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看起来有点疯疯癫癫,第一次见难免会有些害怕,而且山上多猛兽,虽然不吃人,但野兽欺生,你跟在我身边不要离开,等大家都熟了就好。”
“温老头他们赶我出来的时候让我找个丰神俊秀的小哥回去,一定料不到我会带一个貌美如花的媳妇回去。”
她说到后来,唇角眉梢都是笑意,关瑾瑜不自觉地也跟着笑起来,和她认识这么久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这么喋喋不休的样子,看来这次是来对了。
关瑾瑜把矿泉水瓶递给她。
薛离衣有点不好意思:“是我话太多了么?那我不说了。”
“不用,”关瑾瑜摸了摸她的头发,柔声说:“你说吧,我听着。”
她摇头,决心缄口不言。
关瑾瑜也不勉强,伸手把她搂进了怀里,阖上眼睛假装小憩。没多久,薛离衣悄悄抬眸看着她,试探着叫她的名字。
关瑾瑜眼未睁,嘴角已经弯了起来。
“说吧,我听着,我喜欢听你说。”她吻着薛离衣头顶的发,浅淡柔软的长发带着洗发水的香味。
薛离衣坐直身子,颊边带起浅浅的梨涡,说:“其实……和你在一起以后,我就想,有一天我一定要带你来见见我的家人,看着我师父拉着你的手说一些习以为常的叮嘱的话。”
薛离衣双手握了握,好像有些羞赧,“比如:‘我把小衣交给你了,你要好好珍惜她,可千万不要辜负了她啊。’就好像这样,我才是完整的。”
关瑾瑜很理解她的想法,毕竟在外面她无所依托,世外那个不为外人知的桃源才是她真正的家乡,是她二十年的根。不禁对这次见面更加期待起来。
早上十点,到达成都,然后再转车到都江堰,到青城山刚刚好是中午。
青城山,中国四大道教名山之一,古称“洞天福地”、“神仙都会”,全山共有36座山峰,诸峰环绕犹如城郭,山上树木茂盛,终年青翠,众多宫观掩映在碧山深处,怡然世外,素有“青城天下幽”的美名。
现在是初夏,逐渐步入青城山旅游的旺季,关瑾瑜还是第一次来这里,只觉得凉意扑面而来,俯仰间浊气倾吐,整个人都舒爽了不少。
薛离衣却皱紧了眉:“怎么会这么多人?”
她虽然之前并没有下过山,也知道青城山不当如此热闹。
“难不成都是来拜师的?”她自言自语。
“天气慢慢变热,大家都是过来避暑的吧。”关瑾瑜答。
当然关瑾瑜并没有听见她后一句话,否则必会早些发现这其中不对。
两人一路拾级而上,林间清幽,抬头便可见宫观香火缭绕,身边来往的游人三三两两络绎不绝,偶尔得见观内结道士髻,布衣绑腿布鞋的道士,关瑾瑜颇感新奇,薛离衣却始终心事重重。
不知道走了多久,薛离衣发现一个问题:她找不到回家的路。
想想也是神奇,她住了二十来年的地方,竟然找不到路回去。
“你是不是不记得路?”两人的脚程都不慢,两三个小时过去了,已经走到了山顶,关瑾瑜觉得不对起来。
薛离衣拉着她到一旁的石头上歇息,开了瓶矿泉水给她喝,“从我上山以来就觉得怪怪的,先前下山的路似乎都不见了,整座山几乎都换了一副局面。”
她沉默了一会,忽然站起身:“你在这等我,我去探探路,找到了再过来接你。”
关瑾瑜当然知道她所谓的探路是什么意思,带着自己的确是不方便,也就点了点头,在原地等她。
薛离衣环视四周,确认没有人经过后,身形一闪,进了密密的丛林里,关瑾瑜只看到她几个灵活的纵跃,就彻底消失在了自己的眼前,忍不住轻声感叹起来。
这一等又是个把小时过去了,薛离衣才回来,身上的衬衫给枝杈挂了好几条口子,脸上也有些脏污的痕迹,不知道往哪里钻了。
“我找到入口了。”她抹了把脸,兴奋地说。
也不等关瑾瑜回答,就揽紧她的腰,飞掠而去。
最终停在一座更为幽僻的小山中,关瑾瑜往来路看,香火鼎盛的景区早就看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望也望不尽的郁郁葱葱,空翠四合。
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
“给你看看我的伙伴们。”
关瑾瑜一点就通,歪着头笑问:“你的阿豺、阿狼、阿虎和阿豹?”
薛离衣轻轻一笑,食指微微曲起,放入口中,发出一声悠长而辽远的哨声。
然后她就单手背后,安安静静的站在林中,目视前方,嘴角噙着的一丝即将久别重逢的和煦笑意,比日光还要耀眼。
但是预料中的野兽奔腾的响动并没有发生。
只有沉默着、近乎死寂的风声。
薛离衣笑容一滞,夹杂着内力的清啸声随即响彻在整座山林,惊得林子远处的乌鸦扑腾四起,铺天盖地,像是骤然升起挡住日光的黑雾。
她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森冷的寒意猝不及防的爬满她的后背。
一股不祥的预感终于后知后觉地从心底涌了上来。
第52章 千年
关瑾瑜跟着面无表情的薛离衣往前走,一直往前走,尽头有黑瓦白墙三两间小屋,屋前一棵大槐树,合抱粗,枝繁叶茂,鹊立枝头,在树杈间雀跃来去,独个玩得不亦乐乎。
薛离衣目光落到那棵树上,眼里闪过一丝迷茫,怔住了。
她眼角狂跳起来,近乎疯狂地奔向其中一间小屋,木门不知是谁落了锁,被暴力的一脚踹开,直接分崩离析了,迎面而来的灰尘几乎能把人呛死,薛离衣扫视过她曾经的书房,转身又奔向离得稍远的另一座小屋——那是温洋的药庐。
奔走的身影在关瑾瑜身边带起一阵疾风,关瑾瑜没有跟着她,而是一边咳嗽着一边往里走,檀木沉珂的书架散发出经年腐朽的霉味,上面依次罗列着装在书囊里整齐的线装书。
关瑾瑜随手拿起一套放在桌上,然后打开打算翻阅一下,发现书页极脆,发黄得厉害,甚至连字迹辨认起来都要费一些力气。
她打量了一眼四周,发现这里之前门窗紧闭,桌上的灰尘却积了掌厚。
关瑾瑜心头一跳,连忙离开了这里去找薛离衣。
满地的树叶,绿黄掺杂,每走一步,都能听到冻结的光阴如解冻之水,再次缓慢的汩汩流动起来。
一千年来,这里从未有人涉足,冬天去了春天来,春天走了夏天来,一日又一日,一年又一年,雀鸟叽叽喳喳的叫着,林间山风,忽忽悠悠的绕着薛离衣打转,缠绵地拂过她的脸颊,亲昵地勾住她的指尖,几乎不敢相信竟然等到了那人回来的一日。
薛离衣孤独的坐在同样灰尘积寸的药庐中,面前静静的躺着一口柳木苏雕的小箱子,箱口开着,里面是一叠叠来往的书信,密匝匝的堆满了整个箱子,满目所见都是笔力遒劲的“温洋师兄亲启。”
她深吸一口气,按住自己不断发着抖的手指,一封一封的拆,一封一封的看。
“二年,适走绥州入熙州,自河州向兰州,寻人未果。三年,于是顺流民而往,经岷州,入湟水流域,务必将人寻回。灵适于三年二月初四。”
“三年,平自湟水而北,于贵德遇二师兄,见之心切,皆望对方已寻得离衣下落,奈何一无所获。匆匆一聚,分道扬镳,平走江南,二师兄依旧东往,漂洋过海,盼早日得返,带回佳音。灵平于三年五月廿二。”
……
“十年,齐与平遍寻江南临安府、平江府、镇江府、绍兴府、嘉兴府,依旧未果,二师兄自扶桑归来,恨己身无能,空负一身本领,却寻不回师兄爱徒,遂日日醉酒。想来自离衣失去踪迹,于今已逾十年,我等每每思及离衣或已身遭不测,常自垂泪。温洋师兄独居青城,切记身体为要,珍之,重之。灵齐于十年八月中秋。”
……
“十五年,治闻江北战乱,死伤无数,离衣心善,料想或入军为医,遂与灵齐、灵平、灵顺三位师兄北上,混入军营探查,势要生见人死见尸。上月得弟子回禀,言说温师兄思徒心切,卧床不起,我等望师兄珍重,再珍重。灵治于十五年十月。”
“十六年,灵平师兄于江北大营左帐中羽化,尸骨已派弟子送回青城山,治与灵齐、灵顺二位师兄随营向北,或能获悉离衣下落。灵治于十六年七月。”
……
最后一封信是在二十二年,也就是薛离衣离开的第二十二年,在这六年间,经年冰冷的字迹记录着灵适、灵顺、灵平、灵治、灵齐一一羽化,终于都化作了一抔黄土的事实。
她的目光漫无目的的落在空荡荡的药庐里,又回到散落一地的书信上,她像是回到了前生,就站在门口的那颗大槐树下,看着她可爱的那群老头子们笨拙的收拾行囊,向她挥手,拜别这座俊秀的青山,看着他们一个个在晚年离乡背井,从此踏上了一条注定无果的寻人之路。
——至死方归。
她想拉住他们,告诉他们不要去,就当她已经死了。手却直直穿过他们的身体,没有人看见她,也没有听得见他,所有的人还是走了,只有温洋留在了山上。
时光变迁,冬去春来,他拖着病体在屋前栽下一棵小树,喃喃的道:“等你长大了,我的小衣会不会就回来了……”
关瑾瑜弯下腰,手在箱子底下摸了一把,抽出一张旧羊皮来,因为颜色和木色相近,薛离衣竟然没有看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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