他:“真奇怪,你又不跟我睡觉,你管我穿不穿内裤啊?”
第37章 “你喜欢看我裸睡?”
天冷,早高峰时间段很难打到车,谢衍把瞿铮远扶到安保室坐着,自己守在小区门口拦车。
有个背着包的女人似乎要去上班,他厚着脸皮上前戳了戳她胳膊,拜托道:“姐姐,我哥他身体不舒服,我们赶着去医院,能不能……”
女人立刻会意:“啊,没问题啊,你们先你们先。”
谢衍千恩万谢,还冲她鞠了个躬。
出租车内没开空调,瞿铮远裹紧身上的羽绒服,还是冷得直打哆嗦,往谢衍身侧挨过去取暖。
后视镜映出一张苍白虚弱的面容,谢衍偏过头问:“还是冷吗?”
瞿铮远点点头,插在口袋里的右拳抵着腹部:“不舒服,有点反胃。”
谢衍将外套脱下披在他肩上:“坚持一下下,很快就到了,大叔,能不能稍微开快点?”
“我也想快点,都是红灯啊。”
瞿铮远个高,双膝抵着副驾的座椅,脖颈后仰,身躯以一个极度疲惫的姿势贴着靠背,他的发型凌乱,呼吸节奏缓慢,眉心自始至终都皱着。
谢衍抽了张纸,拨开他前额的头发擦了擦,又将自己的肩膀借他靠着:“你以前犯过这毛病没有?”
“上大学的时候犯过两次。”瞿铮远把下巴缩进围巾里,只露出鼻子透气,“一次吃了药就没事了,一次比较严重,上医院挂了两天水。”
散乱的头发蹭着谢衍颈侧薄薄的皮肤,他想调整一下坐姿,可又担心瞿铮远会不舒服,只好僵着右臂和肩膀,小声问:“怎么会犯肠胃炎的?是不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瞿铮远阖上眼睛,声音闷闷的,越来越轻:“我也不知道,应该是饮食不规律外加冻着了。”
“今天有戏要拍吗?”谢衍的嘴唇不小心碰到了他的发丝,痒痒的,又立马拧了回去,小声询问,“要不要帮你打个电话给剧组请个假?”
瞿铮远点了点头,又迟滞地想起来自己没带手机:“我手机搁楼上了。”
“我帮你拿了。”谢衍从外套兜里翻出手机,“密码?”
他正准备让瞿铮远输入时,后者主动开口:“六个九。”
“这么简单?不怕被人偷了一下就进去了?”
瞿铮远意味深长地说:“看就看咯,我又不像你,浑身都是秘密。”
谢衍还以为他说的是父母的事情,没放心上。
瞿铮远的通讯录里人很多,基本上都是全名,只有一个很特别,成功吸引他的注意。
“这个XJL是谁啊?怎么连名字都没有?”
瞿铮远的太阳穴猛地一跳,小基佬的缩写是他给谢衍存的备注。
他立刻装死道:“不记得了,你赶紧找吧都翻半天了,树懒动作都比你快。”
谢衍“呿”了一声:“现在知道催了,要是没我你还在床上挺尸呢。”
到医院后,瞿铮远找了个硬邦邦的座椅坐下,一大清早,挂号窗口位置已经排满了人。
冬天是流感高发季节,他周围有咳嗽的,大声打电话的,还有一个看起来和他一样病恹恹的小孩儿,身旁的大概是他的父母和奶奶,三个大人围着他嘘寒问暖,用一条珊瑚绒毯子将人裹成一团。
他忽然想起上小学时,不知怎么的就感染上病毒性腮腺炎,食欲不振,高烧不退,吃什么都吐,全家人急得不行,轮番在医院陪他,就连瞿平生都扔下工作,在病房里守了他两个晚上。
现在人长大了,连示弱的勇气都不敢有了。
公立医院候诊的人多,抽个血都要等半天,谢衍怕见血,没办法进去陪着他,下楼买了瓶果汁一口气干了,再用瓶子接热水供瞿铮远暖手。
瞿铮远本想把身上的衣服还给他,谢衍非但拒绝了,还死死地将衣服裹在他身上:“你先披着,万一被粉丝认出来怎么办?”
瞿铮远噗嗤一笑,知道他在调侃自己粉丝到现在都没破万。
报告出来以后,谢衍让瞿铮远原地等候:“乖乖坐着不要动,我很快上来。”
语气像个小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