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nce in chains (薄花桔梗)

　　说着说着，他痛苦难当地用手捂住头，无意识地开始揪扯自己的头发，似乎整个人已经陷入了一种迷乱的状态。
　　“华杨，不要这样。”拜昆抓住他的手腕阻止他继续伤害自己，而此时他双眼已经失去了光泽，整个人神情恍惚。拜昆摸了摸他的头，比刚才更热。
　　“你得躺着睡一下。”拜昆忧虑地想扶华杨起来，没成想，还没站起来，华杨便骤然失重般地向下坠去，拜昆一惊，急忙抱住他。
　　他真的已经濒临崩溃，再也承受不住更多了。拜昆半搀半抱着把他送进空闲的贵宾包间休息。退到门口，拜昆执着手机，仿佛不认识一样端详了片刻，打开通讯录。通讯录里并没几个号码，为首的，就是那个人。拜昆吁了口气。如果说华楠真的遇到不测，那现在能救他的，就只有Jade了。
　　就照华楠的嘱咐办。拜昆按下了通话键，不由自主地在心里组织语言，想着自己该怎么对Jade说明并求援。然而，直至他把一切都想好了，电话那边也始终没有传来回音。
　　猛地张开双眼，脸上湿漉漉的，尽是冷汗。华楠深深吸了口气，后脑一鼓一鼓地疼痛，好像脑子要爆开似的，他想，自己潜意识里也许有一种头颅即将爆裂的恐惧，这才慌忙苏醒过来。
　　四肢僵冷无力，一股反胃的感觉直往上涌，应该是撞到头的原因吧……撞到头？华楠忍住头痛，努力回想之前发生了什么，幸好，头似乎没撞坏，记忆还老老实实储存在里面。
　　不出意外，拜昆和华杨应该顺利逃脱了，不过……华楠支撑着半坐起来，发现自己原来置身于一张不大而柔软的床上，头顶的灯光柔和浅淡，床的左侧是窗帘落下的窗户，牛奶般的熹微晨光从窗帘的缝隙透进来。
　　时间看来已经过去很久了，可以想见，那帮人或许已经开始追捕弟弟和拜昆二人，希望他们躲好。如果他们得以同朔取得联系，应该就可以放心了，他不会放着他们不管。
　　虽然忧心，但现在能做的事就只有替他们祈祷了，华楠此刻只能接受这个事实。头疼不适渐渐淡了，他环顾四周，打量这间屋子。房间很宽敞，除了他以外空无一人，屋里的陈设精致而实用，从灯具橱柜到床上的被褥床单都可以看出品质不凡。
　　没什么说不通的，毕竟是那个人的，或说跟那个人有关的地盘。阿斯塔尔·哈希姆·奥维杜尔，醒目的古铜肤色和银发，即使只有一面之缘，华楠也一望而知，何况，他也叫了“拉贾汗”这个名字。阿斯塔尔，拉贾汗，这两个从朔的故事里走出来的人，进入了现实，活生生地出现在了眼前。
　　但是，除了名字以外，这两个人对于华楠而言，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谜团。那个拜昆口中的地下实验室究竟是什么地方，在那里的人急于从华杨他们那里抢夺回的秘密是什么，阿斯塔尔又为什么会在那里……
　　神秘的机缘千头万绪，华楠疲乏地轻按还在抽痛的头部。手脚没有被禁锢，是料定自己无路可逃吧。床下没有鞋子，他赤脚下床，费力地站起来。身体酸软僵痛，好像压着十几层棉被。难怪对方不担心自己逃走，天知道身上被做了什么手脚。
　　慢慢挪到门边。门锁是从内部也要用钥匙才能打开的，构造很复杂。明白自己不可能从门逃跑，他又回到了窗边。窗子倒是很容易打开，但只向外看了一眼，发觉这个房间距地面至少六层楼高，而且建筑表面光滑无着，华楠便明白，从窗户逃走也是不现实的，他确实没有阿汤哥飞檐走壁的本事。视线再放远一点，可以看见，下方的楼底有一队制服笔挺的卫兵在站岗。
　　他关上窗，回到床边坐下。既然焦急也无济于事，那便不如沉静下来好好思考一下现状，反正，该来的总会来的。
　　该来的总会来……吗……到底什么才是该来的呢？至少，不会是那个人……
　　「老实呆着，我会去找你的。」
　　不愿想起那个人说过的话，但他的声音就是会循环重现在意识里。从哪个方面来说，他也绝不希望那个人会来，但……
　　如果可以说服自己不要抱着期待，该有多轻松……
　　忽然，门锁传来转动声，华楠微微激灵，脊背下意识地绷直。
　　“离开？”
　　拜昆愣愣地望着面前这位一直称为Black的老板，有些不明白他刚才提出的要求。过去的一个白天，华杨一直迷迷糊糊睡着，体温也一直没有降下来。他的睡梦并不安稳，不时断续地说着梦话，拜昆听不真切。
　　拜昆并没有放弃拨打Jade的手机，但始终没有人接听。不到一小时，手机就断电关机了，接着用自己的手机拨打，也还是如此。再继续下去只是浪费电量，拜昆懊恼地把手机收起来，在华杨床边坐下。
　　只有等下去了。他既不知道Jade在哪里，也不清楚他的底细，即便那人救过他的命，他也不能算跟对方有交情。他能做的，就只有在俱乐部里等着，等老板Black回来，希望能通过他联系Jade，毕竟，那个人是俱乐部的幕后boss这点，自己也是知道的。
　　只是，等到快中午才等来的Black，却给了他当头一棒。


第89章
　　“您的意思是……”
　　“请你和洛先生的弟弟马上离开Nayuta。”Black仍是一副温文而有礼的样子，眼底却凝着一层拜昆没见过的冷霜，“说心里话，现在奥维杜尔的情势一触即发，Jade先生可以说处在水深火热之中，他必须将全部精力投入眼前的事业中，没有心力再顾及除此以外的人和事。而且，我相信，他也一定不愿把无辜的你们卷进无关的国家纷争。请你们爱惜自己的性命，赶快从这个漩涡中抽身。”
　　拜昆似乎终于听懂他的意思，他陡地激动起来，声音尖锐地反问，“离开？现在除了这个俱乐部我们还能去哪里？洛先生遭遇不测，外面怕是也已经有人在追捕我们，已经没有办法了……如果现在走出去，可能马上就会被杀掉！”
　　“这又能怪得了谁？”Black冷淡地回答，脸上露出讥讽似的微笑，“难道不是你们自己鲁莽好事，冒冒失失把自己卷进事件里的么？你们自己造成的恶果，为什么要成为Jade先生的麻烦？你是成年人了，拜昆先生，应该明白，不会有什么人和地方可以一直作为避风港的。”
　　拜昆声气阻塞，他的口齿不算伶俐，这种时候他说不出什么有建设性的话来。他低下头，目光敛在刘海的阴影中。
　　也许Black是对的。也许。一切都是自找的，华杨也这么自责。
　　但是……
　　手指屈起，成拳，指尖刺进掌心。蓦然，拜昆飞快伸手进衣袋，出来时一把枪握在手里。他双手持枪，对准Black。
　　“通知Jade，我知道你有特殊的方法联系他。”他的声音沉冷下来，微带喘息，“洛先生……华楠先生告诉我去找Jade，我必须做到。华楠先生需要他。”
　　Black对于突如其来的枪口也没有表现出措手不及的样子，听到拜昆后面的话，他的眉头厌恶地拧出褶皱，又迅速平复。
　　“你看起来没开过枪，不是吗？否则你就该知道，不关闭保险是开不了火的。”
　　拜昆瞳孔一瞠，完全下意识地斜了斜手里的枪，似乎要观察，Black没有放过这瞬间的破绽，飞起一脚，正踹向拜昆手腕。拜昆反应很快，几乎与此同时便向后撤手，但还是被Black 的鞋尖扫到，枪没握稳，掉在了地上。
　　“！”
　　拜昆急忙去拾，Black自然不能给他这个机会，腿上不停又朝他踢去，趁机把枪踢远。两个人缠斗在一起。
　　“你泰拳很在行，不过玩枪就完全不行了。”Black游刃有余地轻笑，“那把枪是没有外置保险的。为什么会在你手里我不知道，不过该物归原主了。”
　　拜昆彻底被激怒了，施展开更加强力的招式，拳法腿法极为纯熟；Black也不示弱，他的格斗技术并不花哨，只求实用，相对天天带着一帮拳手摸爬滚打的拜昆，Black略占下风，但他底子厚实，看得出，早年也是经过一番苦练的。
　　两人热血上头旗鼓相当。三个当值的店员听到动静从休息室跑出来，目瞪口呆地缩在角落里看着两人对练，无人敢上前劝架，也无人注意到对面vip包间的门无声地敞开了。那把滑到墙角的手枪，被悄悄捡起。
　　咔。
　　金属的脆响宛如休止符。Black的动作骤然停止了，他滑步向旁退开，躲过拜昆的攻击，讶异地扭头去望。拜昆也怔住了，打出的拳慢慢地收回来，垂了下去。
　　他看到原本在包间休息的洛华杨不知何时出现在对角，双手向前举起的，正是那把枪。他把枪举到与肩齐平，手臂笔直僵硬，还在微微发颤，似乎将所有力量都灌注在这把枪上。但……无论他有多外行、有没有开过枪，毫无疑问，那把枪是已经上了膛的，随时可能喷射出死亡。
　　战战兢兢围观的三人发出惊恐的叫声。“华杨……”拜昆的声音也发抖了。格洛克再怎么安全，落到一个全无经验情绪又不稳的人手中，也是极其危险的。
　　洛华杨充耳不闻，浑浊的视线现出一丝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