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璟眼睛一亮,便跳下桌子,朝外面蹦跶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被雷劈开窍了,这三个月来他的身姿矫健了不少,除了丹田空空没有一丝仙气之外,满肚子都是坏水。
红妆见宁璟出去了,才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水,长舒了一口气。她原本最是喜欢小动物的,可惜遇到宁璟之后改观甚大,短短三个月宁璟已经上房揭瓦,无恶不作,无所不为,像是去厨房偷吃清源妙道真君的蟠桃仙宴、打碎书房的名家墨砚、弄脏后院刚长好的八仙琉璃牡丹之类的,都是小事情了。
对于这类事情的发生,宁璟表示自己真的十分无辜。他只是最近鼻子太灵,闻到香气奔去厨房看了看,发现有水果跟点心,就吃了几口而已,反正最近清源妙道真君吃饭的时候都会喂他几口的,而且书房也是清源妙道真君自己带他去的,他只是玩耍的时候动作太大而已,而后院的牡丹……这更冤枉了,明明是清源妙道真君自己嫌弃颜色不好看,用朱砂涂红的,他只是凑巧也被涂了一点朱砂而已啊!
自以为纯真无邪的小奶狗蹦跶到后院,果然看见清源妙道真君在下双手棋。
“你来了?”清源妙道真君见宁璟来了,便道:“正巧与我走一盘。”
宁璟蹦上桌子,用右爪拍了拍棋面。
清源妙道真君手一挥,棋面上的棋子都回到自己的棋盒之中,他道:“你若是赢了,我今日给你吃两粒养颜丹。”
宁璟摇了摇尾巴。
狗爪子拿不了棋子,清源妙道真君下过黑子,便看狗爪子拍了哪里,再执白子放上去。虽然宁璟的棋艺奇烂无比,但是清源妙道真君却十分喜欢与他下棋,间或还会教他怎么走。
“这种时候要下这里,下那里只能吃我一子,这边却可以堵住我的后路。”
宁璟不满的拍了拍棋盘。
“今天就走这里,下次要记得不要犯同样的错误。”清源妙道真君从棋盘中捡出一粒黑子。“你这样看来今天又是我赢了。”
宁璟:“……呜汪。”
“你要悔棋吗?”
宁璟:“汪。”
“好吧,我就让你一次。”
下了一盏茶的时间,宁璟便赢了棋面。清源妙道真君摸出两粒养颜丹喂了宁璟,又斟了一杯温水给他,水是清晨的仙露用灵火烧的,宁璟向来馋嘴,多喝了几杯。
“红妆应该收拾好了,我们走吧。”
红妆已经守在门口,她将一个金丝卷边的乾坤袋别在清源妙道真君腰间,道:“东西都在里面了,是上一次蟠桃大会的时候王母娘娘赏赐的玉如意,用作蓬莱仙君的拜礼也不会太失面子。”
清源妙道真君点了点头,托着小奶狗走了。
宁璟被清源妙道真君塞在怀中,十分舒适的卷了卷身子,探出半个脑袋来。清源妙道真君的飞云是仙界最常见的,飞得并不是很快,他可以清晰的看见脚下掠过的每一个村庄,每一条小河。
路过清屏镇的时候,夜色已晚,清源妙道真君便落到了一座偏僻的小庙里。破庙虽然破,四面墙壁却不是土墙,而是石墙,屋顶上的瓦片虽然有些不见了,却被人用泥石修补,小庙里空荡荡只供奉了一个神仙,虽然只是一座青铜像,却打扫得十分干净。
清源妙道真君将宁璟放到地上,将蒲团排到一起,再从乾坤袋中抓出一条毯子铺在上面,整理自己晚上睡觉的地方。
宁璟则是在小庙里转了几圈,发现小庙里供奉的神像身穿武甲,手持三叉戟,额间还有一只眼,显然是二郎神杨戬无疑。
不过香火轻薄,连贡品也只有一碗小馒头,看起来硬邦邦的,不知放了几天了。
清源妙道真君见宁璟好奇的打量了一下四周才将目光落到自己身上,就顺手拍了拍铺好的床,宁璟立马撒丫子蹦了上去。
清源妙道真君摸了摸宁璟的毛皮,道:“睡吧。”
宁璟在清源妙道真君怀里蜷成一团,睡了。
可惜中午喝多了水,宁璟睡到半夜尿急,火急火燎爬起来,跑到庙外面去嘘嘘。
释放了大自然后,宁璟的小身躯抖了抖。
由于夜半清醒,睡意全无,又听到虫鸣声,宁璟便在四周逛了逛。杨戬的小庙被建在一个山坡上,宁璟出了庙门就可以看见远处的村庄。天空只有一轮满月,将整个寂静的村庄笼罩在一片月色之中,看起来就像是一幅水彩画。
宁璟的耳朵突然动了动。
他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像是有人从草丛之中掠过。一阵清风拂来,宁璟在风中嗅到了一丝血腥气味。
是人,还是一个带伤的人。
狗鼻子这样告诉宁璟。
宁璟圆滚滚的眼睛盯着远处的草丛,耳朵时不时动一下。悉悉索索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嘈杂,而远处的草丛终于轻轻颤动了一下,一个黑影朝小庙匍匐前进。
血腥味越发浓烈,小奶狗当机立断奔回自己主子身边。
“呜呜。”清源妙道真君还在闭目修养,小奶狗只能用爪子拍他的脸。
拍了三下清源妙道真君就醒了,捏住他的狗爪子道:“找死?”
宁璟:“嗷呜。”你明明就是神仙还要装作睡什么觉,外面有人找上门来了好么。
“要嘘嘘自己出去。”
“……呜!”妈蛋,你没有闻到血腥味吗?
清源妙道真君皱了皱眉头,突然有所感应似地坐了起来,然后抱着奶狗闪到二郎神的神像后面,一挥手小庙内的事物便都恢复了原状。多出来的两条毯子慢悠悠飞到神像后面,钻进清源妙道真君腰间的乾坤袋中。
宁璟眨巴眨巴自己的狗眼,看着二郎神宽阔的背影。
未几,便有一个人跌跌撞撞闯了进来,那人有一条腿膝盖处受了伤,血流不止,脸色亦是十分苍白,却还是用尽力气走了进来。
“呼,呼……二郎神君的庙宇,便是这里了。”他跪倒在蒲团之上,磕了三个响头,道:“二郎神君,下官乃是清屏镇的地方官员,姓林名轩,上任不过半年,原本清屏镇是个淳朴地方,百姓安居乐业,可是……可是因我到来,竟引了妖孽来此,如今清屏镇妖气熏天,百姓苦不堪言,请二郎神君怜悯清屏镇的百姓,为我镇除了这妖孽。”
第九章
宁璟在二郎神背后听了这林轩的诉求,不禁抬头看了看自己的主子。清源妙道真君也正看着他,清俊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却是伸手捏了捏宁璟的狗爪。
宁璟吃不准清源妙道真君是管还是不管这事儿,虽然同为神仙,但这里是二郎神的庙宇,对方求的也是二郎神君。
林轩又磕了三个响头。
“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若是二郎神君能够显灵,就是让我死也甘愿。”
神仙怎么会谋害凡人性命?宁璟歪了歪脑袋。
林轩絮絮叨叨了许久,说的都是请二郎神除妖的话,却不提这妖是什么,从哪来,怎么搞得清屏镇乌烟瘴气,自己腿上的伤也不管,待得天灰蒙蒙将亮之时,就自己离开了。
宁璟听林轩讲了一夜的废话,到了白天懒得不行,缩在清源妙道真君怀中。清源妙道真君也不赶路,径直下了山坡,带着他去了清屏镇。
这是要管二郎神的闲事?
宁璟拿捏不准清源妙道真君的脾气,但是他自诩是优秀的天狼神犬,鼻翼微微一动,便闻到一丝十分淡薄的妖气。区分妖气与仙气十分简单,对宁璟来说,仙气便是有些甜腻的味道,妖气则像是便便的味道,他的五感又比一般天狼犬更灵敏些,因此即使只有这一丝妖气,也足矣让他察觉。他刨了刨清源妙道真君的衣襟。
清源妙道真君按了按他的眉间。
是稍安勿躁的意思?
宁璟的眼珠子转来转去,看着四周。蒙尘微露,正是清屏镇赶早集的时候,街上的小摊贩都已经铺开了摊子,正摆上物什,开起炉灶,做起买卖,热闹非常。
“开门红咯,捡萝卜咯,上好的清江白咯——”
“穷买卖,富买卖,都抵不上一块糖不甩啰——”
各种叫卖声络绎不绝的喊了起来,惹得宁璟的耳朵轻轻抖动。他的鼻翼也耸动了两下,看向前方一个摊子。那是一个馄饨摊子,摊主是一个老婆子,她不紧不慢包了十二个馄饨,用篓子盛了放入滚水之中,然后在一旁的炒锅里倒入香料与猪油猛炒,炒得香气四溢。
清源妙道真君便在老婆子的摊子上坐了下来,他并不开口,只看着老婆子将炒好的香料与猪油挖了一点在碗里,浇入高汤,然后将煮熟的馄饨捞出来倒进碗内。
宁璟闻到这味道,尾巴已经开始甩起来。如今他的尾巴细细短短一根,扫在清源妙道真君胸上痒得很,清源妙道真君便将他放到了桌上。
老婆子将馄饨往清源妙道真君面前轻轻一放,笑道:“真君,许久不见了。”
“我只是路过。”清源妙道真君将桌面盖着的小碗取了一个,然后舀了几粒馄饨,推到宁璟面前。“不过听到一些谣言。”